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温柔》折青瓦

14、歉疚

　　温黎气坏了。
　　觉得周鹤书太自以为是。
　　可惜她再反感，也只能将周鹤书驱逐出家，工作上还是躲不开。

　　加完班，从写字楼出来，已经过了夜里十点。
　　借着工作名义，部门主管隔三岔五使唤温黎，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跑跑腿，无一例外的，都是促使她跟周鹤书接触。

　　温黎连续拒绝几次，郝主任也没刁难她。温黎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
　　巧的是，员工宿舍开始断水断电。
　　就像针对温黎一样，除了她，别人都不受影响。

　　郝主任密切关注此事，还怂恿温黎先搬到酒店住一段时间，费用可由公司承担，等水电工慢慢修理。

　　温黎犹豫不决。
　　实在是郝主任一反常态，积极维护周鹤书的态度，她很难不怀疑，自己遭受的断水断电究竟是偶然事件，还是一场人为的阴谋。

　　霓虹斑斓，苍翠绿植随着道路延伸到夜色深处，高耸的写字楼熄灭一盏盏灯火，躁动的城市渐渐归于沉静。

　　走在满是风的路上，温黎觉得不凉反燥，胸腔里闷着一口气，想要辞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温黎——”

　　一道拔高的声调划破夜色，温黎愣了几秒，循声回头，只见喊她的是跨部门男同事侯廷皓。

　　侯廷皓衣冠楚楚，善于自来熟，点下午茶也很大方，是个异性缘不错的人。
　　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他张口笑，“喊了你两声，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温黎简单摇头，并认为，“你今天也加班吗？”

　　“我今天不加班。”
　　“哦。”

　　温黎轻轻应了一声，肚子里还在纠结，如果辞职的话，凭她手头积蓄，能否开一间喜好的绒铺，还是换一家公司继续从事没感情的工作？

　　侯廷皓很会聊天，感觉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拦在前面。

　　温黎被迫停下脚步，迷茫道，“怎么了？”

　　估摸刚才说的话她都没听进去，有了这层判断，侯廷皓重新开口，“你不好奇我不加班，为什么这个点还会遇到你？”

　　温黎几乎没思考，“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就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加班。”
　　侯廷皓一脸认真地往下说，“这周末我请大家去酒吧一条街玩，据说晚上有超级show，你一定要来哦！”

　　辞不辞职先不说，周末来临之前，温黎还必须面对今晚的住宿问题，是找一家青年旅舍还是继续忍受没水没电的员工宿舍。
　　“不好意思，我周末有事。”
　　她需要解决困境。

　　“别扫兴啊！”侯廷皓劝她，“人多才热闹，同事们都来，你不来就没意思了啊。”

　　“她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低沉磁性的嗓音倏然在夜色中传来，每一个字节都带着压力逼近，“她、说、她、有、事。”

　　“你谁啊？”侯廷皓清楚温黎已经分手了，故而有恃无恐，“我们同事联谊，你管得着吗？你又不是她男朋友！”

　　翟昱冷声，“谁说我不是？”

　　“你？你觉得我信吗？”
　　侯延皓嗤笑，温黎给人的感觉多乖呀，这么快就交到新男友，那不等于无缝衔接吗？
　　侯廷皓一个字也不信。

　　“不信你可以问她。”

　　侯廷皓决定当场见证温黎打假，“温黎，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你们认识吗？他是不是缠上你了？”

　　拎不清是缠，无理取闹是缠，过分打搅是缠，这些负面标签没有一个跟翟昱对得上号。
　　相反，他克制又包容，像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守护神，给了温黎独一无二的信心和力量。倒是侯廷皓不仅热衷社交，还喜欢频频出现在温黎面前，拽着温黎跟他一起狂欢。

　　“你没听错。”
　　温黎选择站在翟昱一边。

　　本来只是想拿翟昱蒙混父母那关，没想到这么快，又在同事面前捅破。
　　于她而言，这是有利的选择。

　　“他……他……他……”侯廷皓半天难以置信，“他真的是你男朋友？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

　　怎么提呢？
　　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关系。

　　温黎脸一阵红一阵白，娇硬道，“你也没问过我呀！”

　　侯廷皓又仔细打量了翟昱两眼，任他怎么挑剔，也挑不出翟昱身上的刺，最后落败地离开。

　　剩下两人。
　　翟昱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温黎再不说话，气氛就僵了下来。
　　温黎：“你怎么在这呀？”
　　翟昱：“我不能在这？”

　　“……”
　　温黎觉得他话里有刺。

　　回想翟昱去她家经历的窘迫待遇，温黎觉得歉疚，但也没法弥补什么，被刺了也装作听不出来。

　　翟昱：“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躲着我？”
　　温黎否定得很快，“没有啊！最近比较忙，你也看到了，我到现在才下班。”

　　“那你干嘛不说你和我的关系，让那个男人一直缠着你。”翟昱依旧带着攻击性，“还是我没什么价值，让你说不出口？”

　　温黎没见过这样的翟昱，但想一想，翟昱好像是从陪她回家后变成这样的。温黎罪恶感加重，毕竟翟昱受的伤都是由她造成的。

　　“你很好，我没觉得你说不出口。”
　　温黎说后感觉像在发好人卡。

　　翟昱更进一步，“觉得我好就大胆用我。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护身符，要这段关系有何用？”

　　温黎耳根子一热，偏过头去，“巧了，我还真需要你帮忙。”

　　翟昱不明所以，“什么？”

　　温黎抿抿嘴，有点难以启齿，“你朋友的房子还空着吗？我可以搬过去住一段时间吗？”

　　翟昱首先觉得诧异，“怎么了？”

　　温黎编了一道谎言，“也没什么，就是我舍友经常动静很大，我有点睡不好。”

　　翟昱听温黎提起过这个舍友，早知两人有点合不来，几乎没产生怀疑，只是觉得温黎大概真的忍受不住那种环境了。
　　翟昱脸色稍微缓了缓：“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搬过来？”
　　温黎急切：“今晚可以吗？”

　　“今晚？”
　　翟昱十分意外，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忍不住想摸摸温黎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今晚也行。”

　　于是温黎随着翟昱来到来过几次的颐景园，乘电梯进入户门，温黎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什么声音？你肚子叫？”翟昱怀疑，“你晚上没吃？”

　　温黎愣了一下，点点头。
　　翟昱掏出手机准备给她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吧。”温黎摸着瘪瘪的肚子，大概是饿过头了，虽然肚子发出叫声，实际上已经没那么饿了。

　　翟昱没采纳她的意见，点进外卖APP，挑最近的商家，“是要牛肉套餐饭还是鸡肉套餐饭，要不要再加一份果汁？”

　　“真的不用。”温黎摆手，温妈妈很注意保持身材，告诉温黎晚上可以不用多吃，“吃多了会睡不着。”

　　翟昱选择作罢，打开冰箱看了看剩下的食材，“下面可以吗？”
　　温黎想了想，“可以。”

　　翟昱拿着面条和鸡蛋进了厨房，没有什么配菜，一碗面条很快就出锅了。
　　翟昱端着热腾腾的面条出来，喊温黎发现温黎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翟昱放下碗，轻轻地将她弄醒，“还吃吗？”
　　温黎摇头，“不吃了。”
　　翟昱又说，“那你要不要洗个澡再睡？”
　　温黎丝毫没睁眼，“我不要洗澡，我要辞职。”

　　翟昱边听边猜，大概能猜出前面一句话的意思，后面实在猜不透，“你要什么？”
　　温黎翻了一道身，咕哝着，“我要辞职。”

　　翟昱这下听清了一半，顺着她的话说，“那你先起来洗澡，洗完澡再去辞职好不好？”

　　温黎迷迷糊糊坐起来，趿着鞋往外走，翟昱把她拉回来，“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辞职吧。”

　　意识逐渐回笼，温黎眼底布满血丝，却一点点清醒过来。
　　恢复理智后，温黎没再吵着要辞职，而是拉开椅子坐到餐桌边，端起面碗，乖乖吃面。

　　翟昱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温黎脸对着碗口，不接话。

　　翟昱等了等，又问，“想辞职为什么不辞职呢？一直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温黎慢吞吞地吸了两根面条，“辞职又能怎样？换一家公司还不是要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翟昱：“为何不从事你喜欢的职业呢？你不是很喜欢绒花吗？为什么不放肆追求一回自己的感受呢？”

　　“我已经放肆过一回了。”温黎说，“我不能一直不顾我爸妈的感受。”

　　的确，温黎义无反顾地离开周鹤书，翟昱才能幸运坐在她面前。
　　“第一次我不在你身边，不知道你的紧张、无助、迷茫、脆弱……”翟昱徐徐说，“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你不再孤立无援，你有支持，有依靠，有后盾，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次呢？”
　　温黎：“我不想依靠你。”
　　翟昱：“为什么？”

　　“依靠你会继续显得我很没用。”
　　脑海中浮现亲戚们七嘴八舌的样子，他们谈笑间就给温黎打上前男友附属品的标签，好像她的努力都微不足道。
　　温黎真的很难不在意，“我不想一次次被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