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频共振》慵玉

7、轮回线

　　轮回线研究院。
　　“陈院！”
　　“陈院。”
　　一路上不少身着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员打着招呼匆匆而过。
　　陈娴静一一点头回应，莱恩跟着她畅通无阻进入。
　　“啪。”
　　合金的大门厚重，陈娴静反手将大门关上落锁，随即摸出一个小巧的检测仪，环绕着室内走上一圈。仪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陈娴静放下心来。
　　莱恩轻轻松松坐下，皮笑肉不笑：“贵所现在安保这么差，还需要陈首席亲自检查？”
　　陈娴静打算脱外套的手停住，她一贯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这人始终习惯于笑着踩自己雷点。
　　她也懒得装，“这个。”
　　一份文件重重甩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莱恩当然知道一份纸质文件的重要性，科技手段发展到如今的时代，帝国一贯于使用线上传输，但许多文件经过系统中转不保证不会外泄，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就是批复文件的人亲自撰写，阅后即焚。
　　莱恩从桌上滑过那份标着硕大红色S的文件。
　　“这次如你的愿了，莱恩。”
　　陈娴静高高挑起眉头，如果是研究院的众人在此，一定知道这是不悦的神态。
　　她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他们之间的确有着越不过去的鸿沟。
　　“恭喜你终于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出现在我侄子身边了。”
　　莱恩身形一顿，语气不再似平时温和。
　　“什么意思？”
　　“打开。”陈娴静落座。
　　厚重的档案袋解封，厚厚一叠白纸被抽出。
　　赫然几个大字闯进视线——奥佳华入学检测报告。
　　他直觉接下来的内容不会令他太愉悦。
　　资料首页右上角贴着的是陈心跳的入学照片。
　　橙色卷毛和面前这位陈首席的发色几乎一致，脸上的婴儿肥比之前少了一半，少年人似乎在他离开的三个月变化极大。
　　浅色眸子让他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无神，向上翘着的嘴角恰到好处，给了莱恩提线木偶般的错觉。
　　如此熟悉的表情，莱恩心口有种不自然的窒息感。
　　往下看是少年的各项报告——
　　【身体素质：A级
　　精神力开发率：百分之六十
　　精神体：残缺
　　精神图景：已锁定。附：尝试进行精神力提取，失败。
　　同频共振匹配率：0MHZ
　　......】
　　莱恩每多读一项就更压低眉头，周遭空气变得凌厉冰冷。
　　空气寂静几秒。
　　“曾经，我拜托你照看好我侄子，结果他根本没有顺着你的安排进入西塞斯学院!”陈娴静终于发作。
　　“他在这里不安全！”
　　他沉默的脸色让陈娴静稍微好受一点，她知道自己只是在毫无意义地发泄旷日持久的怒火。
　　“我们之间的约定到底还作不作数？”陈娴静继续讥讽道。
　　莱恩没有回答，他将档案放回桌面重新封装好。
　　“你看过吗？”莱恩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平静的眼神看向她。
　　“帝国塔指名道姓只能你看，你觉得我会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我暂时还不想进裁判庭。”陈娴静冷笑。
　　“你知道心跳精神体残缺这件事吗？”
　　莱恩的问题如惊雷一般打在她身上，她瞬间死死盯住莱恩的脸。
　　“陈首席，这份档案上写着心跳的精神体是残缺。”莱恩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轻，档案被推在陈娴静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面沉如水，不可置信。
　　“心跳的精神体是一只猫不是吗？”陈娴静一瞬间将全帝国检测系统质疑了个遍，她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
　　每个哨兵向导的精神体自精神图景中觉醒而来之后，便会一直生存在主人的精神图景中。
　　如果精神体的失踪，更直白地说，是死亡，那就意味着主人也死亡了。
　　“当时我费了些力气在暗中引导心跳去西塞斯学院。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奥佳华的入学名单？”
　　“作为监护人的你，为什么从三年前到现在还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决定，有没有你在背后——”
　　啪——，文件被陈娴静狠狠打在桌面！
　　“你无权过问，莱恩！！”陈娴静一瞬间暴怒，压着嗓子呵斥。
　　”陈首席，您到底想要做什么？”莱恩丝毫不惧她的愤怒，轻轻抛下最后一个问题。
　　陈娴静没有回答他，只见她后背凭空出现一只花豹，凶光大盛半张着嘴发出低声嘶吼。
　　莱恩明白这是激怒她了。
　　“一切问题的源头还有待查证，如果我们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那么谁也解不开这道难题。”
　　莱恩接连抛出的问题，也不奢求这个女人如实回答，他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不愿和这个女人多费口舌，争吵是无休止和无意义的。
　　他们身上都藏着一股烈火，似乎要把对方烧死才算罢休，可莱恩打算先熄火。
　　莱恩垂下眼睫，看着掌心中陈年的旧伤，那是一柄利刃自上而下劈砍留下的伤，血肉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五六厘米的伤疤。
　　谁又没有秘密呢？
　　“他是人，也会思考！”陈娴静抱胸前倾，那是一个极有压迫的姿势，“我的侄子，你以为真的是一只天真的小猫咪？”
　　花豹配合在背后嘶吼一声。
　　莱恩安静片刻，重新挂上微笑。
　　“好的，那么请告诉上面......我可以进行匹配。”特地加强了上面二字的重音。
　　莱恩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温和有礼的模样刺痛陈女士双眼，眼不见心不烦，她平息情绪，“精神体的事情我会研究，你可以走了。”
　　陈娴静整理表情，恢复往常干练模样。随后目送他背影离开，深吸一口气唤回花豹。
　　“莱恩，你可满意这样的结果？”
　　自言自语在半空中轻轻飘着，她垂下了双眸看着这份即将改变他二人的保密资料，缓缓闭上双眼。
　　她明白莱恩在故意激怒她，他想要得到三年前不了了之的结果，她放手给他便是。
　　莱恩和陈心跳，本就是同一个秘密的两把钥匙。
　　少年人不应该永远被过往困住，被命运挟裹的两人必定随着前进的齿轮向前而去，跨越万里的荒原，走过绝险峭壁，在天光乍破之时，奋力挣开枷锁，行走于天光之中。
　　——
　　莱恩大步走出研究所，调出与BlackCat的聊天记录。除去最近和他联系的对话，上一次在三个月前戛然而止。
　　[最近要准备上学的事情，酒吧就不去了]
　　[嗯......线上联系就好]
　　[好哦(*^▽^*)]
　　他似乎都感觉到了对面少年人敲下这句话的纠结，他在聊天里说自己不太擅长和人保持联系，总会在自己的疏忽中和周围人渐行渐远，从来都不长久。
　　令莱恩没想到的是上面安排了紧急任务，一行人当天晚上就乘着舰船急匆匆离开歌蒂娅。这三个月和地面完全断了联系，除了在特定的波段上传数据之外，再联系不上其他人。
　　直到几天前，帝都塔发来接驳信号他才重新登上星网，没等落地莱恩就忍不住发消息给他。
　　莱恩吸吸鼻子，抬头看着天际轨道上来来往往的飞行器，那么遥远那么渺小。
　　西塞斯才应该是陈心跳的去处，他想。
　　他那么失魂落魄，就应该去一个新的环境调节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随口但刻意提起的西塞斯，冥冥之中引导着陈心跳踏入另外一个新的生活圈，就连传给他的资料都无不写着西塞斯内部专用，但他居然令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相隔一条河的对面——奥佳华。
　　[我的侄子，你以为真的是一只天真的小猫咪？]
　　魔咒般回荡着陈娴静得意的声音。
　　他早该知道，野猫怎么会安静蜷缩在安稳环境中，怎么会吃一口嗟来之食？
　　莱恩皱着眉头摁灭了屏幕，久久不动。
　　“大少，你在发什么呆？”
　　江箐一的声音传来，他开着辆红色巨兽suv死命一脚，然后刺啦一声刹死在他面前。
　　他老远就看见莱恩站在研究院大门口发呆，就一路叽叽喳喳就狂飙过来。
　　“咳咳——”连带着副座的付雨柔跟着惯性被压在椅子上，差点儿一口气噎死。
　　“......没什么。”
　　莱恩从思绪中抽离，呼出一口冷气，微笑着吐槽江箐一这车颜色真的蛮骚。
　　然后在江箐一充满热情的讲解声中大步上前打开车门坐进去。
　　“这车，顾斯年在我十八岁送我的。”江箐一一脸傲娇拍拍镶满钻石的方向盘，俨然一副暴发户模样。
　　他这个竹马除了每天一张死人脸，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诶！这兄弟感情好，不忘二十三年兄弟情，每年一个生日礼物，送到现在也有二十来件了，害得江箐一每年抠破头皮想着怎么回礼才不会掉份。
　　莱恩目光转移到后座左边闭目养神的顾斯年身上。
　　顾斯年不用睁眼都知道，大少如同x光的眼神上下把他扫透了。
　　难得放松休假，他也有心情和这几位祖宗谈天说笑。
　　他薄唇微启，“幽灵109M陆地行舟——6缸核力涡轮增压发动机，排量大，两秒可以提速到300，但这些都不重要。”
　　顾斯年挑起一边眉毛，窗外的光打在他形态优美的颧骨之上。
　　“重要的是，空间够大？”莱恩接话。
　　顾斯年不可否置点头，一张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愉悦，显然是被莱恩说中了。
　　这车足够江箐一在里面滚来滚去，也不怕他放不开手脚。
　　莱恩发出闷笑，顾斯年的心思简直写在脸上，江箐一那傻子居然浑然不知。
　　要是让这个感情迟钝的家伙发现常伴身侧的“好朋友”居然有这种心思，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大少，咱们回学校吗？”付雨柔伸出双手，轻轻吹干趁着莱恩进研究所做的美甲。
　　“唔，我看看——”莱恩点开腕表打开自己长长的list，“啊，要先回蜂巢整理东西。”
　　“然后！然后去特遣处吃饭——大少，我们就在蜂巢外边儿等你呗！”江箐一猛地一转方向盘，对面巨大的运输货车险险擦过，送货司机的怒吼透过窗户砸向红色suv。
　　！
　　众人冷汗直窜手死死捏住身边能着力的地方。
　　“江箐一！！开车的人不准说话！”付雨柔尖叫。
　　“我这车技杠杠的，质疑小爷的车技就是质疑小爷的实力！我几斤几两你们还不知道！”江箐一显然是一个文学课从不及格的主，从来都是词语乱用，有时候急了，语言组织能力能跌到古地球马里纳亚海沟。
　　付雨柔上翻着眼顺气，根本无力吐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