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活了一百万次》纸期来也

2、第2章：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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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是短暂的沉默。

　　薛问青蹲下身捏住他下巴，江凡楞楞地看着她，手脚却退的远了些。
　　江凡身上没什么伤口，只是平日熨得平整的西服皱巴巴地落在地上，沾了灰尘。

　　江凡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是该心甘情愿留在这，还是再一次承认这只是个梦？
　　可这梦也太荒诞了。不管是女人陌生的服饰，还是醒来后的装潢都一再提醒他：假，假的，全都是假的。
　　但他打心眼里承认，偏偏是这最为荒诞的梦境，却让他感受到一丝的温暖。他没由头的想，若他选择沉溺下去，执意困在这无止境的梦魇之中……

　　“江凡？”
　　直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凡才缓缓抬起眼来。他看得模糊，却听得真切。
　　他喃喃道：“问青……”
　　是了，叫出这个名字后，是真是假他都不再有所顾虑了。
　　他听到她应了一声。那个声音刺痛着他的神经，让他的身体也为之一颤。

　　“江凡？”又是一声。
　　她的声音又一次响彻他的耳间，而他也抛弃所有，近乎贪恋地盯着那双眼睛——
　　跨过雪地、陵园、小桥……随后定格在一颗桂花树。青涩的少年抓着桂花树，有些吃痛地往外看，而女孩笑眯眯地歪头看他，叫出他的名字：
　　“江凡……！”

　　“嗡”的一声——
　　薛问青双手靠在他脑袋两侧，凭着这样的动作，她轻易对上了江凡的视线。
　　好近。
　　近得江凡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庞。
　　面对她，自己永远会缴械投降。江凡不再反抗，慢慢抬起手抓住薛问青的。
　　他还是不愿意闭上眼。

　　良久，等江凡眼睛万分酸涩的时候，薛问青已歪着头打量他好一会了。
　　她微微启唇，“你有病啊？”
　　江凡：“……”
　　小苗捂嘴：老板骂得好。

　　这层楼只有一户，薛问青图方便设了个声控灯，这时候已经暗了。
　　她放开江凡，站起身在门旁边的鞋柜上重重拍了两下，余光看见他动了动。

　　薛问青想到了什么，有些生气地质问他：“原来不是林阿姨问我妈要电梯卡，是你啊？敢情是你大半夜找我发疯来了？”她做了几下深呼吸说：“叫你的司机过来，我困了。”
　　“问青，我……”江凡瑟缩了一下，不说了。

　　“给你三个数。3——”
　　薛问青已经很不耐烦了。

　　江凡：“……”
　　“2——”
　　江凡动了一下，算是他给的回应了。
　　“1——”

　　薛问青没再给他时间，提着昏沉的脑袋上前一步，红色的高跟鞋踩在江凡两条大腿间的空隙，她正手抓起他的衣领。
　　“不……”江凡反手抓住身后的门把，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坚定，“问青，我知道军中严苛，犯了错军法处置人人平等……你虽回回如此，却从没有真打过我……”
　　“还演呢？”薛问青说。

　　江凡原是被薛问青提小鸡般拎起来，但他动作幅度太大，薛问青力气也不够，于是他脑袋便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脑后的门把手。
　　他吃痛地喊道：
　　“嗷，嗷——”
　　喊完这声，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抬身又落下，头一歪眼睛一闭，倒下去了。

　　小苗赶紧跑上前查看，薛问青却长手一拦，侧头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顺从地收回了动作，视线重新移向躺在地上的男人，从小苗的角度，清晰地看到男人眼皮在疯狂颤抖。
　　她有点没眼看。

　　突然，她听到自己的老板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江凡？”
　　一声又一声，而男人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薛问青摇晃着他的身体，略带哭腔，“死了，真死了吗江凡？我就拽了你一下，怎么就这样了啊。江凡，你醒醒啊……”
　　江凡依旧没反应。

　　薛问青好笑地看他乱跳的眼皮，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憋住了，“……吭个声也行。”
　　但江凡还是闭着眼睛装死。其实他已经打算见好就收了，只不过听着薛问青一声一声的叫唤，他想多听点。

　　“唉，果然是真死了……”薛问青没敢说太多，怕笑场。
　　至于江凡，还是多练练表情管理吧。她默默用手挡住江凡乱抖的眼皮。
　　薛问青耐心也有限，她往江凡手臂上带去另一只手，手指钻进江凡的衣袖。

　　江凡感觉有点痒，被薛问青摸的手臂酥酥麻麻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薛问青已经揪着他手臂内侧一点，玩起来了。
　　先是揪了一会，又印了个十字，力道绝对不小，江凡痛得额头青筋暴起，却不敢说一个字。
　　薛问青说：“这都不痛啊，没知觉了？”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揪着看了他好一会。等放开的时候，那一圈已经红透了。
　　正当江凡偷偷换了个口气时，薛问青慢慢俯下身，在他耳旁字正腔圆地说：“还装呢？嗯？”
　　最后一个字语调极其上扬。

　　江凡不寒而栗，他吓得马上睁眼，直接半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薛问青。
　　而薛问青此刻的眼中充满着恶趣味，她抱着臂，慢悠悠地说：“江凡，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走廊特别大，觉得这个走廊特别空，你好像用尽了力气都不知道怎么让我记住你，看到你？”
　　小苗：（挠头）这话我是在哪里听过吗？

　　—
　　其实江凡心里没什么情绪，脑袋虽然清醒了点，但他甚至没听懂。
　　但他能感觉到薛问青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

　　是她把那个女生叫走后，看他的那一眼，江凡就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
　　果然，用指纹开门的时候薛问青问他：“没地方住了？”
　　江凡便彻底落实了这个想法。他先是点了点头，又想到薛问青看不见，连忙再出声应了。

　　薛问青往里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进来吧。”
　　江凡有点懵，他抿着嘴巴看她。
　　“还不进来？”薛问青说。
　　听完这最后一句，江凡马上抬起眼睛，笑着跟着她的脚步。
　　虽然他听不懂，但是薛问青说什么他应着就是了。

　　—
　　薛问青给他倒了杯水，说：“水是温的。”
　　“谢谢，问青……”江凡说。
　　薛问青嗯了声，视线投过去的时候，江凡端着那杯水咕咕喝下去了，颇有实习生干酒的姿态。还抹了一下嘴。
　　“其实不喝也行，不强求。你也点睡吧，居然折腾到三点半。”薛问青打了个哈欠。

　　她眯着眼看着江凡，他点了点头。
　　薛问青问：“真没有人接你了？”
　　江凡郑重地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还是没有？”薛问青问。
　　江凡说：“也许没有。”
　　好吧，她服了。

　　天气已然入冬，况且江凡也没带个外套出来。薛问青进门的时候开了暖空调，但江凡还是两手掌摩擦着取暖。
　　薛问青把自己手上的暖手宝递给他，“客房前几天阿姨收拾过，你可以在这住一晚，醒了再走。”
　　“……谢谢。”江凡说。
　　薛问青说：“嗯。”她又问：“你现在怎么样？”
　　“……好。”江凡问。

　　薛问青本来是很困的，这会显然来了点精神，她扶着额头看他，“你之前去国外留学，说话没调回来？”
　　江凡说：“啊？嗯……”其实他有点没听懂，但还是顺着她点点头。

　　“我说呢，”薛问青笑笑，“你这古代台词，古不古，洋不洋的。表情管理也不行，得练。”
　　江凡说：“啊？”
　　“你不是要进军演艺圈了？”薛问青想到刚才的场景，真诚建议道：“我建议你可以先带资进组……”
　　江凡打断她：“不，不是……没，没有！”

　　“看来台词也得练。”薛问青说：“正好给我整清醒了，我跟你对对词？”
　　江凡：“……”
　　薛问青说：“那我就给自己设定一个将军吧，你是什么呢……”
　　“皇……”江凡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她打断了。
　　薛问青说：“行，皇子，九子夺嫡的那种皇子。”

　　薛问青起身便站在沙发上，假装从腰间摸出一把剑，挥了几下，喊道：“黄沙百战穿金甲……”
　　她看向江凡。
　　“……好！”江凡马上给她鼓掌。

　　薛问青再给他一次机会，喊：“黄沙百战穿金甲！”
　　“好！”江凡的鼓掌声更大了。

　　薛问青没好气地看着他说：“接啊。”
　　“……”他不会啊。
　　江凡硬着头皮站起身，他站在地板上喊：“黄沙百战穿金甲……”

　　“我让你接后面啊，”薛问青的兴致全没了，她坐了回去，小声嘀咕着：“怎么书都像没读过了？”
　　江凡：……

　　薛问青不管他了，她穿上自己的拖鞋，从自己的衣帽间找了衣服塞给他，“便宜你了，给我爸买的睡衣，将就穿。”
　　“谢谢。”江凡说。
　　薛问青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房间，“你睡那。”

　　听见江凡应了声，睡意直冲薛问青天灵盖，她直接小跑进自己的房间。
　　简单洗漱后，她爬上床，关了灯，看着窗外昼夜如明的夜晚。那是她看了千万次的情形，明明该如往日般沉寂，今日却多了点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