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告别信》周旋宁

18、青春

　　台风过境，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一点伤害，还送来了一个令人愉悦的假期。这样的喜悦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夜静悄悄的，家家户户早已都熄灯休息。

　　李蓁开着盏小台灯坐在学习桌前，手机的光亮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五官映射在镜中。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眉眼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纤细的手指快速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

　　她的手臂下压着的是一本乌压压的本子，那上面是她编写的各种故事，背下的各种单词。

　　段斯成：【我去，你速度怎么那么快。】
　　段斯成先是发了一个小猫抬爪的表情包，紧接着还发来了一条语音。

　　这个表情包是她之前给他发过的。
　　暑假的时候李蓁花了许多时间在记单词上，她紧紧追赶着，最近才终于跟上了一点他的速度。

　　李蓁心脏怦怦跳。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戴着耳机打游戏的李雨晴，然后拿起耳机线插上，将音量调小，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去点那一条语音。

　　“不服不服，再来一次。”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电流闯入她的耳朵里，虽然早就做了准备，但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

　　好近好近的声音，仿佛他就在她的身旁，仿佛他温热的气息在包裹着她。

　　脸颊愈发滚烫，李蓁感觉自己都听到了心脏怦怦响的声音。

　　她握了握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正常，然后抿着唇敲下：【好。】

　　网络有点差，一个‘好’字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发出去。

　　李蓁松了口气。

　　“姐，干嘛呢。”李雨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李蓁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摁灭手机，转头看她：“怎么了？”
　　李雨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本子，伸手拿起她的故事集翻看了一眼随后放下：“还有这工夫编故事呢，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学习。”

　　李蓁看着她不断翻页，眉心跳了一下，赶紧拿回她手里的本子，打着哈哈笑着说：“我这是编故事背英语单词，这个方法挺不错的。你可以试试。”
　　“算了吧。”李雨晴摆摆手，“你饿不，咱俩出去买宵夜吃吧。”

　　李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又看到段斯成发来的消息。她本想点进去，随即又想到身边的李雨晴，便把手机重新盖住：“这都十二点了。而且你感冒才刚刚好。”
　　“这才是宵夜的时间啊。走嘛。”
　　李蓁有些不太想。
　　李雨晴接着说：“你跟我去我妈才不会骂我。”也不再管她愿不愿意，李雨晴拉起她的手臂将她椅子上拖了起来，“你都学那么久了，明天也不上课。周末就放松休息一下嘛。”
　　李雨晴不会拒绝人，也不好意思拒绝李雨晴，便应了下来。

　　趁着李雨晴去换衣服的时间，她快速打开手机给段斯成回复。

　　她的‘好’字发了之后，他是给她回了一个表情包的。
　　一个321倒计时的动图。

　　李蓁组织了一下语言，琢磨再三才发过去。告诉他自己有点事情，能不能先暂停，明天再接着打卡。

　　段斯成同意了，然后和她约了明天的时间。

　　之后又瞥见手下压着的本子，拿起翻开，就看到了她在“prime”这一个单词的旁边，写了好几个段斯成的名字。

　　“prime”青春，同时也是最好的。

　　-

　　次日周六，李蓁没有赖床早早就起来了。

　　她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漱，然后重新回到房间在她的学习桌前坐下。李雨晴还在睡，她就没有开窗，屋里很暗，只开着桌子前的小台灯。
　　然后复习了昨晚的单词，和背了一篇英语短文。

　　8点，大伯母来敲门喊她们出去吃早饭。

　　李雨晴赖床嘟囔着不吃了，李蓁抓紧摘下耳机出门。

　　昨晚两人出门去吃宵夜，回来又折腾聊天，凌晨两点才睡的。只是李蓁不困，一点也不困。她早就习惯了晚睡早起，加上她记着和段斯成的约定，精神十分亢奋，就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快点给我起床吃早饭，别啰嗦。”大伯母又喊了声。

　　李雨晴依然没有动静。

　　李蓁安静帮忙。

　　“没事，这个我一会儿弄。你先吃。”大伯母说完就丢下袋子走去打开房门，一把将李雨晴拉起，“不吃到时候又给我叫胃痛，我是不会管你的。快点给我起床。”
　　李雨晴：“我不饿。”
　　“不饿也给我吃。”

　　一分钟后，李雨晴就跟在大伯母后面，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这顿早餐，大伯母一顿输出教训了一通李雨晴以及在外上班的大伯。

　　李蓁一声不吭。

　　饭后，李蓁主动把碗筷收去洗了。

　　李雨晴再次回到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大伯母前脚刚出去工作，李蓁也收拾书包准备出门。

　　李雨晴瞧见，十分震惊：“你要干嘛去！”
　　李蓁：“去书店。你要去吗？”
　　李雨晴头都要摇成波浪鼓：“还去书店！你不困吗？昨晚可是凌晨才睡的。”

　　李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头。
　　“我出门了。午饭我不回来吃了。”

　　-

　　天气晴朗，北方已经入冬了，南江还是艳阳高照。

　　李蓁走到巷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糖果，然后到对面的公交站等车。因为是周末，所以车上人并不多，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播放英语阅读。
　　十多分钟后到达书店。

　　这个书店她经常来。

　　早上还没什么人，她径直走到常坐的位置，斜阳从窗户照射进来，翠绿的树叶摇摇晃晃，有一两只鸟儿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李蓁将书本摆上，然后戴上耳机。

　　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段斯成发来的消息。

　　段斯成：【组长组长，起床打卡咯。】
　　李蓁：【好。】

　　这是他们昨晚约定好的。因为今天晚上段斯成要去陪朋友过生日，大概率会很晚，所以就把打卡时间挪到早上了。

　　他们一起圈了二十个单词，看谁能在最快的时间将它们背下来。

　　每天都是如此。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段斯成背完了。
　　李蓁比他多花了十分钟。

　　段斯成把他编写的故事发给李蓁看，李蓁也把自己编的故事发给他看。

　　段斯成：【总算扳回一城了。】
　　李蓁发了个小朋友皱眉的表情包：【下一次我肯定赢你。】
　　段斯成：【好咯。】
　　段斯成：【不过组长，我们就这样打卡发来发去你觉不觉得没意思。】

　　看到这句话，李蓁愣住了。
　　她抿唇：【那怎么做，才有意思？】

　　心有些慌，怕他觉得她无趣，怕他下一句话是以后不一起打卡了。

　　段斯成：【要有点惩罚和奖励，这样才有意思。】
　　段斯成：【这样好了，我们来比赛吧。】

　　李蓁松了口气：【怎么比？】

　　段斯成：【就比看谁背单词的速度快，记得还准确。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就检验。惩罚目前还没想到，奖励的话就是实现对方的一个愿望。怎么样？】
　　李蓁：【可以啊。】

　　段斯成：【等着吧，我肯定会赢你的。】
　　李蓁笑着挑了一下眉：【那可说不定。】

　　-

　　窗外风景宜人，李蓁低头算题，内心的喜悦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她抬头。

　　张柏青抱着书站在桌子边，指着她对面的位置小声问道：“这里有人坐吗？”

　　李蓁摇头，然后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回。

　　张柏青在她对面坐下。

　　李蓁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张柏青说：“市图书馆装修闭馆了，我就来这了。”

　　李蓁轻轻点头。怪不得呢，她经常来这个书店，但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
　　遇到难解的问题，两人便小声讨论。此外再无交流，安静学习。

　　一起坐公交回去的途中，张柏青突然问了李蓁一个问题，吓得她都想跳车跑走。

　　“你是不是，喜欢段斯成？”

　　李蓁的手紧紧抓着书包的肩带，呼吸急促，她不敢承让，但也不想否认。只能扯唇笑了笑：“干嘛这样问。”

　　张柏青：“没什么，就是感觉他挺受欢迎的。”
　　李蓁笑呵呵地点头附和：“是挺受欢迎的。他从小就很受欢迎。”

　　“你和他从小就认识？”他问。

　　李蓁笑着点头，“是啊，我和他小学四年级同班认识的。”提起那时候，她就有说不完的话。满脸笑意地说着段斯成的光辉事迹。
　　“他人挺好的。那时候我被我同桌欺负哭，他不知道，还被我连坐生气了。然后他就和我道歉，还臭骂了我同桌一顿，逼着我那个同桌和我道歉。”

　　窗外的风迎面吹拂，李蓁想起了从前。

　　记忆就像街边的树木，公交往前驱使着，将它们都匆匆掠过了一遍。

　　“……”
　　张柏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了答案。

　　他垂下眼睫，自嘲地笑道：“那我可不能欺负你了。”

　　李蓁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顿了顿，她轻声说，“现在的段斯成，应该不会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