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月》吕绯

23、第二十三章 寒星

　　有些事，我不能为所欲为。
　　有些事，却可以尝试——

　　为了放松心情，我独自溜出宫去了一直想去的地方。抬头瞧见牌匾上‘温柔乡’三个金色大字让我确定这里就是全城最大最出名的风月场所了！听说名妓亮相前要学的东西涉及的范围很广，不止是众人熟悉的琴棋书画。
　　凡是古典小说中，或多或少都会提到青楼，想象之余，总比不上亲自寻访来的真实。
　　这么一座庞大建筑分三层，正中为界，两边构造相同但差别在于纱帘的颜色，左边是淡蓝色，右边是浅红色，不觉俗艳反而突显怡然，特别的是，这里营业不分昼夜，只不过白天多是店里一些琴棋书画的高手表演一番，晚上的内容就不言而喻了。
　　我就是还没明白为什么要分两边，正想着就被门口的老鸨拉住，眼瞪大了一圈：“这位公子赏光，不知想去哪一边？”
　　这老鸨并没我想象中那般俗气，我问道：“可有区别？”
　　老鸨用手绢捂嘴笑了一笑，“一看公子就是第一次来不熟悉，这右边是娇羞可人的姑娘们，左边嘛——当然是小官儿了！”
　　我吃了一惊，这里好前卫好专业啊……
　　“公子，不管您去哪一边都不会失望的，大堂里有舞看，有歌儿听，还有雅间听琴。”
　　那还是去小官儿这边吧，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要是和女人单独在一起也麻烦，男人肯定方便多了。
　　我整了整衣裳走进淡蓝色的长帘中，入眼便是厅堂，坐了好几桌人，正前方是一长阶梯，上面有个舞台，此时正有人在跳舞，我定睛一看是几个十四五岁的漂亮男孩，略施脂粉，目光含情，但我心中有些惋惜，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被卖到这里，身不由己……

　　“公子是要坐下看舞，还是——”我刚进去马上就有人招待。
　　我一笑，这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阅历自不如外面的老鸨，我拿出一张大额银票给他：“你们这里最红的小官儿可有空闲？”
　　他接过瞄了一眼，又多了几分笑意：“公子真是好眼光，请随我来！”
　　我跟他来到三层，他推了门待我进去之后又把门合上。
　　里面传来阵阵古琴的声音，音色优美，听得出是个行家，既然没人搭理我，我只好自己进去了，跨过圆月型的门，便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纤细背影，静坐于席上抚琴。我不忍心打断，就站着欣赏，直到曲子终了，那人才起身，我轻轻鼓掌。
　　待他转过身，略带稚嫩的绝色之貌映入眼帘，“不知如何称呼？”
　　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眼也垂了下来：“寒星。”
　　“寒星？真是好名字！”我走过去，席地而坐，对他说：“坐下聊聊。”
　　“是。”
　　他好像不敢看我，于是说：“你不要怕，我不会欺负你的，就是随便聊聊。”
　　他这才抬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消，“让公子见笑了，寒星并不是怕，自接客的这一年以来，王公贵族、富贾豪商见过无数，却从没见过您这样美丽脱俗、出尘若仙的人物，寒星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呢。”见我沉默，他连忙解释：“公子别见怪，我并无冒犯之意！”
　　我朗声大笑，“为何你说这话让我觉得咱们的位置反了？”
　　他有些急了，轻皱黛眉道：“寒星绝无此意！”
　　“不逗你了，我不在乎这些的。”
　　“…………”
　　我见矮桌上摆的古琴，身子坐正，左手按住七条弦上的每个徽，弹动琴弦，“这是落霞式的古琴，音色还不错。”
　　“公子也会？”
　　“嗯，学过好几年呢。”我停手，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他摇头，眼神黯淡，轻声说：“我是个孤儿，被人卖到了这里，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也没有谁比谁更低贱，就算你身在这温柔乡中，也要是朵清莲，出淤泥而不染。”
　　“公子是这么想的吗？”
　　“嗯，希望你也这么想。”
　　“寒星……懂了。”

　　“教你弹一首《凤求凰》，当你有了喜欢之人就弹给他听，他会明白你的心的。”我说完静下心，弹了起来——
　　我是很喜欢古琴的，因为在弹奏的时候可以宣泄自己的感情，浑然忘我……

　　“公子，您竟弹的这么好！”
　　我笑笑，当你必须一直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为了消除反感，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喜欢了。
　　“寒星，别叫我公子了，听了很不习惯，你就叫我——沈月吧。”
　　“这个……”他有些犹豫，大概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就我们两个的时候这么叫，如何？”
　　他微笑着点头，我站起来，把他也拉起来到露台上，这里是三层，视线广阔，我对他说：“你认真的看过这外面的一切吗？”
　　“不曾……”
　　“其实人就是这样，在我看来，这风景才是真正的美。”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眼前的才叫生活。
　　“寒星，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不敢想。”
　　“如果有机会呢？”
　　“不知道……”
　　我轻笑，每个人真的都不同，我想要的他并不一定希罕。

　　出了寒星的房间，路过二层被个浑身酒气的老男人缠住，让我陪他喝几杯。
　　“小美人笑一个……”
　　他将我堵在墙角，身上的味道把我熏的够呛，忍不住叫道：“你快让开！”
　　“除非你陪、陪我喝酒！”
　　“喝你的头！”我生气的朝他□□之间踹了一脚，趁他不注意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去，飞快的往出跑。
　　我那脚带来的疼痛似乎让那人酒醒了，他呲牙咧嘴的捂住下面，气急败坏的追了过来，就在我马上逃出去的时候，门口出现了几个貌似家丁打扮的人将我拦住，后面那人狠狠的说：“你敢踢本大爷，哪也别想去！！”
　　“涟月！”
　　“莫上尘？！”
　　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抬手一劈，旋转了半圈又跳起用腿那么一扫，迅速摆平了几个家丁，拉着愣神的我出了温柔乡，跑了好远见没人追来才停下。
　　我喘着气问他：“你怎么在那里？”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秘密！”
　　他右手食指贴在唇上，“这也是秘密！”
　　“我才不稀罕知道呢！”打量四周，发现这里是片靠近小河塘的草地，不少人带着孩子来这里玩，还有些吟诗作乐的年轻人，旁边还有卖风筝的摊子，我走过去，买了只漂亮的燕型风筝。
　　“您生意不好啊？”
　　老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买的人少了，愁死了！”
　　“您别急……”我看了眼跟过来的莫上尘说：“你有什么办法？”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点头：“你就拿着风筝在这里放。”
　　“是不是真的啊？”我将信将疑的放起了风筝，没一会风筝上了天，我拽住线轴坐在草地上，仰起头看那只飞得好高的燕子。
　　莫上尘挨着我坐下，“好像很有意思。”
　　“嗯，可是——就算飞的再高再远，还是要飞回来。最可悲的，不是燕子不能飞走，而是舍不得咬断这根纠结的线……”
　　“用我帮你吗？”他掐住线，问我。
　　“这种事，还是让燕子自己来吧。”

　　“你注意到了吗？天上的风筝多了。”
　　“真的！怎么回事？”
　　他没直接回答我，只说：“那个卖风筝的老伯已经收摊回家了。”
　　恍然大悟！他到聪明，懂得利用免费资源的我来做广告！
　　“……我宁愿追求人格魅力！”
　　“人格魅力？”
　　“不是一种人，我只说一个。当你想起他就会从心底里崇敬，当你提起他就会不自觉的流下眼泪，我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做到……”头仰的更高，望着碧蓝的天。
　　“会有这样的人？”
　　“当然，只是他的理想太伟大，而我的只能算是梦吧。”
　　“我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表情，平静的告诉我，他什么都没有……
　　“你会有的，相信我吧！何况我的梦想很简单。”从地上跳起来，把线轴塞到他手里：“燕子送你，我该回宫了。”

　　因为无故失踪，免不了被小荷小莲一阵念叨，看来我月王爷的威严在他们面前已经成了摆设，根本没有作用，罢罢罢！
　　把她们两个赶出去，在床上小睡了一觉。晚上我和念月一起坐上昭夜接我们的马车，可刚出宫门就停了下来，我看向昭夜：“怎么回事？”
　　“换车。”
　　也没多问，我跳了下去，看见一旁的马车，上去之后才发现坐在里面的思瑞！
　　他轻唤‘涟月’。
　　总感觉思瑞在唤我名字的时候特别温柔，同他的微笑一样如沐春风，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