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救人》青道种玉

87、变态何必为难变态

　　童连很快拿来了相簿。

　　孔文佳接过相簿后，如她之前所说的一样开始描述相簿里的内容。

　　也许孔文佳曾经当真从事过教育类工作，她说话时不疾不徐，吐字清晰，仅用三言两语便描绘出了相片上记录的东西。

　　卫左安静地听着，看似专注，实则没放多少心思在这上面。

　　他在和自己发癫的系统说话。

　　“有病就去治。”

　　完全不能理解五八脑回路的卫左冷酷开口。

　　“我没病。”五八死鸭子嘴硬，“不信你出去后问问姓何的还有姓夏的，他们肯定也对你扇程行野那一巴掌有意见，他们肯定也想被你扇，他们肯定跟我一样不想输给一个半路出来的野男人！”

　　“室长只是有病，他不是变态。”

　　“那你的意思是姓何的会做出这种事？”五八抓住了重点，继续火上浇油，“你不会宁愿扇何文两巴掌？也不会扇我吧？你不能这么偏心！”

　　“有病就去治，我不喜欢说第三遍。”

　　卫左心累道：“扇巴掌这种事到底跟偏心有什么关系？被扇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你要是真的想被打，找别人。”

　　“不行！！！”

　　五八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我是想被打吗？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要的是公平对待！我那么喜欢你，被你扇巴掌凭什么不能算是一种荣幸？”

　　“我就不明白了，你能对那个野男人撒娇，为什么不能对我撒娇？你是不是讨厌我？！”

　　闻听此言，卫左有点崩溃了。

　　“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五八陷入沉默。

　　它该如何形容呢？

　　肤白如雪，唇色殷红，身穿黑裙的修女本就漂亮得不像话，突然受到惊吓后，素来平静的外表被打破，眼尾染上点点红色，连带着纤长睫毛也颤得厉害，似振翅欲飞的蝴蝶。

　　定力弱的人只需看一眼，都会为其神魂颠倒。

　　更别说喜欢卫左到几近疯魔的五八了。

　　五八被迷得神志不清，直至现在仍固执地认为卫左扇程行野那一巴掌和调情没什么区别。

　　“你不想扇我也行，以后能别奖励、不对，扇其他人吗？”

　　虽然五八觉得自家宿主是在奖励别人，但它心底门清，如果自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必定会惹对方生气。

　　五八不想作大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但自认莫名其妙被污蔑的卫左火气已经上来了。

　　“你别转移话题，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五八不敢吱声。

　　卫左拿出杀手锏。

　　“你再装死，以后别想让我搭理你。”

　　这话算是戳到了五八的软肋，它急急忙忙开口求饶道：“别，千万别，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胡言乱语了，我道歉，你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会疯的……”

　　卫左不应话，明显还在气头上。

　　五八自己把自己踹进沟里，尽管心里仍惦记着卫左的撒娇，却是不敢再作妖了。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

　　五八绞尽脑汁，试图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因为过于心虚，越描越黑，到最后它干脆破罐子破摔，坦白道：“我就是小心眼，就是嫉妒，就是觉得你扇他是在奖励他，甚至那还是你第一次扇别人，他凭什么？凭他脸皮厚？我脸皮比他厚，还能拟态成其他生命体，扇他不如扇我。”

　　“你那一巴掌下去，他连皮都没破，这不是奖励是什么？”

　　卫左听到这，已震惊到失语了。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你不是五哥，你快点把我五哥还给我，我在做梦？”

　　卫左宁愿相信自己在做梦，也不愿相信这些话是自家系统说出来的。

　　他印象中的系统是奇怪了一点，但远远达不到变态的程度。

　　如今卫左满脑子只有两个字：“你谁？”

　　“左子，我一直都是这样，我忍很久了。”

　　五八说到底并非人类，平时装的再像人，本身还是与正常人类有着天渊之别。

　　卫左把它当人看，原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只是……”

　　“太喜欢你了。”

　　五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因爱生痴，因爱生妒，是世间最正常的事情。

　　“左子，我又不是人，你不能拿人类的道德标准看我。”

　　“哪怕我是人，我也必定是个没道德的人。”

　　脱下伪装的五八这样对它的宿主说。

　　“你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卫左能理解五八因为喜欢对自己说出甜言蜜语，却不能理解对方因为喜欢，所以对他扇别人巴掌这种事，心生嫉妒。

　　五八并不反驳卫左的话，顺从道：“对不起，我太奇怪了。”

　　“真是对不起。”

　　又一次诚恳道歉后，五八忽地笑了。

　　“要辛苦你和这么奇怪的我，永远在一起了。”

　　大概是此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卫左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没受到太大的冲击。

　　应该说，他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大了，不差这一个。

　　接下来一整天，卫左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他不明白为什么五八怎么忽然就脱下了那层名为“人类”的伪装。

　　他只不过扇了程行野一巴掌而已。

　　卫左感觉很奇怪，他不懂五八的嫉妒心因何如此强烈，他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一条引线，很早之前，对方就开始嫉妒了。

　　吃过晚饭，卫左跟着队伍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楼。

　　他此时难受得紧，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院长叔叔！你来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卫左回了神。

　　他慢慢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走廊。

　　卫左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段话。

　　“义工守则第三条，晚上八点半是孩子们的休息时间，之后直到早上六点半，你都不可以进入孩子们的房间。如果这期间你看到有人试图进入房间，请务必阻止他，孩子们会很感谢你。”

　　现在时间还没到八点半。

　　没关系。

　　不重要了。

　　就你了。

　　卫左面无表情地松开门把手，朝站在走廊上的“院长”走去。

　　他记得他。

　　在仓库遇到的假院长。

　　假院长显然亦记得卫左。

　　“又见面了。”

　　男人笑着对直直向他走过来的修女打招呼。

　　感觉到男人身上针对自己的杀意，压抑了一整天的修女同样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旁边将几个小孩子护在身后的童连皱眉。

　　他刚想开口，忽然看见一道寒光闪过。

　　那道寒光毫不留情地狠狠刺入了男人的脖子。

　　走廊暗淡的灯光下，肤色苍白如纸的修女不紧不慢地转动匕首，如喷泉般涌出的鲜血沿着刀刃的两侧滴落，立时染红了男人的衣领。

　　男人手脚发麻动弹不得，唯一能自主控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痛苦，他嘴唇颤抖了两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比较记仇，我记得，你之前想杀我。”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男人听到修女温柔地小声对他说。

　　修女抽回了匕首。

　　仍然无法控制身体的男人宛如一座失去了支撑的雕塑，无力地倾斜，最终沉重地摔倒在地。

　　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在地板上蔓延开来，那些红色被灯光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目睹全程的童连只诧异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卫左一言不发，转身。

　　他脑海中，沉默一下午终于敢出声的五八小声说道：“够吗？我出来让你捅一刀？”

　　卫左不想搭理五八，没回话。

　　“那你扇我两巴掌？”

　　卫左条件反射骂了句“变态”。

　　“左子、左左——”五八拖长尾调，胡乱叫着从网上学来的称呼，“理理我嘛，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尽量克制一点，不那么变态。”

　　卫左冷哼一声，摆明了不信五八的承诺。

　　五八把嘲讽当态度软化，立刻顺杆子往上爬，开始说些腻死人的甜言蜜语。

　　最是听不得这些话的卫左在关上宿舍门后，冷着脸道：“有病赶紧去治，以后不准叫我左左、还有宝贝……尤其不准叫我公主。”

　　“我是男的。”

　　此刻的卫左还不知道，他即将遇到什么。

　　几秒后，看着躺在床上的白色枕芯，卫左硬是气笑了。

　　人怎么能有病成这样？

　　“他肯定躺过你的床，一股狗味。”什么也没闻到的五八颇为嫌弃地说。

　　“我想他应该不至于……”

　　“至于。“五八笃定道，“他都没脸没皮到偷枕套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卫左虽直觉程行野没得到他允许前，不会做出如此冒犯他的事，但程行野有前科，他懒得为对方辩护。

　　只有一点他想说——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卫左看五八很不顺眼，因为正常人无法理解变态。

　　“我比他更变态，我更厉害，为什么不能说他？”

　　卫左无话可说。

　　看吧，他就说正常人不能理解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