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失去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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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娟从走廊打完电话回来，合上门看到女儿僵硬坐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扇门。男孩站在一旁安静不语像座大山，坚韧挺拔！于朝夕看到熟悉的面容，黑眸才燃起几分希冀！
李慧娟深呼吸，该来的总会来，女儿失去的记忆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七年来，她多少次午夜做梦时梦到女儿跌坐在地上朝她哭喊“疼”，她却第一时间赶不到，眼睁睁看朝夕躺在血泊里自己却不能抱起她说妈妈在，别怕……
到医院之后于朝夕的心情平复很多，她不再颤抖也不哭安安静静看妈妈走进来，她从病床上下来，朝李慧娟斟酌开口：“妈，我三年级之前的事记不起来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好像那几年我没有生活在这个地球上一样！我……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应如是听见此话，垂下看于朝夕的眸子惊觉看向李慧娟。他仿佛明白了于朝夕这一路的反常，明白了每次跟她说小时候她的反应都很平静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说到应景她也不知道是谁，甚至都不知道有应景这个人，原来根源在她失去了记忆上！
李慧娟低头不语，应如是以为是自己在这不方便说，他表示自己可以出去。“阿姨，我先出去，您和小夕好好说。”
“如是，不用！”李慧娟拦住他，“你在这就好，阿姨接下来要说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好，您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他也想知道于朝夕在临川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慧娟上前挪几步看着于朝夕的眼神缓缓沉重，瞳中噙着的泪勾起她七年前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
“你九岁的时候因为你爸爸工作的调动我们搬到了临川，那时你才上三年级。”
“事故发生在刚到临川的第一个月。”
“那天是星期天，你爸爸的工作因为调班去了银行。我那天调休本来可以在家照顾你，结果快到中午那会医院打来了电话说有一场重大事故的车祸，医院护士人手不够让我去帮忙。”
“我是护士，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我是一定要去的。”
说到这，李慧娟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许是母女连心，于朝夕受熏染泪也梨花带雨掉下来。
她接着说：“快到午饭的时间点了，我这一去可能就要到晚上。我说给对门的顾奶奶让你中午在她家吃一顿，妈妈也告诉你出门前拿好家里的钥匙，有人敲门的话一定搬个小凳子踩上去看清是谁再开门，陌生人无论他说什么也一定不要开！”
“你很乖，拍着胸脯保证都记住了我才放心去医院。”
“可是，还是出了意外。接到医院电话之前我在电饭煲里提前放好了饭和水插好了电定时，走的时候紧急却忘了拔电。”
“就是因为我的疏忽，电饭煲的盖子出问题炸飞了出去，你那个时候在厨房吃苹果，一斤多重的铁盖子砸到了你的脑袋上，流了一地的血……”
“妈妈，妈妈真的对不起你，真的……”李慧娟痛哭流涕抱着于朝夕摸后脑勺那块砸伤的地方。
自己的孩子遭受这么大的痛苦，对一个母亲来说，要多痛心！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所以记不住三年级之前的事！
虽说被锅盖砸中的狗血程度不亚于车祸，但不是她夸大其词想的那样就行！
这是个意外，算她倒霉。
值班室刺鼻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她的神经，李慧娟哽咽抽泣说：“后来，对门的顾奶奶过来叫你去吃午饭，她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回应便感觉到不对劲，叫来消防员撬开门才知道你已经昏过去了！”
“幸运的是，你送到医院的时候得到及时止血捡回一条命！等你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吵闹着问如是，问应如是在哪里？还说你们一起玩了好几天。”
“我当时以为你做了在安江你们一起玩的梦，后来的反应你越来越不对劲，你和我们说你的头好痛，为什么会裹着纱布？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妈妈还问你记不记得安江是哪里？在安江你有哪些小伙伴？你一概摇头不知。从这开始，我就意识到你的记忆可能出现了问题！”
“医生翻来覆去查找原因最终就一个结果：大脑受到创伤中度脑震荡，查不出别的问题。至于你为什么会失忆，他们也不知道。我不死心，世上怎么会有查不出来却存在的病症！就算是有，那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不信我的女儿会得！我带着你继续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科学解释不了，结合一些别的想法来说他猜测是因为你的大脑受到创伤，在受伤之前所有的记忆都被忘记，你记得我们是因为人的天性，受到伤害第一反应想到你最亲近的人，而如是，他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因为他在你心里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你不愿忘记他！第二种是你在他面前最真实、最轻松，而你向往这种感觉死拽着不放弃！”
“当时我是不信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话的，两个不大点的孩子在对方心中能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存在？直到前几天我们到安江，你让如是带你出去逛街，你在安江那么多的小伙伴谁都不找，只找他，妈妈才知道或许你真的只记得如是了！”
应如是目光一直粘在紧紧拥抱的母女身上。
他就说嘛，于朝夕是在三年级那会转学走的，在这之前她很聪明强势，为什么高中回来就变了很多，这个倒霉蛋什么事都能遇上，回想起自己几天前一直说于朝夕是“笨蛋”应如是的心就阵阵发麻！
但他也相对庆幸，庆幸于朝夕没大问题，庆幸她还活着，庆幸她还记得自己……
积压在心底这么些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李慧娟只觉得对不起女儿，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她，不是自己发觉到，从别人口中主动告诉她的也会好受点。
李慧娟擦了擦眼泪，继续道：“那个心理医生说记忆可能会随着你慢慢长大恢复过来，如今再看，他说的确实很对，你记得如是，是不是还记得别人？”
于朝夕彻底平静下来说道：“我只记得应如是自己，小景姐姐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别人我不记得还有谁？”
“都怪妈妈，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受这种罪！”
于朝夕轻轻拭去妈妈眼角的泪，“妈，不怪你。意外降临在人身上，谁都无法阻挡，我是万幸，万幸我只是失去记忆，没有别的事！”
“是呀阿姨，小夕忘记那段疼痛的记忆对她来说也好，忘记总比一直记得有多疼强！她现在无病无灾，平安快乐，您别难过了。”应如是附和安慰。
李慧娟抽噎着直点头。
是呀，万幸，万幸她的孩子在以后的日子里还平安的活着！
于朝夕皙白的小脸上有几道干了的泪痕，颤动的睫毛盖住她眼里的阴影。
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应如是。
李慧娟该说的都说完了，她把目光投向应如是，抿了下唇继续：“如是，你和小夕现在是一个班，阿姨请你多关照着她点，小夕这孩子太容易没心没肺，在学校有人欺负她你告诉阿姨。”
小夕现在平平安安的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不求女儿干出一番大事业，她能够在她和于世德面前平安健康长大就好！
“好，没问题。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一定照看好她！”应如是信誓旦旦承诺。
在他看的见的范围内，他不会让于朝夕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于朝夕看妈妈和应如是的一来二去，怎么觉得像是结婚时母亲把最珍贵的女儿交到女婿手上依依不舍叮嘱的画面？
于朝夕看来是从失去记忆的害怕中缓过来了，竟然臆想了一下她和应如是在礼堂里结婚的画面……？？？
咦～那画面可真惊悚！于朝夕脖子发凉不敢再想。
“嘟嘟～”值班室的电话又响起。李慧娟走到桌子前掩饰好情绪接通：“你好，我是护士长李慧娟。”
“姐，还是我。大厅又来个女人说是你朋友，叫林萍，你看……”小周护士极力压制不悦，心想这是干嘛呢？来人还不一块来，前面来个哭哭啼啼的女儿，后面追来个慌慌张张的女人，电话打的她都要没脾气了！
上这个死班谁容易？
李慧娟懂年轻人的想法，“我知道了，我马上下去，麻烦你了小周，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略有点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意思。
小周护士可不接受这个甜枣，有句话怎么说的？和上司吃饭，离“死”不远！！！
“啊哈哈，不用了姐，我工作份内的事，您认识就好别这么客气。”小周打哈哈拒绝。
“您没什么事就快下来吧，这位林女士有点着急。”
“好。”
李慧娟挂断，知道林萍肯定担心儿子，转头对应如是说：“如是，是你妈妈，我估计是因为你们突然来医院的事，我会向她解释的！别担心。”
应如是：“没事阿姨，您如果不愿意说小夕的事可以不说，我随便编个理由应付我妈。”
一旁的于朝夕先说：“不，跟阿姨实话实说，我只是倒霉才酿成的惨事又不是得了绝症，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也是李慧娟的意思。“跟你妈妈实话实说，阿姨还要谢谢你呢，愿意陪着小夕来医院。你是个好孩子。”
得到未来丈母娘的夸奖，应如是嘴角咧起来，心里倍儿骄傲！
当然，这时他还想不到未来丈母娘这！
李慧娟带两个孩子坐扶梯下去，在大厅前台看到林萍躲着脚和小周护士说话。
“妈！”应如是从远处喊。
林萍听到声音找自己儿子，他在扶梯上朝她跑过来。
林萍见他面色红润有光泽，以为这小子在骗人。“应如是，你哪生病了？啊？你是不是打架了？”林萍踩着高跟鞋“哒哒”小跑过去拧他耳朵。
他疼得呲牙咧嘴拍林萍的手，喊：“疼！疼！疼疼疼！妈，你松手，疼！”
于朝夕从未见过在公众场合母亲打儿子的，而且应如是看起来很疼，他的眉和眼都要拧一块去了，像只猴子到处躲着乱窜，这样子太搞笑了！
她捂嘴笑出了声。
小周护士和同事都看傻了眼，周围的人群也盯着他们母子俩的闹剧。
李慧娟在一旁焦急拉架，“小萍，如是没打架，他是陪小夕来的。快松开，孩子疼得直冒冷汗！”
林萍后知后觉：“啊？哦哦哦。”她松开手。
应如是捂着耳朵转圈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于朝夕看他摇摇晃晃，大步上前扶住。
受到身边人用力的抻扶，浑身的汗毛竖起！他感受到一阵酥软感，浑身都软。贪恋胳膊的触碰他并未抽出来而是享受着这种感觉！
等他缓过来，眼前的黑暗散去抬眸撞上女孩黑黝黝澄净的双瞳。
于朝夕正歪头眨着睫毛看他。
顷刻，他的心砰砰跳动，脸上一阵火热挪开视线不敢对视。
“你没事吧？”于朝夕用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
应如是不敢看她，他的耳朵根都红了蔓延到脖子乃至全身。“没，没事。”
就在两人眼波流转时李慧娟向林萍解释了原因，才知道自己错怪孩子了。林萍不好意思走到儿子面前，支吾开口：“妈没弄清事情，就妄自下定论惩罚你，是妈妈错了，妈妈给你道歉，对不起！别怪妈妈，我也是为你着急。”
“没事，我接受您的道歉啦。”应如是胳膊从于朝夕双手中抽出来低头捏着耳朵说。
鲜少有家长愿意在孩子面前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在公共场合。林阿姨好伟大！于朝夕挽着应如是的胳膊呆呆盯着林萍在心里赞美。
“于朝夕。”她出神良久，一道声音把她拉回来。“嗯？”她和男孩透亮深邃的眼眸对视，下一句她听到那人小声却正式严肃的一句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笨蛋，以后我都不会再叫了！任何人都不会再叫，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记好！”
好像在这次之后，于朝夕再回忆起来确实是这样。十六岁最深刻的记忆不是她失去的记忆，也不是这句承诺，是男孩涨红的脸、躲闪的眼神和心动的瞬间。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失去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