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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夜半失踪的新小妾 ...

  •   “哟,三姐,昨晚那一计暗度陈仓演得出彩呀。”桃鸳和萍踪一大早出门,与妆面浓重的桃金相遇。
      “自从你到金山降香寺后,
      那一晚妻等不到你月上东楼,
      青儿妹妹莫动手,
      官人呀,你狠心把我丢,
      自那日在西湖识得郎面,
      又谁知好姻缘呀,变成孽缘
      ……”
      桃金摇着兰花指、甩着戏服长袖清唱着戏文。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丁老爷家的少爷带着聘礼快到门口了,你咋还在这里唱戏呢。”张姨娘招呼丫鬟,“你俩过来,还不伺候着五小姐打扮打扮,把那身最贵最艳丽的新衣服穿上,金钗、金步摇、玉簪子捡华丽的往头上插,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也用最大个儿的。”
      “娘,我新学的戏文,晋剧《断桥》,下面还有一段儿没唱呢。”
      “唱什么唱,从来戏子命薄命贱,你是什么身份,这大院里的千金小姐,你学什么不好学那最下等最下贱的戏子……”张姨娘看到即将走出门的桃鸳,忽然抬高嗓门,“唉,真晦气,这大清早的就看到咱大院里最下等最下贱的小贱种!怪不得我这右眼一直跳呢!”
      “丁少爷的父亲可是荣归故里的丁大人,当了一辈子皇宫里的富贵角色,他家的产业遍布京城和太原府,那可是富可敌国。我女儿桃金啊,今天下聘,马上下月初三就要嫁进丁家当少奶奶了。那身份、那地位,是你这小贱种三辈子都追不上的,你也就只配得上那疤脸罗锅。”
      “娘子,小心着点头上的麻雀屎,拉头上挺臭的,臭一整个院子呢,咦,臭……实在是太臭了!”萍踪捏住鼻子。
      张姨娘抬头看看天,发觉被耍了,脱下一只鞋子砸过来,“你这丑东西,阴阳我,我砸死你个没眼见儿的!”
      “桃金啊,别在里边唱了,快点打扮啊,一会儿丁少爷来了娘来喊你!娘这脸面可指着你长了,那陈家醋能不能送进皇宫当贡醋也指着你了,陈家的荣耀都系你一人身上了……”
      桃鸳走出陈家大院,使劲倒倒耳朵,“从这大院里走出,第一件事,就是倒倒耳朵里的脏东西,不能让她住在里面,更不能让他流进心里。”
      大门外,丁家少爷的送聘队锣鼓喧天,几十个下人抬着、担着、端着数不清的聘礼占了半条街。
      那丁少爷掀起轿帘半条缝,正好看到倒耳污的桃鸳,“劳驾您……二位往旁边让一让。”
      桃鸳和萍踪朝另一边走去。萍踪双手捧住桃鸳的脸扶正,“小心成了歪脖子树。”
      “本来耳污倒得差不多了,听到刚才那声音,又多倒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阴又柔,怪瘆人的。鲜衣怒马的年纪,钻轿子里还捂那么严实,果然京城回来的男人娇气。”
      “不像我是吧?丑勇丑勇的。”
      “还文韬武略、有情有义呢,我王桃鸳的男人怎么会差。”
      “咱娘姓王?”
      “嗯。”
      “那以后咱俩的孩子,第一个姓王,第二个姓知,第三个姓王,第四个姓知,第五个姓王,第六个……”
      “我又不是母猪,一生生一窝。”
      “到时候孩子们都给我挂身上,左胳膊挂一个,右胳膊挂一个,左腿挂一个,右腿挂一个,背上绑一个,脖子上骑一个,怀里……怀里还得抱孩子们娘呢。”
      “那我们娘儿们得吵死你、烦死你。”
      “那多好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那才叫过日子呢。”
      桃鸳打开磨坊的门,里面摆着七八个石磨,几个农妇正推着碾滚磨高粱。“三小姐、三姑爷好!”大家喊。
      “婶子们好!”
      “哎?我说,新鲜事儿哎,自打来了这陈家,陈家人还从没人喊过咱们婶子呢。”
      “就是,都是喂喂的,像喊牲口一样。”
      “三姑爷这眼睛真清亮,是个好后生。”
      “要不说咱三小姐的眼光好呢?看男人呐,光看外表没用,过起日子来,得是个顶梁柱,也得是个疼人的。”
      “各位受累!各位受累!”萍踪抱拳。
      桃鸳在角落里发现一个默不作声的少女,高粱在她的碾滚下发出哔哔啵啵的破碎声。
      “你叫什么名字呀?”桃鸳用长筷子帮她翻翻磨盘上的高粱。
      “三小姐,我叫柳黛。”
      “你多大了呀?”
      “三小姐,我十三了。”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要愿意,叫我姐姐就行。”
      “那可不敢,不敢不敢,回去我爹会骂我的。”
      “来,我来帮你推一会儿吧,看你满头大汗的。”桃鸳把长筷子递给她,“你翻高粱。”
      “三小姐,柳黛的爹以前在原料仓看门,前几天那场火以后,老爷就把他辞退了。”
      柳黛跪下,“三小姐,求求您别赶我走,我能吃苦,吃得也不多,我爹身子不好,现在我家就指着我一个人活命呢。”
      “这是一些碎银,你拿着给你爹买点补品补补身子。”
      “三小姐,我不能收,我有工钱,我能用力气养活我爹!”
      桃鸳把一袋子碎银塞到她手里,“拿着!这是陈家该出的!”
      “谢谢三小……谢谢姐姐。”
      回去路上,萍踪问,“为什么磨坊用女工啊?”
      “因为男人的手劲太大,容易把高粱碾太碎,女人手劲刚好。这个高粱得碾成五六瓣,容易蒸熟蒸透蒸出厚重味儿。”
      夜里下雨了,桃鸳和萍踪到原料仓来夜巡。
      “房顶漏雨呢,我上去帮帮他们。”萍踪飞身翻上房顶,帮着忙活的伙计。桃鸳见到磨坊窗户传出隐隐的火光,走进磨坊,发现有个人在角落跪着偷偷烧纸。
      “柳黛?”
      “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我是今晚看磨坊的,我,我罪该万死……”
      “叫我姐姐就行。柳黛,你在给谁烧纸?”
      “我娘,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柳黛哭起来。
      桃鸳跪下叩了叩,帮着烧起纸来。“柳黛,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
      “坏人去阴间受罚,好人去天上当神明。”
      “柳黛,你信下辈子吗?”
      “信。我爹说我们一家人下辈子还会是一家人。”
      “你娘是咋死的?”
      “被张姨娘的人打死的。我娘原来在王大娘娘那里当丫鬟,后来被叫去伺候张姨娘。有一天,张姨娘在我娘身上搜到她的金耳环,说我娘是小偷,就让人把我娘关在这里打死了。当时这里是个柴房,还不是磨坊。”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我记得,可惜我们没帮上忙。”
      “我听婶子们说,陈家大院里有个经常被关柴房的小姐。”
      “对,那个就是我。不止被关柴房,冬天还会被捆住,吊进井里。”
      “姐姐,你娘没护着你吗?”
      “因为护了,所以也被关了。不过娘俩一起关就什么都不怕了。天塌下来都不怕。有娘疼的孩子即使被关柴房里井里也是宝,没娘疼的孩子即使泡蜜罐里也是根草。”
      “姐姐,三姑老爷不疼你吗?”
      “三姑老爷疼是三姑老爷的疼,娘疼是娘的疼,不一样。”
      “王大娘娘是个心很善的人,小时候我娘经常对我念叨的。我娘走了以后,王大娘娘偷偷给钱给我娘买了口棺材,还偷偷出钱给我看过病呢。”
      “我小妹在七岁那年丢了,如果她还活着,比你大一岁。”
      “被人贩子拐走了吗?”
      “不知道。”
      “那我希望那个姐姐至少在一个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遇到好人。”
      “这世上的好人和坏人很难区分的,虽说相由心生,但,保不齐那慈眉善目的就是坏人,凶神恶煞的就是好人,人也不可貌相。”
      柳黛拿出一个粗布荷包合在手心祷告,“娘,请您保佑桃鸳姐姐早日找到自己的妹妹。”
      “谢谢你柳黛。”
      “这个荷包里是我娘的头发,我娘和王大娘娘都是好人,她们一定已经变成神明在天上保佑着咱们呢。”
      “嗯!一定!”
      二人撑着油纸伞回到陈家大院,四周廊檐灯笼的映照下,雨幕朦胧中,桃金光着脚在院中舞弄着长袖。丫鬟举着伞追着她的头顶。
      “妻与神将来交战,
      只杀的地覆又翻天,
      若非青儿殊死战,
      腹中的娇儿也命难全,
      ……”
      “三姐,你嫁的人罗锅加身,半面丑疤半面玉郎,你可甘心吗?”她用戏文唱。
      “三生有幸才能遇到的人,自然不胜欢喜。”
      侧门抬进来一个二抬红轿,前面的轿夫一直歪着头看唱戏的桃金,脚下被翘角的青石一绊,轿子向前飞出去。从里面掉出一个女人,正好跌到桃鸳的跟前。
      桃鸳扶起她。
      “三小姐,多谢。”女人声音温软动听。
      “姨奶奶,过了前边的黑门就到了,上轿吧。”跟轿的丫鬟掀起轿帘,“姨奶奶,今晚是您进院的大喜之日,您小心着点,跟这大院里的霉神说话会把霉运沾上身的。”
      “过得去面儿的,把我月婉儿当名角儿,实际上打心眼儿里,谁还不是把我当做下贱的戏子,戏台上逗老少爷们儿们一笑的玩意儿。”
      “您从前是晋剧名角儿月婉儿,从今往后,是这陈家大院的姨奶奶。”
      月婉儿抓住桃鸳的手,“一朝踏进大院深宅,从此此身非此身。”
      管家打开黑门跑过来,压低声音,“哎哟,你们咋还在这儿磨蹭呢,老爷已经等不及了。”
      “起轿!”轿夫喊。
      管家赶紧捂住他的嘴,“悄声!悄声!千万别让张姨娘听见喽!生米熟饭再告知张姨娘!”
      轿子抬进黑门,黑门徐徐掩上前,月婉儿从轿窗探出头又回望了一眼。
      回到黑漆漆的小院,进屋,萍踪点亮灯。桃鸳打开手心放在灯下,里面躺着一条端午五彩手绳,绳上系着一朵布制桃花,花瓣上有一滴干血。
      “这是我妹妹桃恩的,这朵桃花是我给我妹妹缝的,怎么会在她身上?难道她知道我妹妹在哪里?我妹妹恐怕有危险,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我陪你去!”
      走到院里,一个蒙面黑影突然翻墙跃下,用匕首直刺桃鸳的心口。桃鸳一蹲,萍踪一个飞脚踢过去,蒙面黑影闪身一个回旋又朝桃鸳刺来。萍踪一掌击落他的匕首,去扯他的面巾,被他闪过。他又从怀里取出另一把,刺向桃鸳。桃鸳一口死死咬住他的手臂,他发出一声惨叫,扔下匕首,翻墙而去。
      “谁会来杀我?”
      桃鸳闻着从对方袖子上撕下的一块布,“好熟悉的味道。”
      “会不会是陈簇荣为了报复?”
      桃鸳摇摇头,“走,先不管他,去找月婉儿。”
      二人找了侧院所有屋子,都没发现月婉儿的影子。
      “明明看着抬进来的,怎么……”萍踪疑惑。
      “月婉儿——月婉儿——”桃鸳干脆扯开嗓子挨着各进院喊。
      “月婉儿——月婉儿——”萍踪也跟着喊。
      张姨娘屋里的灯亮起来,“外头大半夜的嚎啥呢?死了人啦?嚎丧呢?”
      “月婉儿——月婉儿——”桃鸳不踩她。萍踪也继续喊。
      张姨娘披衣出屋,“你这个小贱种,神经病啊?大半夜嚎啥?谁是月婉儿?喊喊喊的!”
      “当然是陈老爷今晚新纳的小妾。”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张姨娘瞪大眼睛朝着屋里喊,“我现在是这陈家大院的当家主母,老爷纳妾是为了让陈家枝繁叶茂,我自然要帮着张罗和安置的。”
      屋里传出陈老爷的咳嗽声,“乱什么,都回去睡吧。”
      “老爷,先前我帮您也张罗过仨,还升了个通房丫鬟,是她们身子不济,无福消受这陈家大院的富贵,早早病死了,您不会背着我又?”
      “有必要背着人吗?我是这陈家大院的主人,你是当家主母,纳妾头一个一定告诉你去张罗!”
      “今晚刚刚抬进侧院,她是晋剧班的名角儿,月婉儿。”桃鸳说。
      张姨娘指着下人,“你们,去,去侧院给我搜搜有这么个人没?”
      “想搜就去搜吧,我先睡了。”
      “小贱种,要是搜不出这么个人,你就给我去陈家祠堂跪三天!接受陈家祠堂先人的训诫!”
      下人回来报,“太太,没找到!”
      “丫鬟菊杏随的轿。”
      菊杏跳出来,“我没有啊太太。”
      “管家山魁迎的轿。”
      管家喊,“今日合账呢,我一直在账房忙到现在啊夫人,什么月婉儿?什么侧院?真的不知道三小姐在说什么啊夫人。”
      “桃金和丫鬟也看见了。”
      桃金院里的丫鬟报,“我陪我们小姐一直在院里学《断桥》来着,学累了小姐就回房睡觉了,啥都没看到啊。”
      “你们?”
      “你这个小贱种,目无尊长、无事生非、挑拨我和老爷的关系、破坏大院和睦、大半夜搅得大家鸡犬不宁!老爷,怎么处置?”
      “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会从这陈家大院里莫名其妙蒸发掉的,你,你,你们明明都看到了却说没看到,但月婉儿的人一定还在这大院里。”
      “管家,遵照陈家家训,把这个小贱种和她的丑男人给我关进陈家祠堂跪着,受训三天,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出来!”陈老爷在屋里发话。“你们要敢起来,要敢逃跑,我就让人把你娘和你弟弟的坟挖出来,挫骨扬灰,洒到你不知道的地方去!”
      “陈宗昌!你敢!”
      “管家,带下去!”
      “这三天不许给他们送饭吃!”张姨娘补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夜半失踪的新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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