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将宁晚

13、出游

　　同谢矜出宫之前，施泽雪先去了一趟藏书阁，把之前借来的书还回去。

　　“山月大人，这些书我看完了，先还回来。”施泽雪抱着书，将它们放在一旁的书堆里。

　　山月似坐在桌案前，手中握着一只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施泽雪好奇地凑过去看，“山月大人在写什么？”

　　注意到施泽雪的动作，山月似抬起了头。

　　“殿下见笑了，不过几句闲诗罢了。”他将纸不紧不慢地卷起来放在一旁，然后站起来同施泽雪行礼。

　　经过几次交往，施泽雪发现山月似是个冷静疏离的性格，虽然表面待人温和有礼，但始终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见了她这位最近风头正盛的公主，他也保持着一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模样。

　　施泽雪朝他笑了笑，道：“我看山月大人的字写得不错。”

　　山月似白色的眼眨了一下，道：“殿下谬赞，臣惶恐。”

　　山月似拱手作揖，神色不见丝毫惶恐之色。施泽雪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他刚刚写的字。

　　都说人的字可以表现他的性格，施泽雪刚刚看到的字，形态端庄稳重，可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锐利锋芒。

　　她想:也许这位先帝旧臣，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一个藏书阁的管理者那么简单。

　　“好啦，山月大人，需要我帮你将书放回去吗？”施泽雪指了指堆在一旁的书，不只有她刚才带过来的那些，还有一些应该是其他人还回来的，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不必。”山月似催动灵术，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在指尖凝聚一了一道白色的灵气，随后几缕纯白色的灵气飞到书堆，绕着书转了个圈，带着书飞回了书架。

　　施泽雪吃惊地看着这些飘飞的灵气，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别人灵气的颜色，她自己是火灵根，凝聚的灵气是橙红色的。

　　“山月大人是雪灵根？”

　　山月似轻点了下头，“是，殿下。”

　　施泽雪朝他笑了下，“你的灵气颜色真好看，和昭国很般配。”

　　毕竟昭国人都喜欢雪嘛。施泽雪心想。

　　然而山月似望着她，突然出了神。

　　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对他说过，昭国视雪为祥瑞，他的雪灵根可以凝聚出纯白无瑕的霜雪，是天生的昭国子民。

　　眼见着纯白色的灵气顷刻间就将书都归回了原位，施泽雪同山月似道别,“山月大人，既然不需要我帮忙，我便先走了。之后会再来看书的。”

　　山月似再次拱手作揖，“殿下慢走。”

　　今日也是晴朗的天气，施泽雪悠闲地走在回洛清宫的路上，太阳温和地洒在身上，微凉的春风拂面，被这舒适的天气所感染，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今天确实是个出去玩的好日子。

　　施泽雪快走到洛清宫时，茑萝迎面跑了过来，“殿下，都准备好了。”

　　今天施泽雪让茑萝去准备出游所需的用品，因此没有跟着她去藏书阁。

　　施泽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又问：“谢矜呢？”

　　“谢矜公子已在门前等候。”

　　“知道了。”

　　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洛清宫大门前，施泽雪一眼就看到那匹长着翅膀的马，马旁边站着的几个魁拔的侍卫，还有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的谢矜。

　　谢矜身量修长，站在那里如同一棵孤松，清隽挺拔。他略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施泽雪走到他身边，谢矜抬起头，“殿下。”

　　施泽雪点了下头，“走吗？”

　　“嗯。”

　　施泽雪拉住谢矜的衣袖，拉着他往马车上去。

　　“殿下！”茑萝一阵惊呼，随后意识到自己太过失仪，又低声对施泽雪说：“殿下，您怎能和谢矜同乘。而且还……”还拉着他。

　　施泽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茑萝，你之前不是称他谢矜公子吗，今日怎么改叫谢矜了？“

　　“我！”茑萝一时激动，连自称都换了。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公主尚未婚配，与男子同乘恐怕对公主名声不好。”茑萝怯懦着回答。

　　“可我记得昭国民风开放，未婚男女同乘并不是一件稀奇事。”施泽雪反驳她。

　　茑萝无话可说，因为施泽雪说的是事实。

　　其实施泽雪拉谢矜上马车是考虑到他之前的腿伤，虽然他的腿伤似乎已经好了，但走路久了难免会旧伤复发。

　　“不过茑萝，你倒是提醒我了。”

　　茑萝疑惑之际，施泽雪转头对谢矜说：“谢矜，你介意和我坐一辆马车吗？”虽然施泽雪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节，但是她不知道谢矜在不在乎。

　　此时的茑萝看着施泽雪，眼睛瞪得像个大铜铃。

　　！！！

　　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矜听了施泽雪的话也是愣了一下，世人皆对妖鬼避之不及，不会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只有施泽雪，心思澄澈得如一汪清泉，像对待人一样对待他,还给他选择的权力。

　　不，或许还更加不同，她身份尊贵，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该让她这样对待。

　　为什么？谢矜看不懂她。

　　他朝施泽雪点了点头。

　　施泽雪看到谢矜笑了，也笑了起来，然后拉着谢矜的衣袖进了车厢。

　　茑萝则呆立在了原地，明明春光和煦，她却感觉到迎面吹来的春风料峭。直到施泽雪催促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施泽雪则拉开车帘观察沿路的情况，当通过皇宫大门时，施泽雪舒了一口气。

　　好在司马复没派人来拦他们。

　　然而她向坐在她对面的谢矜望过去时，却发现了不对劲。谢矜敛着眉，双眼紧闭，眼底的睫毛轻颤，脸色也极为苍白。

　　“谢矜！你怎么了？”施泽雪跑到谢矜身边坐下。

　　感觉到冰凝花香清冷的气息，谢矜睁开了眼，对上施泽雪关切的目光。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缓缓道：“没事，殿下。”

　　“怎么会没事？”施泽雪紧张地盯着谢矜，“你脸色这么苍白，眼睛也红了。”谢矜睁眼时，施泽雪立刻就注意到他狭长眼尾下的猩红。

　　谢矜转过头，“没事，殿下。可能是旧伤复发了。”

　　“旧伤复发？那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要不我们今日不出去了，回皇宫……”

　　听着施泽雪因为担忧而急切的声音，谢矜忽然笑了。他缓了口气，打断她的话，“没事的，殿下，灵力紊乱而已，过一会记好了。已经出皇宫了，就不要再回去了，殿下应该也不想错过这次出游的机会吧。”

　　施泽雪还想再劝，然而谢矜接着说：“殿下今日是帮我逃走的，还记得吗？”

　　施泽雪这才犹豫了，过了一阵子，看着谢矜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她松了口气，“是啊，还是早点送你走比较稳妥。”

　　随后她又不放心地再问：“你确定没事吗？”

　　回应她的是谢矜一个安抚的笑。

　　施泽雪看着谢矜的侧脸，光打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在另一边勾勒出锋利的阴影，他眼底的猩红还未完全消退，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妖冶又脆弱的美感。

　　施泽雪看着他，突然感觉脸有点热，慌忙移开了视线，然而脑海里依旧是谢矜那张好看的脸。

　　不过谢矜确实是她目前见过的最符合她审美的人。施泽雪如是想。

　　不过他之前怎么不这么笑？

　　经过刚才那一岔，施泽雪已经没什么心情去看外面的风景了，她端坐着，视线凝在她的脚尖。

　　车厢内静默了好一阵子。直到施泽雪抬头观察谢矜的状态。

　　谢矜这时也看向了她，四目相对的一刹，施泽雪立刻移开了视线。

　　？
　　不对呀，她为什么要躲？

　　于是施泽雪又将视线转了回去 ，但是此时谢矜已经看向别处了。

　　施泽雪想了想，找到一个话题，“谢矜，我之前让人送去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那些书今日从谢矜那里取了回来，施泽雪一并还回了藏书阁。

　　谢矜转头看向她，道：“看完了。”

　　“哦？”施泽雪笑了，她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

　　“那我问你，”施泽雪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比较轻松的姿势，“常有人浮南海，泊于孤岸。忽有物如蒲帆飞过海，揭舟。竞以物击之，如帆者尽破碎坠地。[1]”

　　“这说的是什么妖呢？”施泽雪抱着双臂，等着谢矜的回答。

　　谢矜道：“南海蝴蝶，因其形态变化多端，又被称为百幻蝶。”

　　施泽雪挑眉，示意谢矜答对了。不过想到书中记载的后文，施泽雪感概了一句：“不过据说百幻蝶羽翼如轻柔的丝绸，色彩艳丽。这么好看的蝴蝶，怎么会有人还想着要吃它呢？”

　　说完施泽雪低声叹了口气。然后整理好心情继续问谢矜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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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车厢的氛围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没过多久，马车走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建筑前。

　　施泽雪拉开车帘抬头看这座高约二十米的楼阁式建筑，立面红墙金柱，雕梁画栋，歇山顶的飞檐悬挑出凌空的姿势，屋面铺着的碧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殿下，琼华楼到了。”茑萝在马车外提醒道。

　　施泽雪点点头，放下车帘，回头对谢矜道：“走吧。”

　　琼华楼是昭国皇城中最大，最奢侈的酒楼，也是他们计划中帮助谢矜出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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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常有人浮南海，泊于孤岸。忽有物如蒲帆飞过海，揭舟。竞以物击之，如帆者尽破碎坠地。”出自《岭南异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