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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海城又到了一年中的梅雨季,连空气都充满着闷热潮湿的味道。窗外那烦人的蝉鸣依旧悠长又聒噪的在女人耳边不知疲倦的叨扰着。天空泱泱的乌云压着四门紧闭的屋子更是让她感觉喘不过气,可她还是闷头做饭不敢贸然开窗。
      方晚宁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耳朵听着厅里的嘈杂声,手上加快了些速度。

      轰隆隆隆......雷声来的突然。

      她切菜的手一顿,这雷好似是从她头顶炸开,同时也打破了她独自寂静的心。她抬头往外看了看,阴晴不定的天空终于开始淅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她快速往身后看了眼,伸手轻轻的推开了面前的窗户,霎时,一阵阵灼烈而又清香的草木裹卷着泥土的气味即刻朝她扑鼻而来。

      暴雨如期而至......

      方晚宁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欣喜地望向窗外,双手撑着水池边沿伸长脖子贪婪的嗅着她从小就喜爱的这种味道。从前的日子里,除了冬天,其他季节只要下雨,她准能仰着脸闭上眼,或站在屋檐下或趴在窗台边,尽情的闻上一小会儿。用她的话来说,这种沁人心脾的味道是对她灵魂的洗礼,会使她浑身通透舒畅,什么烦闷不开心也都会跟着一扫而光。很多时候她甚至是期待着下雨的。
      她缓缓地睁眼,窗外原本被晒的焉头耷脑的树叶子,此刻也被雨点子打的油光锃亮。蝉也安静了下来。她感觉身心瞬间舒畅很多。
      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她的视线又落到了楼下院墙角落里,那里她前年沿着墙根亲手栽种的几株海棠花,也是疏忽照顾,几场雨下来,花枝被打的七零八落,远不如它刚开的时候那般鲜活明艳。
      看到此番景象,她的神情转而又渐渐暗淡下来......

      “我说怎么感觉有风往里灌,你开窗干嘛!快点关上!饭好了吗?这都几点了?”

      婆婆张秀兰面色不悦的突然从后面闯进来,猛地冲散了她即将飘远的思绪。

      “哦哦好了快了。马上啊妈。” 方晚宁被吓一跳,惊惶间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手里忙抓起半截香菜慌忙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哎呀锅!锅呀,都溢出来了哎呀弄的哪儿都是,你在干什么?饭都不会做啦?”

      张秀兰尖锐的声音刺的她耳膜生疼,突然闻到糊锅味儿她才猛然想起炉子上做着的一锅海鲜汤。

      “哦差点忘了......”她连忙转身快走两步伸手就去把锅给端开,“嘶......”,滚烫的锅把烫的她手瞬间泛白,但一锅汤仍被她稳稳当当的放在了一旁的餐垫儿上。她没有吱声,转身把手伸向水池。

      张秀兰倚在冰箱旁看着她默默的在水龙头下冲手,冷笑一声,“嘁,还好没给我汤弄糟蹋了。”
      说罢转身离去,还不忘附带一句,“差不多得了啊,别在那浪费水了......把窗户关上,吹的人头疼。”
      后面那句话从厅里又折回到她耳朵。

      方晚宁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水里没有说话。

      哗啦——又一道闪电猛地撕裂厚重的云层,窗外的雨伴着滚滚雷声急骤绵密的倾泻而下,比刚才更大的雨势趁其不备砸进了窗户,又冰冷的溅在她的围裙上快速渗进了她的衣服里。
      凉风紧跟着往里灌。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抬头的时候有些细密的水珠迸到她了脸上。
      还是关上吧。

      她伸手关上窗户的那一瞬,视线又不自觉的扫到了那处墙根儿,印象中初开时的花团锦簇啊,此时已被狂风骤雨打的叶瘦花残,尽数凋零。她垂着脑袋伸着胳膊把窗户带上了。

      窗户落锁的那一瞬厨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外面的狂风暴雨依旧无情地拍打着茂密的草木,屋内嘈杂的人声音顿时也显得更为活跃。

      方晚宁在阵阵细碎的冷言冷语中缓缓关上了水龙头。看着双手微微隆起的水泡,脑子里想起了程炤当初愤恨地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

      她难过的苦笑了一下。

      头顶的白炽灯照在水池里恰好映出她那张消瘦暗淡的的脸庞,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更是加重了她刻板委顿的形象。
      方晚宁看着水里的倒影不禁自嘲,姿色?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和资本谈‘姿色’二字。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微微勾了下嘴角,感慨自己曾好歹也因此带来的这份侥幸。

      是的呀,她也算是幸运的吧,不管现在合格,但起码当初的‘姿色’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她一条生路。

      可是,这算是救赎吗?

      不是的。

      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还有完吗姓方的?”

      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张秀兰的声音就像是她生活中的警钟,催促和提醒着她在这个家所处的地位和职责。

      “哦,来了。” 方晚宁平淡的收回手,转身端着饭菜往厅里送去。

      餐厅里,几个打扮珠光宝气的妇人们正玩儿着麻将牌,也不知道是谁胡了,哗啦一下将面前的牌全部推倒,然后叽哩哇啦的开始清点钱数,脸红脖子粗的争论着谁输谁赢,谁的手气好是因为方位的问题亦或是一泡屎一泡尿的封建迷信。场面堪比菜市场的你争我夺。麻将桌自动洗好牌再一次平平整整的呈在她们眼前,静静地等待着。

      “好了好了,今儿就这意思吧,先吃饭,不服气的明天接着来。” 首先说这话的当然是方晚宁的婆婆张秀兰,在这几人当中,就数她最有话语权。

      “哎哟你今天手气可好啊,赢我们不少呢,不给我们做点儿好吃的,我们可不愿意啊~~” 说话的是张秀兰的一个老邻居,姓乔,五十多。前年死了老公,子女也都在国外,自己一个人有事儿没事儿总往她这跑。当然,张秀兰也愿意叫她,每次缺人或者没人陪她说话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就是,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明明我昨晚做了个好梦的,就想着今天能多赢点儿,没想到还是没赢过你~” 这个是张秀兰的邻居,就跟她一墙之隔,俩人差不多岁数,家里有几个钱,老公常年不在这住,所以没事儿也就爱往她这儿来。
      另外俩人就是稍微熟络一些的牌友。能玩儿到一起大概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吧。至少方晚宁是这么认为的。

      在她摆好饭菜的间隙,她也没少被几个人大大方方的议论。

      “张嫂啊,要我说你不仅运气好,你啊,还是我们几个当中最有福气的。”
      “可不是,谁家儿子这么能耐,娶了个这么听话的儿媳妇啊,这么孝顺,在你跟前知冷知热的伺候你。”
      “还是张嫂会生~~生了个那么优秀的好儿子~~要我说啊,还是生的少了~~~呵呵呵~~”
      “你这个婆婆当的美啊,哪儿像我们啊,啧啧啧,活的哟,倒像是个给别人打杂的似的.....”

      “哎哟喂,哪里哟~~也就是儿子争气罢了......”

      几人在餐桌上一唱一和的把张秀兰以及她的好儿子捧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她们就失去了这个豪华高档又私密的绝佳娱乐场所。

      方晚宁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沉默地回到厨房看到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时,笑称自己倒真像她们口中说的那种丫鬟。
      她从冰箱里翻出来个冰袋,拿了把椅子坐在水池边儿上,双手放进水中。灼热的痛感瞬间被透彻的冰凉覆盖,她这才安心的长舒一口气。

      这顿饭,她们约摸着得吃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她还能在这稍微歇一歇。方晚宁闭眼安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盘算着未来离开的日子。

      也许是最近有些累了,她坐那儿还没五分钟便趴在水池边儿上睡着了。所以程炤来找她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她身上套着半截湿掉的粉色围裙埋着头趴在水池边儿上的这一幕。
      乍一看,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程炤上前伸手摇了下她。

      没醒。

      于是手上又加了力度。

      “喂醒醒。”

      方晚宁模糊地应了声儿,朦胧地睁眼。看清来人后,稍显惊讶。

      “呃你怎么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身形无疑都是十分优秀的。就好像是那些妇人说的,她方晚宁确实是高攀了他。

      程炤环视一眼,伸手拽下搭在一旁的桌布随意扔在了她身上,刚好给她瘦小的身体遮去了一大半。

      “来找你,走吧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方晚宁连忙抓住滑落的桌布,往身上拉拢了下。对他的话虽有些疑惑,但也不多问什么。动了动有些难受的身子,本能的又把身上的桌布裹紧了些,起身跟着他一起出去。

      当她走出厨房看到餐桌上摆的一桌子残羹剩饭还没收拾的时候,急忙的习惯性的就要去整理。

      程炤在身后拽了她一下。

      “不用了,一会儿会有人收拾。你跟我回家换身衣服。”

      方晚宁指了指楼上,“那,妈的药......”

      “我告诉她了。走了。”

      程炤走在她前面头也不回的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她小声应了句,“哦。”然后又似是不放心的往楼上看了看,才收回迈出的脚步,转身跟上了他。这种情况常见,她也没多想些什么。只是今天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带着些倦气,想必又是从哪里出差刚回来。可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呢,她毫无头绪。

      程炤的车就停在门口,方晚宁披着那块浅色桌布一言不发地钻进了他的后座。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向来是沉默或是卑微的。就像是程炤对她说过的话,她没有任何资格跟他谈论条件,她需要做的,只有服从。

      沉默是她这几年最擅长的事情了。

      直到车子开到了他们的“婚房”,程炤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方晚宁看着他在前面开门,不禁在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这儿再怎么着,也比她在张秀兰那儿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因为程炤并不住这里,所以这儿就只有她自己。尽管她的活动范围只有那么一间屋子,但她已经很知足了。

      程炤进门后开了灯。她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程炤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大纸盒,“去洗个澡,把这个换上。” 又低头看了眼表,“你最好快点儿。”

      方晚宁攥着那块暂时给予她温暖的桌布朝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她的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只是这个房中的一间次卧。主卧,程炤从来没让她进去过。

      程炤倚那看着她别扭的身姿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语气跟他此刻的情绪一样,扭过头嫌弃地嘟囔了一句。

      “真是够了。”

      她那副呆板穷酸样,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有时那畏畏缩缩地样子真跟那些乡下保姆没什么两样儿。看着就让人心烦。

      他干脆仰躺沙发里闭眼小憩,下午他刚下飞机莫少宇就一个劲的喊他参加阚元朗的答谢宴,他又立刻回家找到了半年前曾收到过的一张邀请函。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号人物,当时刚好也忙,一打岔也就没把这当回事儿。后来还是从别人那才了解此人在商圈的作用。

      最近这几年上面儿查得严,一些暗线交易自然不敢再肆意妄为。因此那些过往被查的项目或者企业所牵连的相关资金链,自然也要及时整理。
      而这场所谓的答谢宴,不过就是一帮商界名流借着往寺院捐赠的名义做着一举两得暗度陈仓的事情罢了。
      一方面虔诚的修建着庙宇,转身无畏的亵渎着神灵。
      或许他们认为有了神邸的庇佑,方才敢更加的肆无忌惮。

      而他程炤的目的并不在此,那些封建迷信在他这尚且是不成立的。他向来不信这些,他只信他自己。他更注重的是向上的更广阔的圈子,用实力来证明自己。

      人一旦拥有了一定的权利和地位,内心就会变得更加贪婪,心底就会越发眷恋这种权势所带来的快感以及自由掌控别人命运的能力。人性就是如此。

      所以抛开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此行只是想多点儿结交的机会,给自己未来多创造点机遇。

      另外.....

      他微皱着眉头睁眼看了眼时间,扭头往后面的房门看了眼,啧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不耐烦的叩门。

      “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方晚宁已经尽快了。催促在她意料之中。
      好在她已经洗漱完毕,穿好了衣服快速将门打开。

      程炤无视她转身坐回了沙发,指关节敲了敲盒子。“快点穿上。”

      “哦好。”

      方晚宁虽心存疑惑,但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交流原则,他不多说她也就不多问。可当她看到盒子里质地很好的黑色礼服时,心里还是很惊讶,本能的便想拒绝。

      她拿起摆在一旁的高跟鞋有些紧张的说:“这,程总咱们要去哪儿?这细跟儿,我,不太会穿啊。”

      “不会穿就给我学着穿。速度,别再废话了。”

      方晚宁憋屈的忍着,闭眼调整了下心情。她知道她没有任何的决策权,只好给自己强加心理建设。

      “愣着干嘛,诚心?”

      方晚宁被他吼得吓一跳,赶紧抱着盒子跑进卧室。她把门轻轻地关上,转身将盒子放在床上,她伸手提起看了看,这个裙子似乎有些大,裙摆应该刚好到脚踝那里才是最完美的。很明显不是她的尺寸。当然,她也从没奢望过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又看了眼旁边躺着的高跟鞋,想着穿上它应该能凑合一下。

      她很快穿戴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有些滑稽。

      一件看上去其实非常漂亮的鱼尾裙被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这个干瘪的身体上,消瘦的脚背青筋凸起显得有些狰狞,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背,这一动,便也知道鞋子还有些磨脚。她苦笑了下,抬头看看她这张脸,常年挂着一副黑框眼镜儿,肤色暗沉的就跟长期营养不良似的。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嘲笑自己的无能的同时也在嘲笑命运的捉弄。
      方晚宁啊方晚宁,你的一生就这么被毁了。

      “咚咚咚——”

      方晚宁听见响动连忙整理着。

      “好了就出来!”

      程炤实在是没有耐心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不待她出来,伸手一把将门推开。

      “你在干什么?!”

      方晚宁双眼透过镜框惊惶的看着他。

      当他看到方晚宁模样的那一刹那,不禁瞬间怒气上涌。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就你这样的也配跟我出去?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吗?!”

      方晚宁挽头发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落下,她知道程炤每次回到这里都会变得异常狂躁。所以她尽量保持低姿态。
      她看向程炤,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程总,是你让我穿的。你说的,我只需要听你安排就好了,别的我没有权利做任何决定。抱歉,我的这副身体看上去让你难堪了。”

      她知道这套晚礼服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程炤看到她为何会这么生气,或许是跟他自己设想的不一样,所以才会这般勃然大怒。

      没办法,她目前什么也改变不了。

      程炤像是一下子被点燃的炸药桶。

      “方晚宁!你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你给我滚出去!让你穿个衣服怎么这么费劲!哪儿来这么多话!”

      他吼的额头青筋暴起,方晚宁依旧一脸淡然的站在那望着他。心如死灰般的望着他。

      或许是被方晚宁这种要死不活的眼神给刺激到,还是说他觉得方晚宁是在看他的笑话。下一秒,程炤更加的暴躁了。
      他怒火中烧的一把将她拽到跟前,“你给我过来。”

      接着夺过她手里的簪子粗暴又熟练的在她脑后盘起了个发髻,同时把盒子里的一条钻石项链挂在了他恨不得一把就能掐死的脖子上。

      面对着镜子,他俯身在她脖子处咬牙切齿的说:“你最好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方晚宁红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心底阵阵绞痛。

      程炤又将她粗暴的一拽,“走。”

      方晚宁脚下不稳绊倒在地上,眼镜刚好掉在他脚边咔嚓一声被踩碎。

      听见一声脆响,程炤顿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眼。

      她手腕被他捏的发麻,方晚宁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镜片心底瞬间涌上无限悲凉。

      她忍着难过深吸了一口气,“程总,”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努力往起站,语气还是那样平静。

      “我知道你不愿意在这个房子里待,但是请你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我们这样反而是在浪费时间。”

      这样看起来她似乎确实是在为他考虑。

      程炤的眼神顺着她起身一直望进了她眼里。突然地一瞬间,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应激。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后知后觉地伸手将她扶起来站好,声音比刚才要柔和许多却也显得僵硬。

      “那,就抓紧整理好。我在外面等你。尽快。”

      “嗯。” 方晚宁点了点头,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扔进垃圾桶后,转身在床头柜里找出半截口红以及一个小的针线盒。

      程炤走到阳台倚在栏边点着一根烟,火光在他指尖忽明忽暗。刚才方晚宁眼底蕴含的眼泪,似乎才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他双手趴在栏杆上,低着头有些懊恼刚才自己的行为。为什么每次回到这里,自己心里总是如此的不痛快,他甚至都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家具摆放以及各个角落都有什么东西,他都一清二楚。

      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房子对他来说具有多么大的意义。

      但是,这个房子却又承载了他太多既美好又令人不愿面对的回忆......

      潮湿的空气中某些思绪正在悄然弥漫......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烟雾缭绕间他又想到了那个曾无数次在他脑海里回想的那些熟悉的瞬间......心口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撕裂,他正努力的不想让自己继续回想下去......

      天色渐晚,雨依然肆意的往下落。从英国到海城都是这种天气,此刻他心情阴郁至极。一口接着一口,缥缈的烟雾很快就被雨水打散,就像他烦乱的思绪,刚一想起,就被他主动又刻意的抹了去。
      他频繁的看表,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像是将他的过去摆出来当面羞辱他一般。

      “程总,出发吧。” 不知何时出现的方晚宁及时地挽救了他。

      程炤听见了,背对着她缓了缓神,抽完手里最后一口,转身时将烟蒂弹向了雨中。

      他倚着栏杆眼神淡淡的扫描着客厅里站着的女人。裙子似乎变得合身了些,没有了那难看的眼镜的遮挡,五官竟显得立体了很多。脸上略施粉黛,看上去气色比刚才要好不少。

      刚才他随手挽起的发髻也被她稍作整理,整个人不失温雅与庄重。

      “嗯,看上去顺眼多了。”他语气缓和很多。

      不戴眼镜的她,看上去确实有些不一样。勉强凑合而已。他只不过是为了讨个好名声。要是他想,外面随便找个人都比她强。

      “记住了,一会儿去了老老实实找个地儿待着,少说话。”

      方晚宁点点头,犹豫着问了句,“那要是有人找我说话怎么办?”

      程炤冷哼了一声,轻蔑地上下扫了她一眼,“怎么?真以为自己是名媛人家上赶着你?”

      “!”方晚宁一瞬间呼吸都滞住了,回忆里狼狈不堪的自己立刻浮现在眼前。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有些怕见人。眼神充满着逃避和闪躲。

      程炤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嘲讽的说道:“还以为有人跟我一样饥不择食?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

      面对程炤的嘲讽,方晚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的自尊早就被程炤一步步地给摧毁碾碎。熟悉的退缩和自卑感将她逐渐包围保护起来。她好像也确实想多了,谁能认识现在的方晚宁呢?还有谁能记得她?

      程炤看她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气儿就不顺。

      “走了,看到你这张脸就够了。记住我说的话,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嗯。” 方晚宁这次照旧选择了沉默和顺从。

      俩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

      程炤多年来对她的嘲讽和斥责,越来越让她感到懦弱和自卑。
      甚至有时感觉自己麻木的像台机器。有时她会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刺激自己的精神反应。就好比刚才把手上的水泡挑破,还顺便挤了挤,她都觉得这种痛感给她的刺激都不够强烈。相比之下,生理的这点儿伤痛远不如她内心永久的创伤。
      五年前的她未曾体验过人生的苦难,更不知道沉重严酷的现实给予的打击将会把她置于如今这般作茧自缚的境地。她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锁的囚犯,在她与程炤这方寸之间苟延残喘的期盼着释放。

      而曾经那些美好的往事和记忆 ,现都已被她糟蹋的分崩离析支离破碎......不敢去回想,也不愿让别人窥探,就像是生命中唯一仅剩的最后宝藏,不敢用她这双沾满污秽的手去沾染了它。

      就好像她曾经夹在书中的栀子花瓣,尽管初期是何等的清纯香甜,枯萎以后也只剩暗沉和苦涩。不敢去触摸,生怕拿在手里一碰就碎......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开启,欢迎大家的翻阅和点评~~感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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