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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死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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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叙联系不到周屿焕,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温锁。
她妈最近忙,十分钟前打电话回来确认她是否准备入睡,她说睡了。
黑暗中,她的被子遮住胸口,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手机就在枕头底下,她伸手去摸,开始查询周屿焕的踪迹。
跟踪器刚装,他是搞机械的,以他的敏感程度,肯定能迅速发现端倪,他没找过来,说明遇到了让他分心的事儿。
周围很黑,没开夜灯,窗帘也拉得紧实,她胸口再次闷了起来,跟那次喝茶被烫的惊诧感不同,这一次,她想毁灭,她想让人不得好死。
让谁?
她打开灯,坐了起来,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那头说:“叙叙,还没睡?”
沈叙没回,对方就开始耐心地询问,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问她晚上吃的饭合不合口味,问她想不想他。
那会儿她已经倒了一杯酒,入喉后,辣得呛嗓子,他说:“叙叙。”
“你来,十分钟到不了我就不等了,别跟保安说,也别跟贼似的,在小区门口等。”
“我在呢。”
“什么?”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保安看不到的地方。”
沈叙把酒倒在饮料瓶里,装进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楼。
焦穆没预料到会接到沈叙电话,他刚抽完一根烟,接电话的时候灭了,现在在风中散烟味,看见沈叙走过来,没第一时间去迎,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和手,烟味淡了之后,才朝她走。
她说:“叫辆车,能跑长途的。”
“去哪儿?”
“北港。”
“这么远。”
“嫌远就回家。”
“不嫌,我怕你累。”
沈叙拿出饮料瓶,焦穆一开始没在意,闻到酒味儿才看向她,酒味越浓,他的眼神越有意思,沈叙被他看到生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再堕落也轮不到你来承接,你配吗。”
焦穆叫了车,乐呵呵地说:“我不配。”
上车后,沈叙见焦穆还没动静,用肘弯砸他,“你问师傅了吗,能不能跑到北港?”
师傅笑了一下,焦穆说:“顺风车,地点都设置好了,不用问。”
沈叙砸得更厉害,砸到车子晃动,焦穆稳住她,“大小姐,你平时出门都专车接送,不懂很正常,交给我,交给我。”
沈叙狠狠发泄了一通后,情绪才平静下来,饮料瓶里的酒已经少了一半,她脸颊开始发热,她能感觉焦穆在看着她,在她把眼神只投射在周屿焕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身后总是有这么一道真诚炽热的眼神。
她知道这可贵,难得,充满真心,但她给的回馈是:“这么晚在小区门口守什么?难怪学习不好,泡吧打游戏夜不归宿,屿焕从来不会这样,他从来不会像你这么舔。”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心情不好,想着你也许需要发泄,我想着你会在家里生闷气,又想你可能需要出来摔东西,没等多久,事情办完了来的,不过,你又怎么知道——”
沈叙转头,对上他的眼神,后座的空气已经开始发闷,她的胸口又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刀子往她心尖刺。
不过,你又怎么知道,他背地里没有去舔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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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于次日深夜到达,沈叙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第一次坐得这么不舒服,第一次不能躺,焦穆倒是提过建议,可以躺,她怕碰到他,硬生生坐了一路。期间焦穆看不下去,说我去后备箱也可以,她的回馈是,你不要一直这么贱。
到达酒店的时候,焦穆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定了个套房,沈叙阻止他,“别装,这里的套房多少钱一间你看不见?定两间普通的。”
“没事儿,今晚有钱。”
沈叙坚持,但拿了普通房卡后,推开门她就不想进去,在门口踌躇了几分钟,才勉强迈开步子。
那晚,焦穆住在她隔壁,抽烟直到凌晨。
沈叙睡醒时,周屿焕的定位已经不在原地,她立刻收拾一番追过去,焦穆没赶上,打电话给她,她说屿焕在,你注意点。
焦穆习惯当一个隐形人,特别是在周屿焕面前,他得隐匿到尘埃里,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年少时掩藏不住的汹涌爱意,调动了身体的所有细胞,跟着她走,凭着感觉,没有理智。
他想,在这几人复杂的关系中,没有一个人有错。
十二点的时候,沈叙回来了,他带她去吃饭,她说先给她妈打个电话。
“妈,温家好像,还有个儿子。”
温锁成了周家的干女儿,蒋甄有了强有力的靠山,这让所有第二梯队的人都开始害怕,以往睨眼冷视的人有了往第一梯队挤的趋势,当她的脚迈过她们的头顶时,所有发射过的嘲讽全如利剑般朝自己的阵营刺。
对面沉默了良久,回:“叙叙,这事儿妈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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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来了紧急通知,辽宁的药调不过来了,首先发疯的是蒋甄,她拽着医生的领子拼命晃动:“说好这周能过来的,说好的!凭什么调不过来!你们医院做事前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吗!”
温付清拉着她,纵使还冷静,眼眶也明显红了,“如果调不过来,当初就应该安排我儿子前往辽宁,现在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期,你们负得了责吗?”
医生一脸愁苦,“你们不知道,东三省管制药物的是柳家,一般他不扣人货,他也要赚钱,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死扣着不放,院方已经沟通多次了,前往辽宁也没用,在这里柳家就是龙头老大,你们与其埋怨我们,不如回去查查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温锁呆滞。
她从听见这个消息时就迈不动步子,蒋甄这样的状态,没法看见她,她向来是她狂躁期的牺牲品。
周屿焕把她带出去,她的身体甚至支撑不起发病的反应,只是呆呆的蜷缩在座位上,闭上眼,没有眼泪。
周屿焕给她盖上毯子,他是唯一站在局外的人,保持理智,保持清醒,他开始查,然后得知,沈叙来了。
沈叙在酒店门口看见了周屿焕,他住的楼层有专门的电梯和专控卡,想要跟他沟通的唯一方法,只有跟上去。
她一进入,空荡的电梯间气氛就开始微妙起来,温锁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遮住了眼睛,双手蜷缩在胸前,拇指被其余四指紧紧包裹,她很不正常,好在安静,周屿焕抱着她,也安静。
认亲这道伤还是适时地裂开来,他要说他抱的是妹妹,她是该理解,还是该闹?
安顿好温锁后,周屿焕出来,坐在她对面,她告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以他家的关系和人脉,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她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给三个人套上了一个环,让这段本可以体面结束的感情,纠缠到至死方休。
她是发起者,亦是承受者。
他给她倒了杯水,有好好跟她掰扯的意思,可是她把水推了回去,她态度强硬,她就要以此种方式横在两人中间,他低头沉默,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为难。
她也想哭,可是眼眶发紧,流不出泪来,她高傲地挺直后背,她不允许自己此时落于下风。水慢慢变凉,她捕捉到了他身上一丝熟悉的状态,那个酒后的吻结束后,他也曾这样陷入混沌,她知道一定有把锁将真正的他锁于深渊,他挣脱得开吗?
她期待看到一个男人感到为难,感受痛苦,爱的定义其实没那么高尚,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上床,她想让爱变得深不可测,远离泥污,用道德压力将他封于高阁,难道是错吗?
但她忽略了,她所设想的内容是在一个男人接招的基础上,如果他不愿意接招了,那极致的为难和痛苦,就会把故事推到另一个走向。
她缓慢地回过味来,感受到他表露的熟悉中又隐藏了一丝不安顿,她似乎听见了锁芯转动的声音,在他抬起头时,她迅速低下,两人交错开的那个对视,在空中炸出了一个微小的火苗。
她说:
“我就是要她恨你,要她想起你就会想到她哥的命随时会没,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
“周屿焕,因为你我才找到这里的,你记着,因为你。”
“我不怕,我受得住,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光明正大,我们三个就在这段恶毒的关系里,相爱,相杀,直到死。”
说完之后,她才敢抬头,跟他对视。
那道眼神极其陌生,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对她这种举动的不认同,后来,她才反应过来,是他变得陌生起来,他进入了一片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少年气被彻底杀死,最深层的意识被激活,感情有死局吗?
无所畏惧者,只看目的。
茶水的凉意缓慢地渗入到沈叙的嗓子眼,她有太多感受想表达,可每提一口气,心尖就像被人戳一刀,她无法忍受他以这种方式远离,抛弃多年来修身的本性,去趟一条脏污的河,她没想把他逼成这样——不主动,不负责,只拒绝。
这时,一个叫林加北的人打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