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魇》挽山珩玉

30、第二十重现实

　　化妆间内，傅思琪穿着紧身的黑色裙，前面的领子开到了胸口，露出令人遐想无限的沟壑。
　　她手艰难地背后，想去系上拉链，却因着疼痛难以保持抬手的动作，而坠下。
　　她看向面前的镜子，里面倒映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她的手指滑过镜面，上面的女人扯出一个笑容。
　　每一处弧度，都经过千锤百炼，这才成就了如今旁人口中的“媚骨天成”
　　地下城折磨起人实在是驾轻就熟，他们深知她呈现在外人面前的一切都动不得，所以她的惩罚全都避开了这些，最后得到的是加倍的痛苦。
　　这就是她违背陆世成命令得到的教训，可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她可怜极了陆生。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倪哲裹挟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直接走到她的身后，帮她系上拉链。
　　系好之后他的手也没动，就这样放在傅思琪□□的后背上，冰块一样的手，拿她汲取一些温度来恢复知觉。
　　傅思琪笑着转身，搂住他的脖颈，迎合着贴近他的耳侧，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声音能酥到人的骨头缝
　　“你还没买票”
　　倪哲埋下头，在她的肩颈处不甘落后地回咬。
　　傅思琪似猫般嘤咛一声
　　倪哲抬头，嘴角已然带了血色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傅思琪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拿起化妆台上的口红补起妆
　　“我看着你骑车去追徐幼灵和陆生，怎么，斗输了？不至于吧，今天穿的人模狗样”
　　傅思琪凑近一闻
　　“还特意喷了香水，就算徐幼灵再喜欢陆生，也不至于看都不看你一眼吧”
　　倪哲眸色稍敛，不在意一般
　　“确实，她没看我一眼”

　　他追去看到了那场盛大的表白，没敢往前走一步，只是雪落了满头。

　　小花坛边，倪哲定定地看着灯光下的两人，嘴角牵强的扯起一个小弧度，拍落身上的雪渣子，手上还握着一个小雪人，很丑。
　　他定定看着小雪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堆。
　　良久，小雪人被随手掷下，倪哲把冻得发红的手揣进兜里，面无表情地用脚把雪人碾碎，转身离开。
　　那雪人的身躯展开，里面藏着的花瓣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泥，破碎不堪。
　　他有鲜花满堂，他却只有，几缕遗香。

　　倪哲不愿再去想，语气无波无澜：“就今晚行动”
　　傅思琪点了点镜面上自己的嘴角
　　“合作愉快”

　　别墅内的宴会接近尾声，各大家族在做最后的寒暄，程锦润和林清沐都在忙着交际，林舟济便成了最闲的。
　　他找了个位子，百无聊赖地拿小叉子戳蛋糕
　　都忙，没有人陪他
　　正无聊着，一个漂亮性感的姐姐坐到了他的身边，她实在是好看，林舟济颜狗属性暴露无遗，偷摸着瞧了好几眼。
　　傅思琪捂唇轻笑：“在看我？”
　　林舟济大大方方，毫不遮掩自己的爱美之心：“姐姐你好好看！”
　　赞美声傅思琪听的从来不少，可这么简单纯粹的，却是第一次。
　　傅思琪愣怔片刻，抿了口酒，看向正交际着的林清沐，不经意似感慨道：“不愧是林家，教出的女儿这么自信从容”
　　林舟济与有荣焉
　　“那是肯定，林家是拿她作继承人培养的”
　　傅思琪敛起眼里的光芒，果然是这样，这林家少爷竟然真的被保护的如此之好，毫无警惕之心
　　“可我却听说，那林家的儿子也是个天才，我知他画技无双，小小年纪便已经在各大赛事崭露头角”
　　林舟济转头看她，语气明显淡了下来
　　“你知道的倒是多”
　　傅思琪唇边浮现笑意，果然，也不完全是傻的，可她要的，就是他这羽翼之下自以为是的“敏锐”
　　小屁孩
　　傅思琪转头，显出些无措：“我是第一次来这的，所以才会多去了解一些，害怕做错事情惹了旁人不快，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这性感曼妙的美人楚楚可怜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林舟济哪见过这种手段，顿时窘迫起来：“你，你没做错什么，我是没想到你对林家了解的还挺多，林家少爷，额，还是挺低调的“
　　傅思琪佯装放下心，舒了一口气道：“是我在画展上看过他的作品，觉得他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厉害，其中有一副赛车模型图我最喜欢，所以还想找他问问能不能帮我设计一幅图纸”
　　林舟济打量她，不免怀疑：“姐姐看着不像是喜欢赛车的那种人啊”
　　傅思琪羞涩道：“是带我来这的男人，他喜欢，我想讨他的欢心罢了”
　　林舟济明白了，这该是哪家少爷带来的女伴，不过，她居然看过他的画，还是那幅他冒着差点被打的风险画出的赛车图！太有眼光了！
　　林舟济立刻就骄傲起来，臭屁地不行，索性也不瞒着了：“我就是林舟济，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画出你最喜欢那种赛车图样！包在我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他画画呢！看来他现在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傅思琪装作惊喜：“天哪！太巧了！那就拜托你了！”
　　她举起一杯酒递过去：“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舟济正要把酒接过去，傅思琪手却往回缩，为难道：“不好意思，忘了你好像还没成年吧，这喝酒，可以吗？”
　　林舟济是吃不得一点激将法的，当即就把酒接了过去：“当然可以！合作愉快！”
　　他扬起杯子，一整杯红酒直接一口蒙了。
　　他放下杯子时还得意洋洋地倒扣在桌面上
　　傅思琪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小林总，好酒量”

　　嘿嘿，她喊他小林总
　　林舟济心下痛快，热意却上头，转瞬间便红了脸，再后来便全然无了意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好漂亮的姐姐放下了酒杯，眼神冰冷
　　“真好骗”

　　傅思琪接住林舟济，让他靠在她身上，半搀着他往杂货间走。
　　倪哲做事利索，程锦润和林清沐忙的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林舟济，往杂货间的小路上也没什么人，就算有人看到了，也是自己醉的迷迷糊糊的，还会附上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傅思琪把林舟济丢到了杂货间，在货架上摆弄一会，虚掩住门，随后走了出去。

　　不过多时，程锦润跟正在交谈的一位总裁握手告别后，接到了倪哲的电话
　　对面的人只是戏谑道
　　“程总新年快乐，该验收礼物了”
　　电话随之挂断，叮咚声响起，进来的是一条消息，简洁明了的一张图片。
　　林舟济躺在地上，手腕上捆着绳子，面色潮红。
　　程锦润瞳孔骤缩，手上力气加重，青筋暴起。
　　他们的第二个目标，真的敢是林舟济！

　　好热
　　林舟济的眼皮似有前斤重，他拼命睁开眼睛，眼中雾蒙蒙一片。
　　手上，好难受。
　　他往下看，看到了绳子。
　　好热，好难受。
　　林舟济蜷缩着身体，难耐地蠕动着，后腿勾起，扫到后面的货架，摆在上面的箱子本就放的不稳，此刻受到震荡应声掉落！
　　程锦润就在此刻推开了杂货间的门，看着箱子就要砸落，整个人扑了过去挡在林舟济上面。
　　一声闷哼从齿间泄出
　　林舟济抬起了双眸
　　“哥”
　　“我在”
　　程锦润把箱子扫落一旁，随即解开林舟济的绳子
　　绳子解开的一霎那，林舟济飞身上前，抱住程锦润，带着哭腔的声音就这样钻进程锦润本就极力克制的心里。
　　“哥哥，我难受，我好难受”
　　程锦润一只手臂支在货架上，一只手犹豫再三，最后揽住林舟济轻轻拍他的后背。
　　这点慰籍是远远不够的。
　　林舟济什么都不懂，他觉得热，难受，程锦润身上冰冰凉凉，他忍不住要靠近。
　　只是本能促使。
　　程锦润却不同，他是理智在煎熬。
　　拥入怀里的，是日思夜想的，他从没想过男生的身体可以这么柔软，小小的，一只手臂完全就可以环住的，他却连手指都在僵硬。
　　“哥，哥”
　　林舟济哭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滴砸进程锦润的肩窝，灼烧般的触感。
　　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对他最好的哥哥，会接他放学的哥哥，在他遇到危险第一个保护他的哥哥，面对他的顽劣无限纵容的哥哥，现在却吝啬于一个拥抱。
　　林舟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道：“我没做错事，我也没，没去不该去的地方，我很乖，很乖的，你为什么不抱，抱抱我？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程锦润紧闭双眼，拍着他后背的手无声握紧
　　“我喜欢你”
　　林舟济懵懵懂懂地从程锦润的怀里抬起头
　　“真的吗？”
　　一枚小心翼翼，气息灼热的吻烙在他的额头。
　　“再长大点吧”
　　你还太小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林舟济，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拥抱。

　　货架之上，针孔摄像头幽幽运转。

　　陆家举办的宴会，两位掌权者却没有出现，陆生也不知去向，最后留下收尾的，竟然是陆世成那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傅思琪。
　　“林总今日辛苦了”
　　傅思琪落落大方地和林清沐握手告别，她身上披了一件银色流苏毯子，少了风尘气，多了些许端庄。
　　林清沐是知道她背景的，但是面上却不见丝毫轻慢：“傅小姐今日也辛苦了”
　　傅思琪握着那手，等到林清沐不解地看过来，才放开。
　　“林清沐，你过来”
　　林母唤林清沐过去，林清沐礼貌地冲傅思琪点头告别：“那傅小姐，有缘再见”
　　傅思琪没了惯常的微笑，而是眉眼温和地冲她点头：“林小姐，有缘再见”
　　视线追随，含着无奈的愧色。

　　林清沐走到林母面前
　　“母亲，怎么了”
　　林母压着火气没说话，一直到上了车，才把手机惯在她面前
　　林清沐随之看去，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标题
　　“密室幽会，程家独子和林家未成年小少爷居然是这种关系？！”
　　密室，幽会，未成年，这种关系，每一个词汇都正中大众猎奇心理。
　　配图正是两人亲昵的拥抱，和程锦润亲吻林舟济的额头。
　　消息量太大，林清沐一时难以接受，抬头就是质疑：“这不可能……”
　　仰面就是林母怒极的一巴掌
　　“你就是这么做事？这么当姐姐的？！”
　　“我对你太失望了！”

　　傅思琪走出来，远望着那辆标着林氏家徽的车，抬手接住一片雪花
　　新年伊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不记得她了，以后恶语相向，兵戎相见之际，也不会困于那相识之情。
　　坏消息是，她的确，一点也不记得她了。
　　雪渐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