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野》不是天选

9、迷蛊兽

　　科布奇.维恩继续带着薇拉向空港地面驻派处行驶。如今空港的起航点也就是联盟军队的入驻点。
　　李斯墨携队赶往达摩星后，天启星现在的联盟军还剩五万人。他们大部分停靠在空港下面，除了方便物资接驳外，更重要的是稳定秩序。
　　即使天启星的虫族基本被肃清，很多人仍然不想继续留在这千疮百孔的地界，有条件购买船票的早早就向空港聚集，争取向其他中环星球甚至是内环星球移民，没条件买船票的也机灵地跟在联邦军队附近，希望借助其余威护持，不再受残余虫族骚扰。
　　因此，科布奇这一路行来飞车往来不断，倒也算热闹。但也许是放心得太早，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山谷水泽处，一只沉在水底的青色圆钵样的巨兽睁开了金色的竖眼。
　　黑雾一样的翅虫聚集起来，盖在了水面上。山谷堆叠起来，很快形成了黑压压的山，正好挡住了科布奇的路线。
　　科布奇.维恩乘坐的飞车虽然破烂，但好歹应急系统没有拉跨，在撞入黑山前打开了。
　　科布奇紧急悬停，他凝神望着不远处，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蓦然一缩，气息也不自觉变得更加收敛。
　　一下子小小的飞车空间透漏出一股沉重来。
　　耳边响起了薇拉软糯的惊呼:“好黑的山！”
　　薇拉的眼中只看到了黑色的山峦，但在科布奇S级原力的感知中，这些密密麻麻的黑雾都是长着尖嘴和吸盘的吸血虫。
　　吸血虫在天启星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生物，本能渴求动物的血液，一般来说个体杀伤性不强。
　　很快，黑蒙蒙的山头，转眼之间像被无名的力量控制了一般，先横排，后竖排，虫群很快自发形成了一张张渔网一样的存在。
　　在这方圆百里，不管是本土的虫群，还是外来的还没被彻底歼灭的虫族，像是不约而同一般，赶赴一场盛宴。
　　黑色的夜晚，黑压压的云，盖住了低低沉沉的虫群。
　　科布奇很快意识到:这是在狩猎！
　　能引起这些动静的只能是传说中的迷蛊兽！
　　迷蛊兽，S级危害，天启星本土物种，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沉睡在水底泥沙处，醒来的规律不确定，若是受伤，其血肉对虫类生物有特殊吸引力。
　　以上是一般人对S级迷蛊兽的印象，但更深入的了解，只有天启军团的人才知道。
　　恰好科布奇曾为了备战，对迷蛊兽有过了解。因为同级别的S型人才对战S型的异兽，如果抛开装备，一般来说，异兽更占优势。
　　所幸，在天启星，S级原力的人才少，S级的星兽就更少了。三年前，天启星的S级星兽数得上的也就迷蛊兽，但历史上它们被围杀得只剩几十只幼崽，还一直沉睡，并且这一沉眠也有几百年了。
　　对天启星球的人来说，S级的迷蛊兽更像一种珍稀保护生物，还是那种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
　　所以科布奇知道迷蛊兽的外壳防御格外强悍，部分成年迷蛊兽的外壳，甚至能抵挡核弹级伤害。
　　这也导致早期天启军为了提高太空航行存活率，不顾后果对迷蛊兽大肆围猎，这也让他们得到了沉痛的教训。
　　首先是，验证了看起来一向懒得动弹的迷蛊兽具备S级的杀伤性；其次是，迷蛊兽成长极其缓慢，数量稀少，对迷蛊兽外壳的剥离及应用，只能实现少数几座星舰的需求；最重要的是，导致了早期几次本土虫潮的暴动，波及了无数平民。
　　现在看来，对天启军团来说，发动迷蛊兽的围猎简直是黑历史一样的存在。
　　早年间，迷蛊兽的外壳在星舰制造上得到了粗糙的应用。但随着星际开拓的广度和深度的延伸，星舰制造材料一直升级发展，迷蛊兽外壳早已被抛弃。
　　现在，不只是一直都有更好替代性材料的拉雅军不了解这种生物，天启星上下对迷蛊兽了解的人也不多。
　　而有心留意的人也知道，迷蛊兽本身杀伤性不算特别强，但是它的死伤会引发更麻烦的事。
　　“翁嗡嗡——”
　　嘈杂的刮擦声强势灌入人脑。
　　薇拉的鼻血流出来，滴在了科布奇护在她身前的胳膊中。
　　科布奇知道，这是飞车隔离层失去了作用。
　　科布奇现在乘坐的飞车，随便一折一叠，就可以拉去废旧回收处了，但总的来说还能载人，就不去强调舒适度和安全性了。
　　但是后来的科布奇时常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慢慢找一个安全性更强的飞车……
　　现在公共交通管制系统瘫痪，很多私家改装车大行其道，没有雷达，没有测速，没有避让，大家撞在一条空中交道线上是常有的事。
　　科布奇停在半空中，思绪流转万千。不过几个呼吸，一辆黑色圆形私家飞行器就以三年前最高限速的十倍速度擦着科布奇的头顶过去，直直闯入了虫群织就的网中。
　　此时，自投罗网的飞车，仅是一瞬间，就被黏附住了。
　　是虫子肢足的吸盘！
　　明明是比沙粒大不了多少的虫子，相互勾缠在一起，却形成了如此大的能量。
　　眼看飞车马力十足，却原地踏步，上不得下不得，摇摇欲坠，却无法摆脱。
　　摩擦的频率好像更快了，科布奇自身的原力不由地流出，抵抗着周边的生物共感。
　　科布奇一眼都不敢眨，肉眼顺着“网”的纹路，眼看它们仿佛形成了电流一般，流淌着一股蓝色的光华。
　　一秒，两秒，三秒……
　　金属的流光迸溅，好似切豆腐一般简单，飞车就在科布奇面前分了尸。
　　无声无息。
　　科布奇.维恩眼睛瞪得通红，这时，他听到了吞咽声。
　　他低头一看，薇拉鼻血流的更厉害了，为了不打扰父亲思考，她无师自通仰起头来，以使鼻血倒流甚至是将鼻血吞咽了回去。
　　他急忙拿出止血贴敷在她的口鼻。
　　一般来说，血腥味在野外是极易引发虫兽的关注，但此时，这些虫子未来得及关注科布奇他们。
　　科布奇心头沉重，以他S级的感知，他察觉到前面是大肆围堵的虫雾，身后是隐隐约约的其他孤军奋战的潜伏者。谁也不知道后面埋伏的虫族到底是怎样的水准，而且，以他目前储存的武器弹药，三年下来，剩下的不多了。
　　科布奇父女误入迷穀中，进退又两难。
　　时间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先是细细密密的水泡，再是鸡蛋大小的水泡，然后是脸盆大小的水泡……
　　是呼吸，像是迷蛊兽重启了呼吸。
　　只是眨眼间，深色的影子一下子浮上来，恍若一只青黑色的钵倒扣在了水面。
　　虫群蜂拥而至。
　　仿佛鬣狗闻到血肉一样疯狂。
　　黑色的“网”盖在迷蛊兽青黑色的背上，很快印出“田”状的花纹。
　　科布奇仿佛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啃食声。
　　可惜，能剖开飞车的能量对于迷蛊兽来说像是挠痒痒一般。迷蛊兽四根巨树一样的蹼掌快速拨弄起来，掀起巨大的波涛，不断清洗着背上的附着物。
　　但是如山一般的雾虫肯定是有一定重量的，黑沉沉的吸血虫虫网压得愈发结实，迷蛊兽头部晃荡，艰难地伸展着脖子，两只冷血的竖眼竟然透漏出几分迷茫。
　　虫山像要彻底压下去，科布奇感觉水位都要上升了。
　　驮着一堆黑雾的迷蛊兽整个身躯变得僵直，水面上隐隐只留下了它的嘴巴。
　　它没再强撑，把头一扎，顺势一个下潜，然后一个翻身，四肢的蹼掌收束，两米多长的指甲弹出，像利刃出鞘，随意比划，刀光剑影一般，水花哗啦哗啦，层层叠叠的黑雾很快就失去了秩序。
　　黑色的山崩散了。
　　两山夹着的川溪，一派通明。
　　第一眼看过去，迷蛊兽像乌龟一样迟钝厚重，但是过长的四肢以及弹射的爪子，一下子看出它的灵活而不失力量。
　　科布奇背脊森凉，他紧咬牙关，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乌龟……大乌龟……”薇拉指着底下的巨物，一派天真烂漫。
　　“嘘——”科布奇回过神来，再次捂住薇拉，不让她发出声音。
　　薇拉懂事地闭上嘴巴，但是，金色的卷发，在黑夜中也显得更加耷拉了。
　　半空停驻的飞车，在一切安静下来后显得更加突兀了。
　　科布奇以为不发出响动就不会引起迷蛊兽等生物的关注，那无疑是自欺欺人了。
　　黑色油漆一样的河水，那是厚厚的虫尸。
　　迷蛊兽浮在水面上，大咧咧地露着白花花的肚片。迷蛊兽金黄色的竖眼直直看着天际渺小的存在，好像和科布奇对视。
　　科布奇额边的汗落下，飞车的瞄准洞悄然打开。
　　飞车疾速前进，荧光一样细密的炮弹依次落下，一条直线过去，像凭空出现的珠帘一样。
　　仿佛低劣的礼花四炸，恍惚间闻到硫磺味弥漫开来。
　　迷雾弹是科布奇自制的，主要用料是偶然天启大名鼎鼎的醉阳花，在虫族日夜干扰下，天启人很少有深入的睡眠，然后效果更为突出的安眠药就很需要了，醉阳花就是这样被发现的。一点点花汁的萃取，就够迷晕一头牛了，还没什么毒副作用，天启星的人们一般都在自家院里栽上那么一两棵。
　　这是迷雾弹，炸开的烟雾有干扰视线和迷醉效果。
　　无论是武力还是装备，科布奇赤手空拳肯定干不过迷蛊兽，所以，他干脆想直接制造空隙快速溜走。
　　他的计策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世所遗憾就毁在这个差一点。
　　几不可闻的嘎吱声响起，一边车门的螺丝悄然松动，然后猝不及防地脱落。
　　巨大的罡风吹进车内，迷雾被吸入人体，刚刚穿过山谷的飞车坠落……
　　迷蛊兽视深重的迷雾障碍如无物，在水面几个跳跃，溜着水面像玩滑板一样丝滑。
　　总之，科布奇高估了飞车的承载力，也低估了迷蛊兽的抗药性。
　　……
　　科布奇迷迷糊糊中，感知到自己被抛上抛下，他被震荡的晕疼逼迫醒来，此时，迷蛊兽叼着他正要连人带车嚼碎。
　　他下意识要去拢着怀中的薇拉，可是，怀中空空荡荡。
　　科布奇一下子惊醒过来，想到刚刚的情况，他无声痛呼:“薇拉……”
　　科布奇眼神麻木，不愿意去思考最不想要的结果，但是飞车钢铁的外壳紧紧压在了他身上，黑暗腥臭的气味笼罩着科布奇，求生的本能使他情急之下抛出一根千斤顶一样的物件，死死抵住了迷蛊兽上下颚的合拢。
　　好在迷蛊兽巨大的口器没有利齿，但是巨大的咬合力不可忽视。
　　联想到这十几分钟的意外，科布奇内心愤恨，拿出枪来便对着迷蛊兽一阵扫射。
　　迷蛊兽吃痛，科布奇被甩了出去。子弹在迷蛊兽口腔内壁打出了几个血洞，眼看血液如泉涌，迷蛊兽仰起脖颈，血液被自己吞了回去。
　　科布奇落在水下，迷雾隔绝了星光，水底深黑一片。
　　科布奇精神一振，没想到外壳坚硬的迷蛊兽，柔软的口腔恰是它的弱点。
　　但是他很快黯然，知道了又怎样，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
　　三年来一直在失去，今天连爱女也也没保护好，科布奇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但一心求死的科布奇毕竟是S级的体质，身体和精神都在自发恢复。在水底浮沉了两分钟，科布奇仰躺在水面上。
　　雾气散去了很多。所以科布奇看着滑水的迷蛊兽一个旋转，直奔他而来。
　　科布奇眼中皆是愤恨的光:既然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们活！
　　……
　　不远处，一只无毛大狗叼起了一团金色卷毛，然后兴奋地坐上了专用飞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