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救人》青道种玉

86、坏，不只有病

　　卫左长这么大，不是没遇到过变态，但第一次遇到针对自己的变态。

　　他试图代入程行野的思维，将程行野的话合理化……

　　不行。

　　代入不了一点。

　　怎么想都觉得只有变态才会说出这种话。

　　正常人无法理解变态。

　　就像他同样不能理解五八听到程行野的胡言乱语后，疯狂辱骂，同时声称要给他报“如何辨别和远离变态”网络课程的行为。

　　卫左强忍住叹气冲动，想尽办法安抚狂暴状态的五八。

　　他不善言辞，折腾好半天，才让五八逐渐恢复理智。

　　深感疲惫的卫左暗自叹了口气，抬手，食指指尖抵住改成半跪姿势后，一直在不着痕迹往他这边挪的程行野额头。

　　“正常人不会那么做，更不会那么说。”

　　“你知道你现在很像变态吗？”

　　有心机的变态听到这些话会选择先认错，再找机会梅开二度。

　　但程行野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我……”

　　“很想你。”

　　程行野不知道什么是礼貌、什么是尴尬、什么是羞耻心，什么是距离感，他只知道自己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人，他不想也不能和对方分开。

　　毕竟从睁开眼，有意识那一刻开始，程行野就在等待。

　　他不记得自己在等谁，但“等待”二字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因此哪怕已经无比厌倦看不到任何光亮、无法判断时间、只能闻到潮湿泥土味道、只能听到风声和雨声的、孤独至极的日常，他依然在等。

　　等到心灰意冷。

　　等到如泥沼般粘稠的恨意爬满全身。

　　程行野恨透了日复一日无望等待的生活，也恨透了自己等待的那个人。

　　可彼时，突如其来的灯光挑开黑暗，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欢快地跳动着，还未看到对方全貌，那些庞大而扭曲的恨意便在愈发急促的心跳声中烟消云散。

　　他等到了。

　　那么，此前所有，一笔勾销。

　　程行野不再怨、不再恨，他只想守着卫左。

　　“可是、我想你……很想你……”

　　站起来比对面人高半个头的男人，语气卑微又可怜。

　　他伸手想去握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不幸握了个空。

　　及时收回手的卫左拧着眉，眼中尽是困惑。

　　“我们以前认识？”

　　卫左思来想去，自认唯有以“他和程行野以前认识”为理由，才能勉强解释对方的行为。

　　总不能，程行野真是变态？

　　程行野摇头，诚实道：“我不记得了。”

　　虽猜到对方会如此回答，卫左心底还是升起一丝说不出的烦躁。

　　童连那些意味深长的话给他带来不小的影响，他控制不住内心不断冒出来的各种阴谋论，甚至恨不得钻进程行野脑子里，看看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你现在对我而言是个麻烦。”

　　毫不客气的一句话。

　　“对不起。”昨晚说过不少次，程行野低下头熟练道歉，目光随之看向卫左搁在膝盖上的右手。

　　他偷偷凑近了些，鼻尖微动。

　　程行野闻到很淡的香气。

　　昨晚用过同款，他心底清楚自己嗅到的香味是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后的味道，本身没什么特别的。

　　程行野头埋得更低。

　　饿。

　　发呆的卫左没发觉气氛变化，程行野趁机一点一点往前凑，几乎贴上被黑色布料遮住的膝盖。

　　待到热意贴近手指，神游物外的卫左方才惊醒。

　　“啪！”

　　很脆、很响的一声。

　　卫左力气本就比一般人大得多，还没刻意收敛力度，一巴掌下去，没有丝毫防备的程行野愣是被扇得狠狠偏过了头，身体亦被连带着晃了下。

　　空气静得可怕。

　　片刻后，程行野顶着指痕鲜明的巴掌印，以及卫左难以置信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手，疼吗？”

　　未等对方开口，他又语气真诚地关心道：“才一次，够吗？”

　　“再来？”

　　卫左霍地起身，手捏成拳。

　　就在他忍不住想再给对方一巴掌顺便骂一句变态时，敲门声响起了。

　　“咚、咚咚。”

　　“修女姐姐？”童连语带迟疑，“你怎么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卫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情绪：“没事，你找我有事吗？”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好，我知道了，等我几分钟。”

　　“那我们在老地方等你，记得带伞。”

　　听到童连离开的脚步声后，卫左立刻压低声音对程行野说：“今晚我不想在宿舍里看到你。”

　　程行野镇定的外表当即裂开一条缝。

　　“为、为什么？”他满眼无措惶恐，祈求般拉住面前人的裙摆。

　　“你说呢？”

　　卫左冷笑着扯回裙摆。

　　“变态。”

　　再多说一句都感觉自己有病，半点不想接着和变态交流的卫左绕开程行野，戴好眼罩，拿起雨伞，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行野怔怔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

　　一阵风吹来，门“砰”一声关上，再也看不到卫左的男人委屈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单人床……

　　几分钟后，走在队伍后面的卫左向他的系统吐槽道：“五哥你说得没错，他就是变态。”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卫左目露不解。

　　难道五八被程行野气晕过去了？

　　“五哥？”

　　卫左担心地喊了一声。

　　“嗯，我在。”

　　“你怎么不说话？”

　　“在想事。”

　　“嗯？”

　　“我在想……”五八一本正经道，“你还没扇过我巴掌。”

　　卫左眉头一皱，淡淡的不安感促使他嗓音中多了几分试探：“什么意思？”

　　“我也要。”

　　卫左震惊到口不择言：“你有病？！”

　　“开个玩笑。”

　　话是如此，卫左刚才可没从五八的语气中听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不愿继续话题，顺势给五八递去台阶。

　　“以后不要开这种离谱的玩笑。”

　　五八没回话，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卫左更不安了。

　　又过了几秒，五八轻咳两声，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什么，左子我想问你件事……当然，我问这事也没别的意思，单纯有点好奇而已，你千万别误会……真的，我真没其他意思，真的就是好奇想问一下，你是不是……第一次扇别人巴掌？”

　　“你在说什么？”卫左怀疑自己的语言理解系统出问题了，不然他怎么听不懂五八的话。

　　“五八你是不是中病毒了？”

　　隐隐猜到五八想法的卫左，连五哥都不叫了。

　　“没中毒。”五八说话仍是吞吞吐吐的，“我就是觉得……嗯……扇巴掌这种事比较……呃、私密，尤其穿着裙子扇巴掌什么的，都是第一次……你一刀杀了他，我都没想法……光扇个脸……我也不是说脑子有问题羡慕他，这种第一次谁会想要啊。”

　　“你信我，我只是有种输了的奇怪感觉。”

　　五八诚恳道：“抛开别的不说，看在程行野是变态的份上，左子你让我扳回来一局，成吗？”

　　“不，你说的不对。”

　　卫左否定了五八的说法。

　　“你这不叫奇怪。”卫左麻木道，“叫变态。”

　　“你和程行野一样，都有病，都是变态。”

　　什么输不输的，他完全无法理解。

　　正常人不能理解变态。

　　“你说我是变态我也认了，不过我想我应该比他更变态一点，你都扇他了，不差我一个。”胜负欲上头的五八对那一巴掌念念不忘，“还有他是人类，我是非人，分开算，我也是第一次，不算输。”

　　卫左冷漠开口：“再胡言乱语，你跟程行野一起圆润地离开我的世界。”

　　不可理喻，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可攀比的？！

　　“你很生气？那你能……”

　　“滚。”

　　卫左对未来感到绝望了。

　　何文与夏不冬明显精神有问题，新遇到的程行野是个会咬人的变态，五八也不正常了……自己头顶是有会将人改造成精神病和变态的光环吗？

　　直到坐在藏书室的沙发上，卫左仍在怀疑人生。

　　“左子你别生气了，你理理我。”

　　卫左闭口不言，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搭理五八。

　　“你打我一巴掌解解气？”

　　五八贼心不死。

　　“滚。”

　　忍无可忍的卫左抓住了从旁边经过的童连。

　　“怎么了修女姐姐？”

　　“我记得刚来福利院时你提到过，藏书室里放着几本记录了你们过去生活的相簿？”

　　卫左仰头，精准无误地看向童连的方向。

　　“可以借我看看吗？”

　　童连温柔回答道：“当然可以。”

　　“只不过……”童连笑了笑，道，“恕我冒昧，修女姐姐眼睛不方便，要怎么欣赏相簿呢？”

　　“相簿？我可以看看吗？”

　　不久前悄无声息凑过来的孔文佳忽然一脸不好意思地插话道：“我也很好奇大家过去的生活，正好我看的同时还能给卫左描述照片上的内容。”

　　童连声音依然温柔：“当然可以。”

　　卫左转头，向孔文佳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互惠互利嘛。”孔文佳摆了摆手，笑得十分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