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龙子丸（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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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瞧上我，那定不是小姐的错，而是我这个穷教书的勾引了小姐。
某一天我出门买东西，回家的时候晚了些，就被人拖到巷子里，蒙着麻布口袋打了一顿。
一瘸一拐地回了家，心想这县太爷真是越来越糊涂，我再不济，可也是举人啊！什么是举人？举人老爷懂不懂？怎么能说被人打就被人打了！
心中实在气不过，但也无可奈何。
推开门一抬头就看见屋子里淡淡的烛火亮，心想，都这么晚了，长薇怎么还没有回家呢？
走进一看，果然是她，看向桌子就更奇怪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长薇怎么做了这么多的菜？
她一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我回来了，只是不曾想，一转头，便就被这鼻青脸肿的我吓了一跳。
“夫子，你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她赶忙扶我坐下，又跑到我屋里寻药酒纱布来。
我家本就贫寒，几张椅子，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床边一个柜子便是全部东西了。我和她相处了许久，好似知己好友一般，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居然比我还清楚。
她先打了一盆水，为我擦拭伤口，随后上药，她边上药边好奇地问我：“可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知道啊，蒙了麻袋就被丢到巷子里打了，打我的，脸是一个没看着……”
“打得不算狠，最多算是教训一下。”她边替我上药，边评价这伤口。
“看起来像是给你一个警告……嗯，不会是县令干的吧？”
她瞅了瞅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都和你说了，元宵节别出门，非要出去就算了，还送人家小姑娘什么兔子灯……哈哈哈……被人家爹揍了吧！”
“……”
长薇笑得我越发窘迫，一面是后悔不曾听她的话，一面是无奈她确实聪明，说得一点没错。
她捧腹大笑，笑够了就抬眼看我，看着我脾气好不同她计较，便抬袖子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对我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她一说话我才想起来，她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我拉住她的袖子，好奇地问她：“还要拿吃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为什么做这么丰盛啊？”
她对着我古灵精怪地摆了摆头说：“你猜！”
随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去了。
很快她端了一碗面条出来，我猛然间想起，原来今天是我做为陈玖的生辰。
“愿陈玖夫子，心想事成！”长薇笑靥如花，眼里倒影出烛火的微光来，照得我心底都亮堂堂的。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被人记过生辰了……
在那些轮回转世里，这样的眼睛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样看着我的，的的确确是第一回。
泼天富贵的生辰，是瞧着花团锦簇地过，是人人为欲而来，为你织着一场他们想要的梦；平凡百姓的生辰，是一屋子的兄弟姐妹还有父母，一家子围坐一起，虽苦但甜；只是这次的生辰，倒让我真的不明白了。
薛长薇，她一个富家千金，对我一个穷书生能有什么企图呢？
与我非亲非故的人儿，她的眼睛是那般的干净、纯粹，她对我好，还记得我的生辰，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感觉心在胸膛里砰砰作响，像一面被敲打的鼓，吓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害怕被长薇听见，我身体里的那面“鼓”。
我们一起走过十年的风雨，亦师亦友，那些藏在心里的感情，却从未随着时间的长河淡忘，只会像一坛陈酒，埋藏得愈深，就愈发醇厚。
我明白了，这就是作为人的感情，我喜欢她。陈玖喜欢薛长薇。
我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她能够抛下一切安心同我一起的机会。
那一年，薛耿介不负长薇的期待，高中了。
当那敲锣打鼓赶来的报信人告诉大家，耿介是状元的时候，长薇哭了。
她哭得很小声，是那种克制的，细细碎碎地样子；压抑了很久，却又不敢一下子发泄一般。她流了好多的泪，也只是默默坐在我家里，一直待到月中天。
耿介十八岁中举这一年，长薇三十岁了，而我三十六岁。
我上门提亲了，就在耿介高中状元这一年。
薛老爷或许是想着双喜临门，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女儿能嫁出去都是不敢想的，于是很快就同意了。
我和长薇都等了太久了，我们用了十年去相处、去认识，我们比夫妻更熟悉对方，我们比朋友更亲密，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了。
我的姑娘，值得最好的。
长薇总觉得她自己很老，变丑了，只是在我看来，她和我初见时没什么两样。
每每她心情烦郁时提起这些，我总会假装生气地问她：“那我还比你大六岁，你岂不是更要嫌弃我？”
这个时候，她就会像个孩子一样，笑做一团，滚到我的怀里。
我们约定要执手一生，要从满头乌发到白雪盖头，要相互扶持着到生命最后一刻。
长薇嫁给我不久后，耿介就去上任了。他们姐弟俩终于摆脱那个“吃人”的地方。
我和长薇约定，我们要一起走遍天下，做一对逍遥神仙。
但是，意外来的太快了，我们幸福的日子，仅仅维持了两年。
我们一路游山玩水，长薇露出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笑容。我们一起去耿介治理的地方，去江南水乡听那吴语依哝，去东南海钓看海天相接；我会握紧她的手，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那一次，我们路过了一个镇子。
我们原本计划在此地停留三月，因为长薇特别喜欢此地的一种花，她每日都要去赏。
紫红色的花瓣重重叠叠，没有气味，却是一朵挨着一朵紧紧的长着。据当地人所说，这花的花期极长，能够开半年。
长薇从喜欢这种花，到喜欢这里的食物，直至喜欢上了这里的人。的确，这里民风淳朴，气候冬暖夏凉，看起来的的确确是一个好地方。
我们买了一件小屋子，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自带一棵桂花树，就像是当年，我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一样。
长薇笑着告诉我，等到了夏天，她做桂花糕给我吃；等到了秋天，我们可以一起在树下埋下一坛桂花酒。我们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我们可以在这里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长薇的身子，是突然不行的，没有任何的征兆，就这样突然的倒下了。
她起先是越来越困，接着便是睡觉的时间变长；原先我们都没有太注意，直到有一天，她在做菜，她倏然就这样直愣愣地在我面前倒下了。
这一觉她睡了三天。
我慌慌张张地抱着她去了附近的医馆，但是大夫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痴痴的守着她，直到她十分困倦的醒过来。
我们走遍了县里所有的医馆，从她醒来，到她睡着；我能感觉得到，她醒着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不但如此，起先的时候，她还能走路，逐渐的她的脚不能动了，紧接着她的手也抬不起来了。
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走遍这大好河山，但其实，计划才不过刚刚开始三四年而已。长薇从嗜睡到站不起来，也仅仅只过了八个月的时光。
这八个月里，我找遍了所有我能找的医馆，我买了很多医书，每当听到那里有名医，我都会抱着她飞奔过去。
是了，我是龙子啊！龙子也算是神仙，可是为什么，无论我用什么术法，都没有办法拯救我的爱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龙子丸（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