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复生》杨之达

13、Chapter 5

　　5.3

　　当车子离开被修整过的路基，冲入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燃油车的驾驶一下子变得极其颠簸：

　　树根，枯枝，石子，大大小小的植物枝条打在燃油车身上，发出“劈啪”的声音。

　　一片激烈的颠簸之中，樊华一边攥紧方向盘，竭力地保持着燃油车的平衡，一边在天摇地动中冷静地思考：

　　为什么，是燃油车？

　　夏特岛四面环海，与世隔绝，渺无人迹，当樊华的脑海里出现“借用Laurent的交通工具出逃”这个念头时，她下意识地认为：Laurent会选择使用私人飞行器。

　　因此，当Laurent的钥匙被一辆燃油车响应，这确实大大出乎了樊华的意料，并且打乱了她的逃生计划：

　　毕竟，她无法驾驶着一辆燃油车，冲出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

　　樊华并没有因此而气馁。

　　Laurent选择驾驶燃油车，她想，背后一定有原因。

　　毕竟，就连在她身后紧紧追击的“渔夫”，也同样选择去驾驶大型的燃油越野车，而不是直升飞行器，去在半空轻易地定位她的车子——

　　“哗啦”一声，一枚武器穿过后车窗玻璃，“啪”地击碎了樊华的挡风玻璃。

　　樊华骤然俯身，猛打一把方向盘，躲过飞来的武器攻击。她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一声。

　　没有了挡风玻璃遮挡，当燃油车驶过原始森林，无数的植物枝条“劈啪”地拍向车内，阻碍了樊华的驾驶；身后，更多的武器攻击一轮又一轮地袭来。

　　樊华一咬牙，伸出手去，猛地将倒车镜“喀”的一声掰了下来。

　　将座位“哐当”一声向后调，樊华滑下驾驶座，缩着身子，半蹲着躲在车壳里。

　　一手攥紧方向盘，另一只手举起倒车镜，樊华踩着油门，根据倒车镜里反射出的路况，驾驶着车子向前疾驰。

　　这样一来，樊华躲过了森林里不断迎面拍打而来的枝条，和身后疾穿而来的武器攻击，然而这样的情形也是非常不利的：

　　看不见后车的情况，樊华并不知道，“渔夫”的越野车，是否越追越近了。

　　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被追赶着逃亡了，她想，必须要形成一个计划。

　　樊华眉头紧蹙，心念急转。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Laurent和渔夫都选择在无人岛这种糟糕的地形上使用燃油车，而不是私人飞行器？

　　研究所的实验室可以承担起昂贵的仪器与试剂，当然更能承担起私人飞行器的维护与能源费用。

　　毕竟，在联邦拥有像Amineumab这种具有专利的药物，研究生背后的生物科技公司可以说是暴利也不为过——

　　樊华失声说：“Amineumab！”

　　电光石火间，樊华的耳边响起Laurent的声音：

　　“这项工作我们在秘密地进行。”研究员说，“所有的研究成果，不会有人知道它们的实验对象是人类，而不是小鼠。只要能够保密，它就不会对社会，法律还有文明产生侵害。”

　　当Laurent误认为樊华是联邦的记者时，研究员还曾说道：“如果你将我们的研究项目公开，会迫使我们已经研发出的药物项目陷入道德危机——你得承认，不论研究手段，Amineumab都是真真正正有益于大众的有效药物。你不能让迫切需要治疗的病人们损失它。”

　　解释完这一切，Laurent最终说：“我需要夏特岛的秘密被保守。而死人，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

　　这也是樊华在原始森林岛上被紧紧追击的原因。

　　樊华喃喃地说：“不能使用飞行器，是因为，Amineumab以及其他的研究项目都在暗中进行，绝对不能引人注意，不能被联邦各区发现——”

　　夏特岛是一个“无人岛”。

　　它坐落在第十二区原始区，岛上荒无人烟，除了研究野生动物的科学考察，没有任何人类文明的活动。

　　这样的一座岛上，怎么可能合理地出现联邦最先进的私人飞行器？

　　研究所坐落在隐蔽的森林之下，巨大的阔叶林层层叠叠地将建筑遮盖，从联邦的卫星雷达上完全地抹去；一旦夏特岛上空出现不明来源的飞行器，夏特岛必然会引发联邦各区的注意。

　　如果夏特岛上真正的活动被人发现，研究所的实验将面对巨大的道德危机——这对于它背后的生物科技公司，必然也将带来经济与金融的巨大打击。

　　因此，夏特岛上，不能有飞行器，不能有建筑物，层层叠叠的原始森林之上，不能有任何被联邦卫星雷达发现的精妙仪器。

　　它必须是一座原始的“无人岛”。

　　樊华心里豁然开朗。

　　“不能使用飞行器，”她喃喃地说，“那么，逃离夏特岛，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船。

　　5.4

　　脑中浮现伪装成“渔夫”的雇佣兵以及他的“渔船”，樊华心情复杂。

　　这也算误打误撞吧，她想。

　　前往夏特岛时，她误打误撞地被“渔夫”的渔船拖行了一段航程，然后自己爬上了夏特岛，因此，对于夏特岛上海岸线的大致方位，也算有所了解。

　　“东南方向。”樊华在心里说。

　　她还记得，登陆夏特岛之时，她藏在海边的灌木丛里，远远地看见：在岛屿的东南方向，有一座小而旧的渔船码头。

　　樊华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伪装成满潮时出海，而悄悄为夏特岛上的研究所提供补给的渔船。

　　——这艘伪装的渔船，是她逃生的最大可能性。

　　樊华这样想着，踩下油门，试探着微微直起身子，伏向驾驶位的导航盘——

　　看见她冒出头来，身后的武器骤然“突突突”地响了起来，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樊华蓦地一惊。

　　再次迅速地蹲伏下来，樊华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黑色越野车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而自己的燃油车上，导航盘车载的GPS没有信号，说明整个夏特岛上，任何的信号都已经被屏蔽。

　　樊华一咬牙齿，仰起头来，从被击破的挡风玻璃里看向天空，估算了一下阳光的方位——

　　如今正是夏季末，下午4时，太阳光线开始偏移。

　　樊华在心里估算着东南的方位，猛地一打方向盘，用力地踩了一脚油门。

　　然而不等燃油车驶出太远，车载的智能导航盘忽然“叮”的一声提示道：

　　“即将进入断崖区，请注意路况，注意掩蔽。”

　　樊华微微一怔，随即了悟：

　　这是Laurent的燃油车，她为自己设置了智能提示语，以提醒自己：注意掩蔽，注意躲避联邦的卫星雷达。

　　樊华心脏开始“怦怦”地急跳。

　　断崖区？

　　樊华登陆夏特岛之时，便是从东南方向的断崖处，随着沃勒比沙兽，缓缓地攀爬而上。

　　很好，樊华想，至少燃油车行驶的方向没有出错。

　　在智能导航盘一叠声的“警告”“危险”“正在进入断崖区”中，樊华心跳加速，“轰”地将引擎踩到最大功率——

　　“嘭”。

　　天旋地转中，身体骤然失重。

　　猎猎作响的风声中，身后隐隐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渔夫”的咒骂。

　　安全气囊弹开时，樊华想，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甩脱了“渔夫”的追击。

　　坏消息是，她正从十几米高的岩石断崖上坠落——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