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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中的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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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早上上班的时候有个人在前台突然倒地不起,旁边小姑娘都吓哭了!”
我黑着脸打字回复:“没有这么夸张吧。”
任兰时:怎么没有啊,我组小弟亲眼看见的,当时前台乱成一锅粥,听说都惊动霍总了。唉,希望人没事。
我:人没事的,现在不是正在跟你聊天吗?
任兰时:。。。
任兰时:大小姐,原来是你啊???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任兰时:我说呢,这点小事怎么会惊动霍总……
的确是小事,没及时吃早饭,低血糖犯了而已。
周敏妍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毕竟刚刚还在聊心脏骤停,转眼我就倒下去。至于霍斐,他只是刚好路过,不明所以地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就看到了我这个熟面孔。
也不是第一次低血糖了,我很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判断。周围一团乱,我听见周敏妍和唐麟此起彼伏地喊着“玥姐”,还能感觉有一只手不容置疑地贴上我的颈侧。
事态有点不受控,我心道自己也没死得这么明显吧,一边伸手去挡,一边挣扎着有气无力地开口。
“有没有……巧克力……”
我那时候真的很想吃巧克力,也有可能是脑供氧不太足了,反正就这么说了出来。
周围气氛仿佛凝滞片刻,接着是周敏妍恍然大悟的声音:“玥姐是不是低血糖了?”
这孩子悟性真高。我吃下不知是谁递过来的糖块,稍感遗憾,但力气恢复了些,眼睛也不冒金星了。
好转了一点之后,我立刻开口解释:“没吃早饭,大概饿虚了。”
“活该。”
我抬眼看见霍斐那一张冷峻的脸,他半蹲在一旁,皱眉正紧盯着我。声音不大,但在一片真真假假的关切中,就显得特别刺耳。
唐麟说的没错,这人的坏脾气越来越严重了。因为什么?就因为我下车前的一句话?
我不想理他,在周敏妍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唐麟隔了会也跟到我的工位,送了份早餐过来。
在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办公室里,唐麟低声问我:“你俩吵架了?”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你会跟你哥吵架吗?”
“当然不会,”唐麟很有自知之明,“他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和经济命脉呢。”
我敲下一串review意见:“所以我也不会啊。”
哪有打工人跟老板吵架的,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轻松。
后勤发了邮件过来,全司要进行急救知识培训。由于场地有限,需要分批安排,研发部赫然被分在前几批。
赵安说:“公司也知道研发也是高危工作啊。”
于思安认真地看了遍邮件,念了几个重点:“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带工牌签字,有紧急事项需要递交假条,后续会安排补修……”
小郑咋舌:“这么奢侈?”
时间就是金钱,以往的什么安全培训都做成视频网课线上发布,大家抽空做个考核就算过去了。这事倒不愧是霍斐亲自叮嘱的,全员线下,很舍得下成本啊。
中午下楼取外卖,恰好碰见任兰时。她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看不远处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背影。
我没看出什么门道,任兰时恨铁不成钢:“那就是吴莞之,传闻中的‘那位’啊。”
我想起任兰时已经成为吴莞之的直属上司,不免生了点兴趣,问她:“相处得怎么样?”
“刚入职嘛,什么也看不出来。”任兰时想了想,“人倒是不卑不亢的,看起来很开朗活泼。”
我说:“那不是挺好的。”
任兰时“啧”了一声:“你不懂。麻烦还在后面呢。”
不得不承认任兰时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堪称导师。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一个男人“偶然”经过,看到吴莞之后,非常热情地打起招呼:“你是莞之吧?啊,我是秘书处的刘助,上周五我们见过一面的。”
任兰时哼了哼,问我:“看出什么门道没?”
我扯了扯嘴角:“看出了一点,但是……”
不理解。
吴莞之已经全公司闻名了,跟霍斐是强绑定的关系。就算两个人现在还不算有什么,还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众表现得这么殷勤?
“……”任兰时露出怀疑的目光,“你在想什么啊,谁敢在承创挖霍总的墙脚。人家这是在买股呢。”
见我面露震惊,她解释道:“现在跟对方打好关系,那等于是天使投资人,以后吴莞之要是真能成老板娘,兴许就能提拔一手。”
我皱起了眉,还是不太理解:“霍斐自己都不太插手人事变动,老板娘能起多大作用?”
任兰时拉着我去三楼的休息区吃饭。市场部这一层楼自成一体,和研发氛围完全不同,大家吃着饭也在聊天,吵嚷中间杂着欢声笑语,我跟任兰时大隐于市,堂而皇之地继续聊起高层八卦。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真是没被社会毒打过。职场就是个人情社会,有派系也有修罗场。只要做决定的还是人,这些招式就会有用。”
任兰时咬了一口炸得黄澄澄的鸡排,素雅温和的脸顿时突兀地皱成了一团,抱怨了一句:“在杭城点外卖跟玩扫雷似的,大部分还没711的饭团好吃。”
“也有一些好吃的啊。”我列举了几个。
“都吃过。可是也不能每天都吃那几个。”任兰时夹了块土豆放进嘴中,有点含混地说:“多尝试,才会发现更多好吃的嘛。”
我指了指她的鸡排:“也更容易吃到不好吃的。”
“那又怎么样?人生不能总是做保守选择。”
任兰时随口就是一碗鸡汤:“我们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人,还这么年轻呢,不多去体验经历一下,多可惜啊。”
市场部口才真好,我忍不住笑了笑。
吃完饭回工位午休,发现桌上多出了一个系着丝带的白色扁盒。别人吃饭都还没回来,只有小郑在位置上吃着外卖,我问她:“这是哪来的?”
“嗯……有个男的放在这里的。”小郑仰着头回忆了下,“高高瘦瘦的,看着很年轻,长得不错。”
我拆开盒子看了一眼。方方正正的格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手工巧克力。
大概是唐麟吧。毕竟我说要吃巧克力这事,也没几个人知道。
霍斐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小郑还不至于连老板都不认识。
想到早上发生的事不免又是一阵尴尬。任兰时说,我在前台晕倒的事情已经在公司传开,还跟汪总公司的事混淆在一起了。
在目前流传最广的版本中,我是因为心脏骤停而倒地不起,周围人想要救治,急救设备却因为长期没维护而失效,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而霍斐刚好在现场目睹全程,于是大发雷霆,把后勤骂得狗血淋头,并勒令全公司开展急救知识培训。
我真的服了。不去细究时间线的话,这故事逻辑竟然毫无问题,堪称要素齐全。
也不知道霍斐听到这个离谱故事会作何感想。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搞成这个样子,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给唐麟发了条消息,说谢谢他送的巧克力。他很快回:别见外,玥姐。
至于霍斐。
我不太确定他的态度。早上那一次碰面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没心情理他,其实心里也有点别扭。
这种情绪出现得很不合时宜。我想了半天,好像也想不出什么话题破冰,最后绞尽脑汁,想起之前他开玩笑说要我a停车费。
这个不错,我发起了一笔转账。
不过,直到下午培训开始,他也没收。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首先要确认对方是否还有心跳和呼吸的起伏。大家可以感受一下自己颈动脉的搏动,像这样,在喉结旁边,按压下去。”
“啊,原来昨天霍总学的是这个,”旁边的周敏妍了然道,“怪不得他早上的动作那么专业。”
我伸出两根手指,抵在颈侧。原来早上对我做这个动作的,是霍斐吗?
心跳的频率顺着血管传递到指尖,我像是被烫到般,沉默着收回了手。
……
“今天没有加班吗?”
“没有。”
“在做什么?”
我扫了两下吉他弦,慢吞吞地说:“练练琴。”
电话那头,何苏轻轻笑了笑。
“心情不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好像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弹吉他。”
我垂下眼。拨动琴弦前才开口道:“还好。”
熟悉的前奏响起,心也跟着安静下来。明明是首名为《晴天》的歌,却总像带着湿润的雨意,穿过十几岁的少年时光,淅淅沥沥淋在心间,挣不开,逃不脱。
我突然之间感到厌倦,音乐声停了下来。
“怎么不弹了?”
“想学点新的。”我取过手机,问他:“你有什么推荐的歌吗?”
何苏说:“相比较晴天,我更喜欢七里香。”
七里香也不错。我听了一会,从网上找了谱子。
练习的过程就像黑洞,沉浸其中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我磕磕绊绊地弹完前奏,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怪不得何苏那么久一句话也没说。
重新联系上,何苏态度如常,没有多问。又说:“你弹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发在网上试试?”
我有些被他说动。如果人生的每个阶段会有不同的歌,为什么不记录下此刻?
相机红灯亮起,我录下一段视频。视频里的人低着头,不算长的头发垂落,并未露出脸庞,只有手指拨动琴弦,交织出带着混响的吉他声。
我重复弹了一遍又一遍,有半分瑕疵都会重录。最后一次我放松了身心,终于轻柔低缓地弹完整曲。最后一个音颤动着,我还没从情绪中完全解脱,放在一旁的手机却突兀地亮了起来。
霍斐:周五晚,公司旁边的山居小馆,我订好了位置。
霍斐:你男朋友也来?那就是五个人。
那笔转账,他仍然没收,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