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温柔》折青瓦

4、接受

　　回到宿舍楼，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
　　温黎放下打包盒，用皮筋随意挽起头发，接着拧开水龙头洗净手，并用毛巾擦干。这才准备拿勺子吃馄饨。

　　不料，勺子却不见了。

　　她找一圈，才发现同事蜂蜜杯里静静搁着她的勺子。

　　温黎抿了抿嘴，沉默片刻，正当她强迫自己装作无事发生般准备拿勺子去洗一洗的当口，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阚大宝：阿姐，你帮我看看，我一个蓝色耳机是不是落在你那？】

　　这是温黎的表妹，大学和温黎在一个城市，周末常来找温黎玩。而温黎大学毕业后顺其自然搬进前男友公寓，因为房间多，还给表妹留了一间睡房。

　　她口中的“你那”实则指向前男友那。

　　温黎眸光轻闪，并没给出有效答复。
　　【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

　　【阚大宝：社团组织活动，逼我上去吼两嗓子】

　　扑面而来的文字捏造出一个无辜又鲜活的受害者形象，温黎失笑。

　　【你要表演唱歌吗？我送你一个耳机吧】

　　分手后，温黎陆陆续续从前男友公寓搬出许多行李。实际上，属于她的生活用品并不多，夸张的是她制作绒花的各种材料。
　　种类多，零件杂。
　　收拾打包途中难免顾此失彼。

　　思及此，她浅吸一口气，决定顺势挑破。
　　【我分手了】

　　【阚大宝：哦】
　　【阚大宝：？？？】
　　【阚大宝：是和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分手吗？】

　　这话难免容易造成歧义，仿佛她不止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不过温黎懂表妹的意思。
　　【嗯】

　　【阚大宝：我妈知道吗？】

　　温黎莫名心虚。
　　【我还没跟家里说。】

　　【阚大宝：要是我妈知道你分手了，估摸打麻将输个几天都乐意】

　　表妹心直口快，温黎迟迟接不上话。
　　分手的事，她不想隐瞒周围人，偏偏对家人捂得严严实实。

　　-

　　夜深人静。
　　温黎躺在被窝里。

　　跟表妹聊完天，恰好同事从外面回来，最后那碗馄饨也落进同事肚子里。同事吃完抹抹嘴邀请她明天一起出去逛街，温黎打心眼里不愿去，又找不到合适理由拒绝。

　　解救她的是一中介公司的电话。电话时间打得有点迟，温黎租房心切，询问几句判断没什么问题后便和对方敲定次日看房时间。

　　同事已经睡了。
　　温黎闭着眼，憨憨表妹口无遮拦，分手的事泄露给她，家里很快便会知晓风声吧？

　　她悬着一颗心，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被自己订的闹钟吵醒。

　　温黎挣扎着爬起来，一上午看了三套房子。最令温黎心动的还是第一套房子，租金也最贵。
　　温黎咬咬牙，决定贵就贵点吧。不料房东又狮子大开口，宣称他的房子很抢手，起租至少一年，还需一次性付清年租。

　　条件没谈拢，温黎放弃签协议。
　　第二套房子性价比很高，缺点是交通不便，上下班离得太远。第三套房子属于老破小，房龄看上去比温黎年龄还大。

　　温黎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回去路上一直纠结，一不小心公交坐过了站。

　　时近中午，又逢周末，大大小小的饭馆迎来送往。到了吃饭点，温黎肚子也传来饥饿感，下车后打算吃点东西再回去。

　　-

　　全市TOP3酒店。
　　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员工训练有素，服务周到，背地里却在悄悄议论。

　　“我坐电梯碰到过2508一次，可惜就那么一次。”

　　“你就知足吧，我替刘姐值了两天班，这都十一点半了，2508怎么还没下来吃饭？他是不是点了送餐服务？”

　　“不会吧，没听说客房安排人过去呀。”

　　……

　　二十五楼。豪华套间。

　　淡淡日光透过云层照进落地窗，握着电磁笔的男人对着数位屏涂涂画画，他落笔惊艳，但速度很慢。
　　似乎很容易走神。

　　手机倒扣放在桌边。

　　他坐在椅子上，斜斜照进来的光线镀在他眉宇间，仿若电影里的柔光镜头，绒毛清晰可见，连瞳仁都变成了失真的琥珀色。

　　镜头焦距拉长，他视线飘忽，心不在焉，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又拿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依旧失望。

　　再看看时间，已是十一点三十六分。
　　深吸一口气，他点开某人的聊天框，打出字符。

　　温黎找到一家人少的店，刚意欲进去，手机弹出消息提示音。

　　【nyybzd：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温黎一怔，发出疑惑的问号。

　　【nyybzd：你说请我吃好吃的，请问我还要饿到什么时候？】

　　温黎：“？？？”

　　她说过这样的话吗？温黎自省，隐约想起昨天在宿舍楼下提到回去把外卖地址发给他，并没打算请客。到底是谁的记忆出现偏差，温黎产生自我怀疑。

　　算了算了，她不欲在这件事上多纠结，正好她也没吃饭，赶早不如赶巧。

　　温黎发了定位过去，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日料店，前男友带她光顾过几次。她点开某书，打算从推荐里搜一家新开的店。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温爸爸打来电话。

　　温黎心一滞，她告诉表妹分手的事也没希求后头能瞒多久，无论表妹对谁声张出去，这事儿都会长着翅膀传遍家里。
　　看样子爸爸已经知道了。

　　她悄悄呼吸一口气，指腹贴着屏幕滑下接听键，软甜声音绷得很紧。

　　“喂！爸——”

　　温父简单寒暄几句后，话锋一转，“……鹤书最近工作忙不忙，下个月初八你们俩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

　　周鹤书是她前男友的名字。温黎乖顺恬静，从小到大基本没让家里人操过多少心，前男友比她更讨长辈喜欢。

　　可他们已经分手了。

　　温黎铁了心不愿复合。

　　温父长时间没等到女儿回复，舒缓声调，仿佛低姿态在跟女儿解释原委，“你四表叔家的儿子下个月初八结婚，这是一件大事，你四表叔想在亲朋好友面前把婚礼办的体面一些，可他家条件摆在那。我看鹤书换车没多久，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能不能回来给他家当个婚车……”

　　温黎越听越纳闷，这个画风似乎脱离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她颠覆自己的结论……莫非表妹压根没提，爸爸还被蒙在鼓里？

　　捏着衣服的细白手指微微松开，温黎吞咽喉咙，几番话到嘴边又忍回肚里。直至通话结束她也没勇气豁出去。

　　她习惯了承受，习惯了保持长辈眼中乖乖女的形象，分手这种事演绎在她身上，近乎显得离经叛道。

　　温爸爸的电话结束没多久，温妈妈紧随其后也打了电话过来。

　　温黎一颗心还未平复，只听温妈妈熟悉的嗓音噼里啪啦响起，“你爸是不是怂恿你带小鹤回家？我告诉你，别听他的，你爸就是个温八叉，酒喝多了在外头没事揽事。小鹤一天到晚工作不知道多忙，还指望小鹤把车开回来当婚车，那油钱不是钱吗？结婚是大事，兜比脸干净的人，搞那么一天排场有什么用……”

　　温妈妈消息灵通，对温爸爸的评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温黎从小养成了听话的习惯，好不容易等温妈妈肺活量输完，换一口气。

　　“妈，我……”

　　“你放心！”温妈妈夺过她的话，发泄一通后有意识安抚女儿，“你四表叔那儿我会替你张罗。你跟小鹤安心工作，有时间随时回来玩儿。”

　　温黎：“……”

　　她正要说这个事儿，温妈妈一口一个小鹤，显然早已视前男友为准女婿。温黎顶着巨大压力，思忖如何开口能让妈妈更容易接受一些。

　　“黎黎，”温妈妈后知后觉感受到异常，“你听见妈妈说话了吗？怎么不吱一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妈妈早晚会知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放松，放松，温黎再次酝酿出足够的情绪，垂着眼睫缓缓张口。

　　“妈，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温妈妈脆声答应，她给足时间，只听自己养大的女儿在电话里吞吞吐吐，似乎难以启齿，温妈妈福至心灵，突然间脑洞大开，“你跟小鹤之间……是不是有了？”

　　温黎：“……？？？”
　　老天，妈妈这是什么脑回路？

　　“现在未婚先孕也不是什么大事。”温妈妈接受能力很强，“只要你跟小鹤……”

　　“我没有——”温黎急了，罕见地打断别人说话。

　　“那是什么事？”温妈妈诧异起来，不过不等温黎再张口，她迅速收尾，“我这边来客人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听筒里传来机械忙音，温妈妈已经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温黎茫然站在街边，周围是穿梭的人群，她握着长时间通话导致外壳发热的手机，一颗心随着温妈妈主动抛开她而产生逃过一劫的念头。

　　可一想到，等妈妈忙完生意送走客人，杀个回马枪，顿时变得更加无所适从。
　　她呆呆默立。

　　突然感觉有人拍她肩膀，她本能朝感官传源的左后方扭头，声音却从右边传来。

　　“喊你几声都不应，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