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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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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焕进了车库,不一会儿,以布加迪打头的车子稳步开了出来。
后面跟着六辆顶级赛车,车库墙面的灯尽责地打着,风从车轮处卷出来,见光时,深灰色的车头被映得耀眼,完全驶入地面,与后面深灰色的墙相辅相成,树影投射出一根细长笔直的影子,布加迪驶过时,影子断裂扭曲,从阴影里开出来,阳光一点点过滤着车身,往前逼,气势强大,为自己这几年的韬光养晦点上最后一根蜡烛。
林棣泊早已带人在此等候,这是一场不能见光的交锋,周屿焕不想让野马等车队知晓他的真正目的,林棣泊不想让外界的人觉得他这人如此小肚鸡肠,一个在乎市场,一个在乎名声,所以一切,都得在暗地里进行。
车库里出来的七辆车与林棣泊身后的三辆对峙上。
林棣泊拿着对讲机交代后面的人,“盯好了,可以绕着玩儿,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开上鸣阳山。”
他们的严阵以待并没有影响到周屿焕,他很松散,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勾着手机,油门踩得轻,车轮缓慢地向前滚,他就稳坐着往上看,林棣泊坐在赛车里,戴墨镜,气势磅礴。
这是两种势力的摩擦。
天上响起了雷声,片刻间,乌云已经覆盖了原本的晴空,天色阴沉,将这场秘密行动压在了雨点中,雨噼里啪啦地落下,隔绝了周屿焕跟林棣泊的视线,周屿焕打了一圈方向盘,踩油门,车子迅速冲了出去,剩余六辆跟得紧,林棣泊没机会超车,但这更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加速,跟上,十辆车在前往鸣阳山的道路上,进行着一场速度比拼。
林棣泊玩车这么久,有点技术在身上,他很快就弯道超了三辆车,他想对标周屿焕的时候,被另外三辆死死挡着,周屿焕这几辆车就是为了赛道而生,林棣泊赶超不了,心里越来越嫉妒的同时,还加强了要搞死这支车队的决心。
车辆飞奔而过时炸起了一阵烟,很快又熄灭在雨里,车身交错而过,不同音浪与雨声混合,在前往鸣阳山的路上,有一段陡坡,车身接连飞起,落地时,林棣泊队伍中有辆车炸出了场外,林棣泊在暗骂他不争气时,加快了速度,转弯时,又超了一辆车,正当他洋洋得意时,前面有条分叉路,周屿焕往左转,林棣泊要紧跟,一辆车突然从岔路口冲了出来,林棣泊躲闪不急,车子直接飞了出去,周屿焕队伍继续前进,林棣泊队伍只剩下一人,他绕了林棣泊两圈,下车,打不开林棣泊的车门,冲过来的那一辆车刹车失控,撞上一旁的路障,散了架,这人去查看,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这时,一架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旋,像是一双紧盯着他的眼睛,他环视周围,己方的三辆车毁了两辆,林棣泊生死未卜,周屿焕队伍已经全员撤离,这荒山野岭的,他告状都没法告。
掏手机,准备报警,那架无人机就迅速下落,与他同高,朝他冲了一下,他迅速后撤,朝周围看了看,空无一人,雨势小了很多,几近毛毛雨,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雨水砸在机身时,溅到他脸上的湿意。
他打了个喷嚏,无人机把他逼到了车子处,他明白,看了眼周围,又看了眼林棣泊,慌张地钻进了车子里,扬长而去。
林加北来到林棣泊的车前,把手伸进车子里,贴在林棣泊的鼻尖,有气,他刚要把手收回来,林棣泊就抓住了他的手,“救......救救我......”
他的车子破损得厉害,车身倒了过来,林棣泊此时的姿势非常难受,死死抓住林加北的手,“救......我给......钱......”
“行。”林加北非常爽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掏出湿纸巾,认真仔细地擦干净了林棣泊手上的血,然后递给他一支笔,“签了它,我让你活。”
林棣泊头重脚轻,身上有伤,已经快到了缺氧的状态,但仍然能听出林加北的声音,他心狠狠拧了一下,生命和金钱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碰撞,他咬了咬牙,拿起笔,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加北拿到合同后,周围就有一支专业的医疗队伍迅速上前,林棣泊躺在担架上时,林加北手指着他的心脏,“以后再敢给林确使绊子,我让你死。”
......
超跑相继环绕上山,不同音浪响彻在山间,在悬崖峭壁上撞出滚烫的激情。
鸣阳山的天然赛车道位于半山腰,TR还是三花掌控的时候,这条道只跑冬至后三天,车队是从国际请过来的,虽然能给她挣不少钱,可要支付给他们巨额费用,一对比,落在口袋里的就不香了。
周屿焕小时候爱看超跑赛事,他倒是对那些车子没什么概念,只觉得那些空白处被各大品牌塞得满满当当,是金钱巨浪。
TR只是露在明面上消遣的,真正能闭着眼赚钱的,还得是这条道。
有雾。
盖住了连绵起伏的山道,空旷的山间,撂一眼就被澎湃的山体气势给震撼,三座大山中间有石壁连接,要横穿过去,得挨得住长长的瀑布冲击,经过松涛路段得懂避险的巧劲儿,头顶横插过来的山体将会是赛事最精彩的部分,车子从石壁冲过来,油门踩到底,能稳稳挂在山体上,但周屿焕算过,一次性只能挂三个轮子,这就很考验车手的技术与心理素质,如果另一个轮子在后续发力中挂不上去,车手和车子就会掉下山底喂野猪。
最后一辆车子停下时,乌索木求走了下来,来到他面前问:“老大,我死得行不行?”
“不够帅。”
阿求挠头。
周屿焕递给他一张身份证,“以后就叫这个。”
薛求。
“那我还回弯泽吗?”
“弯泽有穆列克。”
“好。”
“给你一个星期在这绕,想怎么玩告诉我,设计师会来改场子。”
“怎么玩都行?”
“一点,别死人。”
“懂。”
薛求天生就有一股莽劲儿,他血液里流动着刺激的信号,别人视作危险的场景,就是他的游乐园,此时他环视着鸣阳山,一层又一层,蜿蜒曲折,屏障众多,雾气增加这里的神秘感,同时,死亡气息也渐渐逼近,他深吸了一口,那是通向自由的味道。
这么看着,他脑海里已经自动生成了赛车环道,只是他表述能力不佳,只能一点点画在纸上。
周屿焕看着他花了一个星期完成的赛道时,抽出一根烟点燃,他捡到了宝。
这么一个大活人,从回龙道,金蝉脱壳到鸣阳山,那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地盘,那是属于周屿焕的地盘。
野马等车队提防着周屿焕冲击明年的锦标赛,殊不知他的目的根本不在此,他不屑以参赛的身份去附和别人的局,他要的是,这条道上的所有体系,都牢牢把控在他自己的手里。
薛求是一,他会定点开花出个二。
时间而已。
他把设计图交给设计师,带薛求去剪掉了乱糟糟的长头发,换掉了弯泽的特色衣物,从头到脚都变了一个人,他现在叫,薛求。
把薛求安置好,周屿焕回了趟家,明确公司有消息,要带全体练习生到北港进行长达三年的训练。
三年。
不能控制的事情有很多。
他回家时,温锁跟阿姨的通话刚挂,说要过来拿东西,他在客厅等。
书房有另一帮人在等。
周方翎让他进去跟着聊,有个叔点名要见他,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门口,没有动静,才走进去。
周正琼怕他状态不对,跟着进去把控场子,但他今天很礼貌,礼貌到近趋虚假,他眼底根本没有真诚,只是为了推动话题进行而衍生出来的表皮,又看表,不太安分,终于,门口响起了阿姨的问好声,还有温锁那句“谢谢”。
他的状态一下收敛。
周正琼盯着他,能立刻觉察出他的变化,那是一种很难细说的感觉,但她如此了解他,一下就解剖了出来。
他终于露出了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卸下了沉重的担子,脑子里不再时时刻刻被各种问题缠绕,回归本真,她也极少,看见他如此纯良。
他朝门外看,她看着他,从他胳膊,看到脖子,再看向脸,瘦了,眼底青,红血丝被他耷拉的眼皮挡了起来,想了想,周正琼还是起身,这惹来那边的几道眼神,她抱歉地冲他们点了下头,往外走的时候说:“屿焕,你杨阿姨最近对插花很感兴趣,你跟过来拿几盆送给她瞧瞧。”
周屿焕得已逃离这个会场,朝楼上走,而周正琼走进厨房,交代阿姨做几道周屿焕爱吃的菜。
温锁在房间收拾衣服,当她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收拾了一遍时,他才真正觉得,她要走了。
走到她面前,蹲下,摸她的脸。
“宝宝。”
“嗯?”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闪着正常人的生命体征,不需要依靠疼痛来叫醒主人格,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健康,而他......
收回手,眼前蒙上了一层灰。
给她收拾好了衣物,感受着她在眼前,浑身的细胞都在往外冲,想贴近她,想触摸她,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可是,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不主动吻他,他是不可以强求的。
胳膊抽动了一下,忍住,放在口袋里,摸到了烟,然而烟,也是不能在她房间抽的。
温锁收拾完毕,坐在床边,他站在她面前,两人对视,弯泽的那个夜晚仿佛是个梦,周屿焕试图在她眼里寻找爱,找了几秒后,移开视线,事情原本应该按照这样发展的,那是一个人,之所以能称为人的必经阶段,她会慢慢成长为一个她自己喜欢的人,有独立生存的能力,会坚定自己的想法,离开任何人都能活。
可是,他很痛,那是共生关系开始剥离,警示着他应该站在原地,看着她往前走,且她不会回头。
真正强大而健康的爱情,一定包含着扶持,是双方都在走自己该走的路,是离开另一个人后,能很好地活着,她会明白,爱情只是锦上添花,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跟你精神共渡,那也许是你深处绝境时的良药,但不是唯一的药。
她在慢慢往那条路上走。
她在渐渐变成一个健康的人。
视线挪回来,看着她,三年,有庆幸,有欣慰,有不舍,然而最大的情绪是,怕,道不同,越行越远。
电话来,他接起,对那头说马上来,对温锁说:“到了那儿,给我打电话。”
“好。”
他往外走的时候,周正琼起身问:“要走了?”
“嗯。”
孩子长到一定阶段,就会跟父母产生距离,那是一个孩童长成独立个体的必经之路,父母能做的,就是端庄地站在原地,对他的决定说一句:“好。”
周屿焕已经闻到厨房传来的菜香,这种味道无数次洗去他身上的疲倦,把他从各种坏情绪里带回现实世界,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全源于此。
源于此地,源于他家庭的每一个人,这里围铸成他坚定的后盾,让他有底气往外飞。
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周正琼说:“去吧,再找时间。”
周屿焕点了下头,转身的时候看了眼二楼,然后离开。
温锁睡不着。
她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小时候她妈经常有意无意地说要把她送到北港,换温闵回来,那里就成了她排斥的地方,如果不是要过去找温闵,她会直接把那里划成黑名单。
而现在,要在那里待上三年,温闵不去,就似乎真的成了,让她过去,把温闵换回来。
有点乱,胸口也开始紧绷,有人敲门,她慢慢缩进了被子里,外面的人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浑身开始僵硬,死死憋住情绪,里面的氧气越来越少,被子被人调整,手和脚被拉进被子里,后背被护了起来,身上开始变暖。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一双手立刻轻拍过来,无比温柔,她感觉有轻风拂过来,十分有安全感,喊了一声:“妈妈。”
周正琼揉她的头,“在呢。妈妈在,我给你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吃完了来个电话,我给你送过去。去了北港不要害怕,你只是在那里慢慢长大三岁,我会去看你,宗闲会去看你,哥哥也会去。”
“......嗯。”
胸口慢慢舒展,呼吸开始顺畅,她有了睡意。
温锁睡熟之后,周正琼检查了一下她的被子是否盖好,又把她脸颊被泪粘住的头发往后撩,怜爱地看着她,继而想到周屿焕的那记眼神。
那记,当着她的面,看向二楼的那一眼。
是在表明:我有挂念。
父母到了某个年纪,会惊觉自己已经退居二线,他们会在身后,看着自己的孩子组建属于他的世界圈,在那里,他的眼神会跟着另一个人走,他的所感所想会因她起变化,他会把她容纳到自己的人生计划里,这时候,要说父母真正的作用,其实是思退。
退出孩子的世界,在自己应有的轨道上继续走着,如果他需要,出面打个辅助,如果他不需要,则两条人生线,不再平行。
保持距离,万事和谐。
......
周屿焕离开家,直接开往西京,林棣泊要去国外治疗,林加北拿着那份合同把父子俩都赶了出去,暗地里没有眼睛再死死盯着周屿焕,众多车队的注意力也已经从他身上挪开,而这时,他的车队正式有了名字——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