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梦忆》白小沈

48、第 48 章

　　王抒和闵孝陵是在一场国际体育赛事的入口处认识的，彼时，他们都是大二下半学期的学生。
　　那年闵嘉炎给闵孝陵和崔韶阳买了两张看台票，崔韶阳虽然声称对这种烧钱的运动不感兴趣，但比赛那天还是早早就把闵孝陵叫上一起去现场。
　　到了验票处，闵孝陵的身份证不知怎么回事，试了好几次都通不过认证。崔韶阳灵机一动，找了旁边站着的志愿者帮闵孝陵看看问题出在哪里，而这个志愿者就是王抒。
　　王抒又替闵孝陵试了两次，人脸识别依然未通过，闵孝陵有些无奈，对崔韶阳说：“你先进去吧，我不看了，我在外面找个咖啡馆等你。”
　　崔韶阳显得比闵孝陵还急，“小美女，要不帮我们去问问工作人员，我们是正规买了票的，我们可以出示购票信息。”
　　王抒被崔韶阳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你们等下，我去问问。”
　　很快，有工作人员和王抒一起过来了，崔韶阳着急忙慌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又催着闵孝陵出示刚刚在他的督促下从闵嘉炎那里要来的购票信息。
　　工作人员核对了购票信息和闵孝陵的身份证，说道：“你们跟我来，走特殊通道吧。”
　　崔韶阳如释重负，“那太好了。闵孝陵，我们走了。”
　　闵孝陵走之前看了王抒一眼，王抒留着又黑又长的直发，T恤牛仔裤，T恤外面套着印有赛事标题的马甲。
　　“谢谢你。”闵孝陵说道。
　　“能帮到你就好。”王抒杏眼微眯，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再次相遇，这双杏眼露着倔强，又盈满泪水。
　　过完暑假，学校会根据上一年的成绩评选奖学金，每个达到奖学金标准的学生都可以申请。闵孝陵和崔韶阳都成绩不错，但并未申请。崔韶阳平时在学校十分活跃，辅导员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不申请的原因。
　　“在我们辅导员看来，我不申请就如同暴殄天物。”崔韶阳事后和闵孝陵走在去打球的路上还不忘说起这件事。
　　“你怎么成语总是用不对。”
　　“闵孝陵，你这个就是嫉妒，嫉妒我人缘比你好。”
　　闵孝陵笑笑，“你的好人缘我确实不需要。”
　　崔韶阳不屑，“下次军事理论课，你可千万不要找我找人替你喊到。”
　　说笑间，两人已来到篮球场外，今天来打球的人并不多。
　　“今天观众寥寥无几。”
　　“你是来打球还是来看观众？”
　　“我这个人，擅长互不耽误。”崔韶阳说完，环顾了一圈，“诶，那边的那个人貌似头次见，不对，有些眼熟，想起来了，闵孝陵，这不就是那天你刷不出身份证后，帮我们找人的那个美女吗？”
　　闵孝陵顺着崔韶阳手指的方向看去，王抒侧脸对着他们，正在和换球鞋的一位男生说着什么，男生边系鞋带边回答了王抒的话，王抒一下挺值了腰背，明显愣了下，不再说什么，转身朝着闵孝陵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崔韶阳挥了挥手，“嗨，你还认识我们吗？”
　　王抒似是没看到他们，径自从他俩中间的空隙中直接走了过去。
　　闵孝陵有看到她满脸倔强的神色，眼泪似在眼眶中打转了几下，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但她的整个倔强的神情并未有任何的变化，甚至不抬手擦一下眼泪。有一个瞬间，闵孝陵的眼皮跳了跳。
　　刚刚和王抒讲话的男生经常和闵孝陵他们一起打球，大家都认识，崔韶阳向他问道：“你女朋友吗？吵架了？”
　　男生回道：“什么女朋友，估计现在她把我当仇人。我们是同一个系的，又到了竞争奖学金的时间，这次我比她绩点高，想说服我放弃来着，我没同意。”
　　“这么没有骑士精神？”崔韶阳有些阴阳怪气道。
　　男生倒也不介意，“我是申请助学金上学的，奖学金对我很重要，这时候也讲不了骑士精神了。”
　　闵孝陵在旁边拍着篮球听他们说话，“我们还打吗？”
　　“来了来了。”
　　后来，崔韶阳几经打听，知道奖学金最终还是没有给到王抒。
　　第三次见面，是在学校的食堂，也是崔韶阳主动打的招呼，这次王抒记起了他们。
　　“学校这么大，能经常见到也是种缘分，大家认识下，相互加个微信吧。”崔韶阳向来是广交友。
　　王抒把微信递到闵孝陵面前供闵孝陵扫的时候，闵孝陵抬头看了她一眼，依然是那双杏眼，只是这次眼神中没有倔强，眼眶中也无泪水，杏眼一弯，是一个让观者舒适的弧度。
　　闵孝陵加了王抒的微信，往事也从刻此开始了。
　　而这段往事的结束，也很奖学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三升大四那年，身边的人都忙碌着为自己的未来寻找方向，出国的出国，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王抒一边准备考研，一边也开始投递简历，她心里明白，最终到底选什么，她尚未决定，而无法定下来的其中一个原因是闵孝陵选择了出国留学。
　　到了开学的九月，阳光依旧热烈难耐，奖学金的评选又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系里两位同学绩点相同，但王抒很有信心，在绩点相同的情况下，评选还会参考其他因素，她一直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
　　但也就是和闵孝陵约在图书馆门口碰面的那天，王抒见道闵孝陵那刻，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哭的模样从来如一，眼神倔强，神色不甘。
　　闵孝陵带她去了学校食堂三楼的餐厅。正值下午，原本就菜价偏贵的三楼餐厅更是门可罗雀。闵孝陵给王抒点了一杯橙汁，两人在靠窗的桌上坐了下来。
　　王抒坐了一会儿，情绪也冷静了一些，慢慢跟闵孝陵诉说起了刚刚的遭遇。
　　原来是系主任找她了，问她愿不愿意在这次的奖学金评选上做一些让步。见王抒满脸不解，系主任继续解释道，他们知道同绩点的另一位同学一直申请助学金上学，平时也一直在外打工赚取生活费。王抒听完，只问了系主任一句话：“主任，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大二他的绩点比我高一点点，我去找他，问他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他并不愿意。我努力了一年，现在我绩点和他一样，我为什么要给他让步？”王抒仍带七分气愤跟闵孝陵说道。
　　“确实算不上公平。”闵孝陵听完说道。
　　王抒受到的委屈因闵孝陵的这句话而缓和了些许，拿起果汁喝了两口，食堂鲜榨的橙汁比外面买的浓郁，王抒一直很喜欢喝这里的橙汁。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我觉得我应该也是评选不上这次奖学金了。”王抒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失落。
　　“过程比结果重要，不要太在意。”闵孝陵安慰道。
　　谁知，这句话却触到了王抒近来一直的忧虑，她本能反驳道：“如果没有结果，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闵孝陵凤眼的眼皮一跳，原本舒展在餐桌上的右手慢慢握起来，“你放松下，不要总是很紧张。”
　　在这一刻，王抒内心涌起的来自闵孝陵带给她的委屈，压倒了一切，“不是我总是很紧张，是你一直让我觉得你很无所谓。我有在努力，但是你呢，孝陵，你有在努力吗？”
　　闵孝陵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王抒继续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虽然你刚刚说不公平，可多半也是觉得我太计较。你从来不申请奖学金，你不想争这个，你甚至还认为我应该让步，我不应该去和申请助学金的同学争。”
　　闵孝陵皱眉，“你现在不够理智。”
　　王抒有些心灰意冷地笑了笑，“孝陵，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生活条件优渥，你不在乎很多事情。我虽未申请助学金，但我从小就知道如果我想以后过得好一些，很多事都需要自己争取。你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觉得香榭丽舍大街都比你住的地方望出去的街道脏乱。而我，我想我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毕业后住在洛青市阴暗潮湿的出租房里。”
　　王抒说完，眼神直逼着闵孝陵，闵孝陵摁了摁眉头，“王抒，我出去读书也不过一两年的事。”
　　“一两年也会发生很多事，而我不想永远生活在一种忐忑的猜测中。”王抒说着停顿了下，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分手吧，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闵孝陵没有拒绝王抒提出的分手，两人在学校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止于这天下午。
　　分手的第二天，崔韶阳就得到了消息，来球场找一个人打球的闵孝陵，“真的分手了？王抒说是她提的。”
　　闵孝陵自顾自投了一会儿篮，在崔韶阳的注视下，回道：“是的。”
　　“哇哦。”崔韶阳张大了嘴，“闵孝陵，你竟然被人分手了。”
　　“当心我回去跟我姐告你的状。”
　　“男子汉愿赌服输，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肯定是不提倡的。话说你们为什么分手，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很好。”
　　闵孝陵没有回答崔韶阳的这个问题，但他清楚，有时候自尊心太强终究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