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告别信》周旋宁

8、种子

　　【我的心中有一颗种子。我想它应该是四年级时就悄悄种下的，直到高一的这一年，我与那个使它种下的人重逢，它才终于破土而出。而这颗种子的名字叫做“喜欢”。】——《小草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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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蓁一直记着段斯成说的话，像将军一样带着全班的同学到固定的地点排队站好。很神奇，她并不紧张，甚至还很享受。享受微风拂面，享受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的感觉。

　　喊口号时，她面带笑容，很大声，充满着自信。

　　就像是将军一样。
　　确信她能打赢这场战。

　　杜心如的比赛项目在下午。开幕式结束后她就拉着她到观众台坐下，“可以嘛，是不是不紧张了。我都听到你喊口号的声音了。”
　　李蓁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么大声的吗？你站那么后面竟然都听到了。”
　　杜心如摸摸她的头：“走得可好了。”

　　比赛正式开始，两人在观众台上为班上的同学加油。

　　杜心如非常激动，站得高高的大声喊，或者是跑到下面在旁边喊。相较于她来说，李蓁就比较安静了。

　　“大俊超他！超他！！”

　　杜心如整个人都要往前倾倒，李蓁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别激动别激动，一会儿摔下去了。”
　　杜心如说：“这上面站着影响我发挥，下面又太挤了我看不到。真是的，一会儿长跑的时候我一定要站前面去。”

　　杜心如是说到做到的，接力跑一结束，她就跑快速跳下台阶跑到前面站好位置了。然后转身对李蓁招手，招呼她过来一起。

　　李蓁走到她的旁边，杜心如说：“天杀的，最后竟然被18班的反超了。只拿了个第二名。”
　　李蓁：“第二名也挺好的。”
　　杜心如：“第二名是不错，只是没人会记得第二名吧。”

　　李蓁一时沉默了下来。

　　“段斯成，不拿个第一就别说是我们5班的啊。”

　　旁边不远处传来哄闹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

　　就见段斯成从台阶上走下，身旁的同学纷纷拍了拍他的肩膀，吹着口哨，大声嬉笑说话。

　　“段斯成，把6班的干倒行不行啊！别给我们班丢脸啊！”
　　“段斯成，大帅哥！！！”
　　“段斯成！！！”

　　声音十分洪亮，足以把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

　　段斯成耳根泛红，抬手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笑着说：“朋友们，别搞我。安静点别打扰到别人了。”

　　然而那些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横幅，举着喇叭，比刚刚还要招摇了。

　　段斯成无奈地笑了。

　　他举起双手，大大方方地比了两个耶，然后跳下台阶快步走到塑胶跑到上。

　　李蓁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移动。

　　“这也太行了吧，他们班设备怎么那么多。还有横幅。这个段斯成也太受欢迎了。”杜心如说着话就轻轻撞了她一下，随后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你看，好多人讨论他。”
　　李蓁扫了一眼，确实有很多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去。不过想想，他从小就很受人关注了。

　　枪声响起时，她被吓了一跳。

　　5班的加油呐喊声响起时，她再次被震惊到。

　　杜心如十分不服：“不行，这咱班气势直接被压了。”
　　李蓁客观道：“不止我们班，其他班也一样。”这个班级，不仅装备多，还很团结。‘段斯成’这个名字直接在整个给操场回响了。
　　其他班的声音，是那么的零碎，那么的可有可无。

　　杜心如：“咱们也来喊。他们快过来了，喊大声一点。”

　　耳边是杜心如大喊加油的声音，李蓁的注意力却全在段斯成的身上。

　　天比刚刚明亮了许多，没那么灰了。少年们追着光向着终点奔跑，看见段斯成被反超落在后面的时候李蓁都替他感到紧张，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出声喊了加油。
　　她是不希望他落后的。
　　所以最后冲刺的时候，看到他重新超越一个又一个人时忍不住又激动了起来。

　　可惜差一点，他就能拿第一了。

　　杜心如见她一脸可惜，安慰道：“没关系的，咱班好歹拿了个第三名。”

　　李蓁弯唇笑着点点头。

　　她可惜的是，只差一点，段斯成就能拿第一了。
　　他怎么能是第二名呢。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李蓁吓了一跳。

　　杜心如拉着她到终点去看颁奖，段斯成被他们班的同学团团围着，从他身旁路过时，李蓁的心跳异常快。

　　“看看人家，你们也不知道给我也整点。”徐正叉腰喘气说。
　　杜心如呵了声，“我嗓子都给你喊劈叉了你是听不到是吧。”她往段斯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上下扫了徐正一眼，“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档次的。”
　　徐正：“什么档次的，不就是个第二名。我也跑了个第三呢。要不是我后面脚抽筋，就他还能超过我？”

　　杜心如扯了扯嘴角，一副你就吹的表情。她一把搂过李蓁的肩：“我和李蓁给你加油喊得很辛苦了，一会儿请我们吃冰淇淋。”
　　听到这话，李蓁有些心虚。
　　“我是运动员！”徐正说。
　　杜心如耸耸肩，“那又怎么样。”她转头看向李蓁，亲切问道，“蓁儿，你想吃什么样的？我比较想吃雪糕，可爱多挺不错的。”
　　李蓁浅笑道：“可爱多确实不错。”
　　“哇，你们两个，啧啧……真是我的好朋友啊。”徐正摇摇头。

　　徐正人还是很可以的，领完奖就喊她们去食堂买冰淇淋。食堂人特别多，李蓁不想进去挤就选择在外面等着。

　　“里面太闷了，我在外面等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头。就见段斯成从食堂里走了出来，嘴里咬着根棒棒糖。

　　段斯成同样注意到了她。
　　他轻挑了下眉，咬着糖果改变行走的方向朝她走了过来。

　　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李蓁的心脏都要停了。

　　段斯成在距她一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笑嘻嘻地说：“组长，怎么样。带队的感觉爽不爽？”
　　李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啊’了声之后又摇摇头，几秒之后又点点头。

　　段斯成被她逗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蓁终于把自己游离在外的神思拉了回来，抿唇说：“还行。不过多亏了你，我没那么紧张了。”
　　段斯成勾唇笑了下：“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李蓁不置可否地笑了。

　　段斯成摸了摸口袋，给她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李蓁愣了下没接。
　　段斯成说：“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李蓁摇摇头，伸手接过。

　　是一个橙子牛奶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喂，段斯成，怎么回事，怎么就跑了个第二名啊。”声音从前面传来，李蓁循声看去。

　　就见三个男生站在下边，左边的那个手里还抱着个篮球。

　　“去你的。第二名怎么了。第二名也很了不起！有本事你也去跑一个。”段斯成说。

　　听到这话，李蓁怔住了。
　　她的眼眶有一瞬红了起来。

　　底下男生连连摆手，笑着说：“跑不了。”
　　“我们要去打球，你去不去。”男生问道。

　　段斯成摆摆手：“不去。”

　　下面那三人离开，段斯成对她说：“他们几个是我们班的。”
　　李蓁点点头。
　　看着他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又想到刚刚那几个人的对话以及自身的经历，她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听他们的。我觉得，第二名也很好。一定会有人记得第二名的。”

　　段斯成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而后认真道：“是啊，第二名就是很了不起。”说完，还一本正经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而李蓁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甚至还有点想哭。

　　段斯成的朋友从食堂里出来喊了他。他同李蓁道别，走下食堂的台阶，又走了几步后忽然转身喊了她：“李蓁，第二名，真的很了不起。总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阳光灿烂，微风吹拂。
　　李蓁的头发被风吹乱了。

　　记忆中笑容灿烂的小人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合，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只知道，那时候成绩一发下，他看见她愁眉苦脸的，就会问她怎么了？
　　李蓁说：“没人会记得第二名。”妈妈总是这样说。
　　段斯成立马拍桌，大声道：“怎么可能。我就记得你是。这可是第二名耶，很了不起的好吗。你不要这成绩给我好了，刚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大堆叉叉回去怎么交代呢。”

　　“第二名，了不起吗？”
　　“当然了。”
　　“那你会记得第二名吗？”
　　“会。”

　　虽然他当时的回答只是为了哄她开心，然后下一秒就和她商量作业晚点收，借他抄的事情。但此时此刻，看着站在阳光下笑容灿烂的他。李蓁十分不可思议他竟然还记得。

　　她笑了起来，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重重地点头：“嗯。”

　　段斯成转身走了，离她越来越远。
　　可近视眼的李蓁看他却越来越清晰。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糖果，撕开袋子，放进嘴里，牛奶和橙子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味蕾。
　　好甜。
　　比她以前吃的任何糖果都还要甜。

　　再抬起头，视线又一次锁定了段斯成。
　　他沐浴着阳光往操场里走。

　　耳边响起了怦怦怦——

　　心中的那颗种子迅速生根发芽。
　　而我的心脏，因为你开始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