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逃避》披萨摩耶

18、可以

　　居民区附近常见的密封式菜市场，弥漫着各种味道。鱼腥味，生肉味，菜叶子味，咸菜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说不清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菜市场来来往往的大多数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很少有两个挽着胳膊的年轻人来这里。

　　林栖雪问言清欢想吃什么。

　　“我记得上次你说你会做打卤面，是吗？”言清欢说。

　　“是。”林栖雪应了声。

　　言清欢说：“我想吃打卤面。”

　　她说这句话时，林栖雪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几分悲伤。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让林栖雪怀疑是自己看走了眼。

　　“只想吃这个？”林栖雪确认了一下。

　　言清欢点点头，拉着她的袖子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轻轻晃着她的袖子，略带撒娇的意味。

　　“好。”

　　林栖雪挑选了做打卤面的材料，她还会砍价，言清欢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林栖雪砍起价来很酷，一改平时在学校沉默寡言的样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菜摊老板好像对她也很熟悉，她买了菜还会送她一把香菜，和她闲聊几句最近的菜价。

　　最后林栖雪以满意的价格拿下菜品，放在自己带的布袋子里。

　　林栖雪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言清欢，握了握布袋子，低下头笑一声，问：“是不是觉得，我对这几块钱有点过于斤斤计较了……”

　　“没有，”言清欢拉了拉她的手，“我会觉得，你很会生活。”

　　言清欢平时买东西并不会太在意价格。母亲纵然对她学习方面严厉，但在金钱方面还是宽容的。给她的零花钱在同龄人当中算很充裕的，有时候被人调侃为“小富婆”。

　　但林栖雪所处的情况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父母想起她时给她点钱，想不起她时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要，所以她平时花钱一直是能省则省，因为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拿到下一笔钱，什么时候需要应付突然到来的疾病，什么时候要交一些学校的费用。

　　林栖雪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懂得怎样用不确定的金钱，过更好的生活。在言清欢的眼里，砍价也是一种智慧。

　　在菜市场里，言清欢也不会甩出钱来，说这些菜钱我全付。因为这是林栖雪的主场，应该给她足够的尊重和面子。

　　林栖雪对她笑笑，没有再讲什么。

　　在言清欢眼里的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怎么在她的描述中，自己全是优点，这真的可信吗？她可以相信吗？

　　买好菜回到小区，言清欢在楼下买了两瓶饮料，之后和林栖雪一起上了楼。

　　林栖雪洗好手，回厨房和面。言清欢凑过来，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判给了谁？”言清欢问这话的时候，语气轻轻的，却又带着严肃。她想尽量装作不经意提起，可又如此直白。

　　林栖雪和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沾了白面的手想撩一下落下来的发丝，抬起手，又止住了。言清欢替她撩起发丝，动作轻柔，指尖碰到她的耳尖，留下余温。

　　“我妈。”林栖雪说。

　　“所以，你爸应该给你出生活费，对吧？”言清欢问。

　　“是。”

　　“他有按时给你吗？”言清欢继续问。

　　“你问这些做什么？”林栖雪总感觉很奇怪。

　　她对于父母离婚这件事，别人问起，她向来都是很坦然地说出理由，因为我不是男孩，父亲不满意，和母亲离婚了，母亲又有了新家庭。她对此不太在意，每每对上别人略带同情的目光，她也总是一笑而过。

　　可像言清欢这样打探生活费的，实在少见。

　　“我是想说，如果不按时给生活费，可以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言清欢说。

　　林栖雪抬了抬眼皮，问：“这件事，如果办起来会很麻烦吗？”

　　“不会麻烦。”言清欢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林栖雪淡淡地应了声，但言清欢知道林栖雪的脑袋里已经有想法了，于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林栖雪继续和面，面在她手中逐渐团成面团，变得劲道。

　　“不许说你猜。”林栖雪补充道。

　　言清欢装作不经意，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而已。”

　　林栖雪却摇摇头，说：“不，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了解的，但我知道你很了解我，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

　　“从柴犬咖啡馆，我喜欢吃的东西，我走的路，到春缘，甚至是我家的位置，你都很了解。这些不是巧合，而是你的习以为常。”

　　言清欢静静听着，她知道林栖雪很聪明，也知道她会猜到很多事情。但她也没想到，林栖雪能想到这么多她精心布置的“巧合”。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解我的，”林栖雪继续说，“但你也和我约好，总有一天会告诉我一切，我相信你。言清欢，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你会一直来帮助我吗？”

　　“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林栖雪浅浅笑了，她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对好不好三个字没辙。于是她点点头，说了声好。

　　打卤面端上桌，言清欢满含期待地吃完了这一碗。最后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来。她一直在等这样一碗打卤面，等了很久很久，今天终于吃到了。

　　言清欢也不知道正宗的打卤面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味道，但真的很好吃，让她可能会记很久很久。

　　“很好吃，真的。”言清欢反复强调。

　　“那就好。”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些班里的事，言清欢想起她的小提琴，问她能不能在这里演奏。

　　但老房子隔音不太好，可能会打扰到邻居，最后招来投诉，最终言清欢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稍晚一些时候，她们下了楼，去公园里闲逛。这里的公园很大，从前还有些游乐设施，后来因为安全问题全拆了，现在是一个完全供人散步慢跑的有氧公园。

　　公园里盖了不少积雪，清洁工特意留下几处不错的雪景供游人打卡拍照。言清欢是很喜欢拍些照片的，她站在一处看起来不错的地方，用各种姿势找角度拍照。

　　“用不用我给你拍一张？”林栖雪问。

　　“好啊。”言清欢几步站在雪景中央，比了个心，笑容灿烂，恰好夕阳落在她身上，披上暖橘色的光，林栖雪将这一刻美好定格于照片之中。

　　林栖雪自己存了下来，又给言清欢发了一张。

　　她们沿着湖漫步，现在天气冷了，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她们走得很慢，看冻得很结实的湖面上的积雪，看夕阳勾勒出湖面的轮廓，最后打下一抹日光。

　　“你看，还有小猫脚印。”言清欢指指湖面上的一串脚印，笑说。

　　“哦，真的。”林栖雪眯了眯眼，看到脚印通向了湖中心的小岛上。远远地看见湖心岛上还有几只鹅和几只鸭子，应该是有专门的人在管理。

　　“夏天来这里的话，那些鹅和鸭子就会到这边来。”林栖雪指指靠着桥的一边，那里的薄冰层下，还能看到游动着的红色鲤鱼。

　　“它们到这边来，想和别人要吃的。”林栖雪接着说。

　　言清欢想了想夏天的绿湖白鹅，说：“你这么一讲，我很期待夏天了。”

　　“先前的时候，有人把从小养到大的鹅放在了这里。听说本来是想养大后吃掉的，但是养大后有感情了，就舍不得吃了，家里又放不下，于是商量之后，把鹅放在了这里。”

　　林栖雪抬手指指远处的石头，说：“一开始它们很拘谨，它们几个外来户和原住民格格不入，也不敢下湖水，过了一段时间才融入进去。”

　　“我发现你对人的八卦不感兴趣，倒是对动物的八卦很有兴趣啊？”言清欢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还挺喜欢这些动物的。”林栖雪说起这个来，倒有些羞涩了。

　　“你以后想从事和动物有关的行业吗？”

　　林栖雪摸了摸后脖颈，说：“我不知道，关于以后，我没有想过。”

　　“你呢？”林栖雪又问她。

　　“我以前想走艺术，可是我失败了，”言清欢略有些遗憾，“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到底要做什么了。”

　　“我觉得你的小提琴很厉害，现在还有机会，你为什么不再试试呢？”林栖雪说。

　　听林栖雪这么说，言清欢眼睛一亮，看向前方，说：“是啊，现在还有机会，应该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