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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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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晚了。
秦关雪没心情做饭吗,也不想再点外卖,附近送外卖的店就那么几家,每天吃也吃腻了,还是翻了包方便面出来准备泡了解决问题。
等水开时,秦关雪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嘟——嘟——
“喂?”
“爸,是我。”
“哦哦,闺女,什么事?你晚饭吃了吗?”
“正准备吃呢,”秦关雪慢慢找着话题切入点,“那个,爸,我们语文老师你记得吧。姓李的那个?”
她家是做生意的,本来就忙,经常到处跑生意出差,虽然妈妈也忙得很,但爸爸尤其不关心秦关雪的日常生活,曾经做出过在秦关雪初一还以为她在上五年级,于是送她上学送错路,导致秦关雪迟到的奇事。先前李老师一说什么“你父母还托我多关照你”,秦关雪就明白,这“父母”压根指的就只有妈妈。秦关雪不得不提前问问,否则还真怕爸爸压根不认识自己老师。
还好他记得,大概高三和老师沟通多了吧。
“记得啊,咋了?李老师找你谈话了?”
“没,嗯……李老师知道你们都出差了,问我要不要这几天上她们家吃饭,我跟你说声。”
“行啊,正好别一直吃外卖,说了让你多学做几道菜,外卖多不健康,”她爸说,“之前高考前不给你微信转了钱吗?你记得收一下,别退回了,然后拿一千给你们老师当伙食费,正好当高考完送礼了,你也大了,这些人情世故也该学一学……”
秦关雪左耳进右耳出,充分发挥她在和父亲相处时历练出的糊弄技巧,嘴里连连答应,终于逮住个他说教中的空档,切入真正想问的问题:“爸,你听说过李老师家里的事吗?”
这才是秦关雪的真正目的。关于“仙姑”……虽然妈妈更门清她在学校里和老师同学的情况,但妈妈不是镇上的本地人,不是在这长大的,老家在隔壁县。联想到李老师说“反正这些事,咱们本地的老人也都知道”云云,秦关雪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问爸爸。
“什么事?”
“就……我听我同学说,好像我们老师家里,呃,不太一样?”秦关雪说,“好像有什么神神鬼鬼——挺玄乎的反正。”
“哪啊!”她爸笑了,“你老师我认得啊,李秀桐呗,岁数比我小点,不过家不是镇上的,原来好像是乡下的吧,就那个李家庄,你太奶也是李家庄人,我小时候还常去那儿走亲戚呢。她上学也是在农村读的,不过人家成绩好,争气,高中一跃考到市里去了,然后就上了大学。她家我记得还可以,蛮有钱,她考上大学的时候放了好几天鞭炮,她爹到处请人吃饭,我当时好像也去过,她爹真是个大酒鬼,远近闻名的,酒品特差……”
秦关雪微妙地咳嗽两声,希望爸爸别再走题。好在他也就稍微提了几句,回了正题:
“工作后她家帮她买了镇上的房子,爹娘年纪也大了,干不动了,她就把爹妈接到镇里享清福了。反正她家里是挺富的,你们老师也三十七了吧?一直没结婚——哦,对,我想起来了,她们家原来好像有个姑奶奶,是算命还是跳大神的?记不清了,反正九几年得病死了,以前好像挺有名,好多老一辈都找过她。嗨,说起来也就这样,哪什么不一样啊,都是过日子的,老师关照你你就去吃,别想东想西的,都要上大学的人了,还信这些。”
“嗯……嗯……”秦关雪又问,“爸,李老师是不是有个姐姐啊?”
“好像是有,听人说过,不过我没见过,跟她家没走动过,也就去吃过一顿饭。她是工作以后才搬到镇上的,以前是不熟。说起来好像从没见过她姐,估计在外地工作吧。问这个干啥?”
“没,随便问问,那我先挂了。”
“成,有什么事发微信啊。”
电话挂断了。
秦关雪的爸爸是镇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做生意还爱交际,因此镇里的同龄人基本都门清,不过李老师家是农村的,很多事他似乎也不清楚。但问一圈下来,李老师家的确有个当神婆的姑奶,也确实有个姐姐就是了。可老师说她姐姐因为一些事离了家,暂时不会回来,这是什么意思呢?
秦关雪想不明白。
水开了,她泡了面吃,之后洗澡。窗外的天色黑得化不开,她躺在床上,最后又往床头柜上添了一句:【你被绑架前在哪个城市】。之后的事就模糊了,秦关雪的思绪转来转去,不知不觉睡着了。好像梦到了很多,又好像一夜无梦。
【day 2 end】
秦关雪醒了。
6月12日。
床头柜上刻印果然出现了:
【飞蛾-灰褐色?黑色?晚上出现-很多飞来飞去-翅膀有黄色斑点(少)一两个-边有黑色锯齿?
我在楚鱼镇
绑架前要去见最好的朋友】
……
楚鱼镇,就是她们一起长大的、秦关雪现在所在的这个镇子的名字。
秦关雪紧紧盯着“最好的朋友”五个字,大脑一片空白。
萧雯正准备去见我。她本来是要来见我的。
她回来了。
萧雯回来了。
秦关雪呼吸急促,对绑架犯的憎恨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烈度,她不得不用力掐自己的虎口,这样很久才冷静下来,让大脑基本恢复运转,看向最开始的回答。
根据昨天她在网上查的资料,楚鱼镇当地最常见的飞蛾是斜纹夜蛾和甜菜夜蛾,这两种蛾子外观上很相近,网络百科图片看不出太大区别——至少秦关雪这个门外汉看不出,她更决定要去图书馆走一趟了。不过,这两种蛾子相当常见,再加上不知绑架者有没有趁昏迷把萧雯转移到附近其他县镇,除了判断这地方肯定不是城中商品房外,秦关雪一时没办法得出其他的结论。这一带县城经济都还可以,也是有大户在镇里住独栋的。
叹了口气,秦关雪深思了一番,写道:【试试床垫能不能拆开】
既然“萧雯”下意识提到床垫是单人的,那秦关雪就大胆猜测,这多半不是用被褥堆出来的床垫,应该是老旧的席梦思一类,既然如此,那床垫里就会用弹簧,如果能把弹簧拆开或掰断,那“萧雯”手上就有了铁丝。据她说,地下室的铁门并不是直接锁上的,而是从外面用铁链和挂锁带上的,中间还能拉开足以让绑架者扔进来食物和水的空隙,那么有了铁丝,说不定“萧雯”能试试撬锁。秦关雪没走过空门,也不清楚具体操作,但印象里这类老式挂锁很容易失窃,应该……值得一试吧。
她坐在床头柜前,紧张地等待。
半小时后,刻痕慢慢浮现。
【拆不开
使不上 力】
……没有了?
秦关雪又等了半小时,才确定这次的回复真的只有这七个歪歪扭扭的字。
发生什么了吗?
她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萧雯”受伤了吗?不不,应该没有,否则她会告诉自己的,对吧?那,会不会是你们之间的通讯中断了??秦关雪立即就要拿起笔继续写字,但又突然制止住自己。不行,她不能轻率地浪费机会,还有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绑架者突然来了?
虽然刻痕每次都会从床头柜上消失,但秦关雪不确定,如果这些字是刻在“萧雯”那边房间的墙上的,那边的刻字会消失吗?毕竟自己每次写下的字迹不会主动一起消弭,都是秦关雪擦掉的。
……难道绑架者发现了她们的交流吗?
秦关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下意识想到了报警,但突然之间,一个更简单的猜测出现在脑中。
“萧雯”这几天的回复越来越短,字迹越来越歪曲,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萧雯”说绑架者只会通过门隙扔进水和食物,不会接近她。
今天是“萧雯”被绑架的第三天了。
“萧雯”一直都被反绑着。
……秦关雪不知道她被什么绑着,是麻绳还是其他东西,也不知道具体绑得多紧。但秦关雪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刻字是很困难的。她也知道,如果绑架者不与“萧雯”接触,也就意味着没人会帮她调整,她一直只能这样。
更简单的猜测是:“萧雯”说不定已经手部充血麻木,或是手腕扭伤,或是肩膀脱臼了。
秦关雪暗骂自己疏忽愚蠢,居然忘掉了先解决这么明摆着的困难,恨不得一头撞晕在床头柜上,赶紧写下:【试试蹲厕的脚踏水管有没有尖锐处,能把你的手解开吗?】
犹豫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你受伤了吗?】
秦关雪知道短时间内刻痕大概是不会回复了。她爬起来,洗漱,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早饭的饭点差不多也过去了,她干脆直接给自己做了顿简易午饭(唯一会的番茄炒蛋)。想想今晚要去老师家吃饭,秦关雪点开微信,收了高考前爸爸的转账,刚想给李老师转过去伙食费,就想到她爸说老师把爸妈接到镇上享福了……
这么说,李老师是跟父母一起住的吗?
秦关雪咬着指甲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出门买点见面礼给两个老人,毕竟老师一直对自己很好,况且之后自己也可能还有需要她(或者她姐姐?)帮忙的地方。
走出居民楼,感觉好像好几天都不见阳光了,大中午的阳光刺得秦关雪眼睛有些疼。
她去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箱高钙牛奶和两大袋芝麻糊。
回家的路上,秦关雪有史以来第一次拿出一个陌生外来者的眼光,细细地打量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每个路边的商铺她都记得清楚,每家店换了几次老板她都说得出来。秦关雪在这里长大,附近的居民基本都认识她,一路走来,还有好几个晒太阳的老人跟她打招呼。楚鱼镇一直都是这样,总有人外出打拼,也总有人回乡安稳,但归根结底,这里从没有大的变化。抬头不见低头见,似乎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有商场,有学校,也有娱乐,虽不繁华,但这份沉默的一成不变应该让秦关雪感觉安全。应该如此才对。
但秦关雪第一次想到,萧雯也是一样的。
另外四个失踪的十六岁女孩也是一样。
她们都和秦关雪一样,对这个镇子了如指掌。
她们失踪前走在熟悉的街上,也一定和秦关雪此刻感觉一样。
她们一定也觉得很安全。
秦关雪突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