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有林》芊稷

10、好友

　　递出橄榄枝后，收效不大。

　　除了想喝冰水，或者去超市当帮工，其他时候还是老样子。

　　最近多一个，想喝咖啡时。

　　有咖啡机还不用，喜欢手冲。

　　席院长或者鲁美娟没那么讲究，偶尔想喝咖啡，不管叶溪做成什么样，都说不错，很香。

　　席以箖不行，从选豆子开始，粉磨多细，比例多少，冲水时的手法，诸多要求，叶溪不爱喝咖啡，但喜欢冲咖啡这个过程。

　　经过席以箖一段时间的挑剔训练，手艺越来越好，每天早上做好一杯现成的，给席以箖带去上班。

　　今日的任务份额完成装袋，叶溪放在玄关柜子上。

　　到楼下时发现下雨，还不小。

　　叶溪折返，遇到后一步下来的席以箖。

　　“下雨了，我去拿伞。”

　　席以箖拿伞那只手横过来，挡住去路，“一起。”

　　电梯还在五楼，叶溪看着红色数字，暗道今天真倒霉。

　　“走吧，送你到车站。”

　　时间紧张，再犹豫就会迟到，叶溪采纳了他的建议。

　　黑色的长柄伞，撑开后足够遮挡两人，没有狂风裹挟，雨点大归大，不会乱飘。

　　席以箖穿了件米色风衣，最常规的款式，因身量高体型匀称，有种风度翩翩的味道，清爽的山风吹来，叶溪有些紧张。

　　“你走近点。”

　　不紧不慢的语气，手里提着她刚为他做的冰美式，他始终目视前方，眼神里没太多情绪，此刻，表情不似寻常那般清淡。

　　叶溪靠近一些，两人衣料相贴，行进中，擦来擦去。

　　她今天穿得也是风衣，颜色比他身上的略浅，款式相似，意识到这点，叶溪心中一跳，有点巧。

　　再看里面，也是浅蓝色衬衣。

　　叶溪又低头，裤子不一样，他是黑色裤子，叶溪是深蓝色裤子，正待看鞋，头上声音传来。

　　“看什么？”

　　叶溪抬起头，耳朵烧起来。

　　“啊……没什么，今天有点降温哈……”

　　席以箖嗯了一声，没在继续。

　　眼看公交站近在眼前，叶溪不禁加快脚步，快到时，听到席以箖说，“你一会儿发个定位。”

　　叶溪困惑地看向他。

　　“雨如果不停，下班来接你。”

　　“不，不，不用。”

　　叶溪哪敢劳这尊佛大驾，单位有伞，就算没有，买一把就行。

　　估计是看在那杯咖啡面上，叶溪自觉消受不起。

　　他重复一遍，“记得发定位。”

　　车站已到，席以箖没有耽误，和她说了句“走了”，匆匆向Y大正门而去。

　　叶溪上车后，隔着车窗往Y大正门望。

　　百年老校历经风霜，门两侧那对汉白玉石雕，巍峨伫立，面朝主干道的大门，不断有车或者人进出，熙熙攘攘。

　　他为什么选择回来？

　　**

　　忙到中午，好不容易喘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席以箖简短的消息很是扎眼。

　　——定位

　　叶溪飞快回复，在定位链接后面补了条消息。

　　——单位有伞

　　没有任何反应。

　　耸耸肩，叹口气，这尊冷面大佛，好难讨好。

　　说起来，能和席以箖互加好友，完全超出意料。

　　缘于国庆长假，他搬回家的第二天，把餐厅的意式浓缩咖啡机移到角落，摆上自己那套手冲器具。

　　收拾好后，问旁边喝酸奶的叶溪，会手冲吗？

　　回想当时舔狗心态的自己真是愚蠢，早知道就该装作听不见，快快离开。

　　现在好了，回了句不会，怎么冲，彻底掉坑。

　　随后，和席以箖互加微信，收到他推送一堆，诸如“手把手教你做手冲”，“冰手冲怎么冲更好喝？”“保姆级手冲教程”……

　　此后整个国庆长假，叶溪研习带实操，演练一个假期，把自己的手艺调整到最合席以箖口味的程度。

　　看着他喝下，微表情表示满意的那刻，叶溪有种终于赢得老板肯定的成就感。

　　今日再忆，叶溪蓦然联想到刘嘉敏。

　　原来舔狗竟是我自己，她就是女版刘嘉敏，为讨好席以箖，舔得无知无觉。

　　等等……

　　情况不对，她不是席以箖的舔狗，不对不对，是舔狗，但是目的不一样。

　　刘嘉敏讨好席以菲，是要求欢。

　　她讨好席以箖，是想……

　　是想什么呢？

　　求认可，求尊重，求不当空气，等等，她是不是有误解，舔狗哪会赢得尊重？

　　算了，求个态度略好就行，在她搬出席家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无奈情况下，席以箖不要再冷若冰霜，能给个好脸。

　　卑微是卑微了点，可是，心情会好些，不是吗？

　　叶溪经过思想斗争，说服自己，合理化了对席以箖的讨好心态和行为。

　　午餐时间，雨过天晴，叶溪主动约了几个同性组员一起吃饭，小男孩经过那次KTV聚餐收敛一些，但目测并没有死心。

　　叶溪不想给他错觉，这段时间午饭都主动和女同事组队。

　　相较之下，邹喆还是更成熟。

　　没有死缠烂打，国庆前，和国庆中间，发过一条节日快乐，又打过一次电话，邀请她去摘梨，被叶溪拒绝后，不再说话。

　　其实，如果邹喆不是邹玲的侄儿，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叶溪拍拍脑袋，清除了这个荒唐地想法。

　　不考虑，不考虑，谁都不考虑。

　　她要努力试试留在分行，她不是她妈嘴里的笨蛋美人，除了脸蛋一无是处。

　　**

　　不做笨蛋美人的叶溪，在加班到快8点时，终于关闭电脑，顶着死机的脑袋走出办公室，来到街面上。

　　地面半干，部分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

　　叶溪想起来，下午六点多时，还来了场阵雨。

　　只是叶溪当时被工作塞的头脑发胀，看了一眼黑压压地窗外，毫无知觉。

　　手机响起，叶溪接听。

　　听筒的声音有些耳熟，听过却想不起是谁。

　　“回头。”

　　叶溪举着电话照做，人行道，机动车道，对面人行道，横扫一遍，都是陌生人。

　　“闪灯的那辆。”

　　再看，终于看到，路边一辆白色AMG GT，黄灯一闪一灭。

　　他还真来了。

　　叶溪走过去，拉开车门，“等了很久吗，今天加班……”

　　“上来。”

　　席以箖切了双闪，等她系好安全带，点火。

　　车没有往家开，路过Y大正门，继续往前，去了老城区的某条街道。

　　一家藏在深巷里的私房菜馆。

　　菜单过于简单，只有四种套餐。

　　一人份，两人份，三-五人份，六人以上。

　　分别列明价位。

　　没具体的菜，不知荤素如何搭配，不知口味清淡还是重口。

　　席以箖点了一份双人餐，告诉点单的服务生，微辣。

　　看来他来吃过。

　　等待的时间，席以箖没有闲着，从背包里拿出平板，叶溪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心里一堆问题，却只是安静坐着，不敢主动开口。

　　“以菲带我来过，味道还行。”

　　明明低头看平板，却能猜到她的疑问。

　　大约等了40分钟，菜一次上齐。

　　炝炒甘蓝，丝瓜花甲，凉拌白肉，每人一列老鸭汤，再配两碗米饭。

　　看到菜，叶溪很失望，还不如中午吃的快餐大排档。

　　专门开车来吃，就不划算。

　　小店开在一个小院子里，拥挤却别有情趣，室内软装比较文艺，看起来更像咖啡馆而不是菜馆。

　　既然是席以菲带来的，很可能是她喜欢的风格，和她气质到也匹配。

　　吃着甘蓝，不自觉就想念起叶丰炒的醋熘包菜，明明是差不多的原料，叶丰炒得更让人有食欲。

　　“不好吃？”

　　席以箖抬眸，发现叶溪夹起甘蓝，才一口，眉毛就蹙起。

　　“好吃，健康清淡，营养均衡。”

　　和家里阿姨做的异曲同工，不愧是席家人的口味。

　　“有好吃的地方推给我。”

　　席以箖把汤倒进饭里，佐以白肉，细嚼慢咽，神似席怀周。

　　叶溪应下，却不会真的推给他。

　　叶丰的小吃店在城边，周围一堆新建，在建的高层小区，旁边是绕成高速，吵闹不说，以下饭菜为主，重油重辣，和席家那种寡淡营养风相左。

　　他不会喜欢，只是客套，她不必认真。

　　“好，有合适的就推给你。”

　　叶溪微笑，上扬的唇线透露出十足的诚意。

　　席以箖不再说话，把花甲里的丝瓜挑出来吃完，放下了筷子。

　　把叶溪送到单元门口，席以箖让她上去，说还要去实验室一下。

　　等待电梯时，叶溪很过意不去，同时纳闷。

　　既然他有事，何必跑一趟。

　　大佛真是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