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不心动》关年

4、离席

　　周末的早市，人声鼎沸。

　　姜且和滕玥面对面坐在早餐铺支出来的小木桌子上，充当免费人形广告牌。

　　“这个难讲哦，沈逸个人信息被保护得很好，出道到现在没爆过什么瓜。”滕玥查了手机，调出沈逸的个人信息页，

　　“个人资料写的是连城人，从小在连城长大，至于在没在北街生活过，不好说。这种公司上传的百度百科，十条能有一条是真话就不错了，尤其是身高。”她加重了身高两个字，和姜且会心一笑。

　　姜且咬了口刚出炉的葱油饼，咔嚓一声，酥脆地掉渣。

　　滕玥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和他不在一家公司，不然还能帮你打听点。”

　　晨起锻炼身体的大爷们穿着太极服，晃悠悠地相互调侃，偶尔停下脚步，打量店里的吃食。人一多，店主的吆喝就更嘹亮，腾起的水蒸气滚滚上升，蒸笼掀开，圆滚的包子整整齐齐码在里面。

　　像藏在都市里的烟火气。

　　#沈逸暗恋 明晃晃地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姜且点开，链接自动跳到昨晚采访的片段。

　　滕玥听到声音凑过来，“这种东西凑个热闹就行了，真假存疑，大概率是公司定的人设。姜哲的人设还是熟男呢，他哪里能凑得上熟男这两个字。”

　　姜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神色复杂地搓了搓胳膊，

　　“你说得我都吃不下去了。”

　　滕玥很满意姜且的反应，自顾自笑出声。她的手机铃声从坐下来就没停下过，不停地在回信息。

　　面前的桂花糕已经还剩最后一丝热气，姜且忍不住问，

　　“你不吃？”

　　“刚起，我吃不下。”滕玥往豆浆里加了两勺糖，放下筷子。

　　闻言，姜且把盘子换了个位置，把自己吃完的那盘递到了滕玥的面前。

　　迎着滕玥疑惑的目光，姜且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我一个人吃了两盘了。”

　　滕玥笑得停不下来：“怎么和你哥一个毛病，你俩还没财富自由吗？你爸不是说改邪归正了？”

　　“说是这样说，姜哲的一半片酬还是要打给家里的。欠太多了，要还一段时间。”姜且佯装叹气，“钱要花在刀刃上。”

　　滕玥不解，“所以你的刀呢？”

　　姜且淡定地喝了一口豆浆，“还没找到。”

　　吃完早饭，姜且回家睡了个回笼觉。再睁眼时，时针已指向正午。

　　洗个热水澡，姜且换了身衣服，这个时候大脑才真正开始清醒。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倒在杯子里。不经意间，瞥到冰箱上贴的便利贴。

　　昨晚滕玥凌晨回家，为了庆祝周末煮了顿火锅，用完了最后一包底料，滕玥随手记了下来，贴在冰箱门上。

　　离高铁发车还有段时间，姜且决定走之前去趟超市，把快用完的东西都补上点库存。

　　她列份单子，把要买的东西都记在备忘录里，这几天住在滕玥这，她打算看着给她添置点日用品。

　　电梯徐徐上升，停顿片刻，恰好停在这层楼。

　　姜且心中闪过一个名字，几秒钟后，电梯打开，证实了她的想法。

　　沈逸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口罩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满是倦色。他匆忙走出电梯，险些和姜且撞上。

　　他低声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

　　听到姜且的声音，他蓦地抬头，吃惊的望着她。

　　姜且笑笑，打了招呼，“那么忙啊。”

　　他笑着应了声，没有搭话。

　　好久没逛街了，姜且看着琳琅满目的底料蘸料，选择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品牌都执着于相近的那几个字，短短两分钟，姜且已经看到了五种排列组合，绕得她一头雾水。

　　姜且后悔没有昨晚的牌子抄下来。

　　她按顺序在嘴里念了一遍，发现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顺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电话问问当事人。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呢！”没来得及开口，滕玥惊喜的笑声打断了她，“今晚姜哲杀青宴，你要不要来一趟？”

　　“几点啊？我不一定能赶得上，”姜且看了眼时间，犹豫不决，“我已经买了傍晚的高铁票。再说，剧组聚餐，我去不方便吧？”

　　滕玥尾调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说是杀青宴，其实就是个聚餐，咱们自己玩自己的，不用理他们。”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也正巧有时间能在连城多待几天，那就在这多玩几天呗，那么急着赶回去干什么？你也没什么着急事要办，一个个人工作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不要看不起我们自由工作者。”

　　挂了电话，姜且才想起来自己要打电话的目的，最终放弃思考，随意挑了几包，扔进购物车里。

　　架不住滕玥的软磨硬泡，姜且还是按时叫了辆车。

　　定位很偏，姜且一度怀疑司机是不是要开出连城。直到高楼被远远抛在身后，灯光渐暗，又是几个拐弯，眼前的景色才逐渐开朗。

　　围湖而建的英式复古建筑，坐落在远离城区的地方。即使已经隆冬，环绕的绿植在暖气下依旧生机勃勃。

　　钱能养人，也能养树。

　　“姜小姐是吗？”

　　早就有服务员在门口等候，车刚停稳，立刻迎上前拉开车门。

　　“是。”姜且应了声，跟在酒店服务员身后。

　　酒店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室内墙壁上攀爬着藤木月季，香气袭人，姜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拐角尽头的一个房间，服务员在门口站定，示意已经到了目的地。

　　姜且拉开门，高谈阔论声在耳边炸响。

　　嗡的一声，耳膜刺痛，她下意识皱眉。

　　“来啦？这！”滕玥在角落招呼。

　　姜且避开神色激动的人群，在夹缝中挤了过去。扫过几个侃侃而谈的人，意外地发现竟然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部电影据说投资过亿，导演的目标明确，为了拿奖，片子走的是正剧风格，虽然不是市场的大热题材，但是在奖项竞争中，具有题材优势。

　　据说滕玥走了很多关系才让姜哲在里面出演一个小角色。

　　她说得没错，如果不融入人群，这里压根就不管你在干什么，姜且瞥了眼人群的焦点，头顶微凸的男人面红耳赤地争论什么，继而大力和别人碰杯，时不时别处的人群里爆发刺耳的笑声。

　　好吵。

　　姜且叹了口气，费劲地穿过乱七八糟的椅子。乍起吸引视线的人很多，姜且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包厢的角落。

　　处于人群边缘的沈逸。

　　他没有任何要社交的意思，看他的状态，完全不是要借酒局自荐的样子。

　　杀青宴也是投橄榄枝的好机会，很多人会借着机会拉近和导演的关系，争取拿到下一部剧的位置。

　　沈逸穿得休闲，双腿交叠，坐在最靠墙的位置，格格不入。他身边没有旁人，一个空椅子被他拉得近了些，手臂搭在上面。

　　他身量很高，四肢舒展把身材的优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侧着脸，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放空。

　　在喝酒碰杯的喧闹中，独树一帜的慵懒闲适。

　　像是第六感作祟，沈逸偏过头，正巧撞向姜且的目光。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姜哲端着酒杯从人群中挤过来，拉开沈逸旁边的椅子，示意姜且坐过来。

　　“我说不会白来吧。”他调侃句，听不出是在说谁。

　　“介绍一下，”他扬脸，“我妹妹姜且，服装设计师。”

　　沈逸回避他的目光，颔首示意，“认识。”

　　“沈逸！”喝大了的人撞了过来，酒味冲鼻，沈逸明显地皱眉，一脸不悦。

　　“那天叫你出来喝酒你说受伤了，今天可算是恢复了吧？”他倒满，“一点面子也不给？”

　　“啧。”

　　姜且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

　　他扬手干了酒，抬杯示意。

　　“这个胖子是投资人。”滕玥在耳边悄声解释。

　　酒过三巡，姜且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大部分是敬姜哲，吹了耳朵都起茧子的马屁后，云里雾里的姜且也要陪一杯。

　　姜且酒量不差，只是在这嘈杂烟气的环境，实在提不起来喝酒的兴趣。

　　滕玥毕业后就进了娱乐公司，早已适应这种场合，她融入人群攀谈起来，顺便争取下部剧姜哲的戏份。

　　姜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头脑放空。

　　高度酒后劲上头，姜且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人打了一个闷棍，夹杂烟草味，有些发晕，很不舒服。

　　不适地喘了口气，新的一伙人又走了过来。

　　姜且起身准备倒酒，右腕被一只温润的手按住。掌心的温度传到大脑，缓和了些醉酒的眩晕。

　　她抬头，看见了沈逸有些虚弱的脸。

　　他脸色苍白，踉跄地站起来，撞倒一只桌上的杯子。他低下头，凑到姜且耳边悄声解释，“陪我出去走走。”

　　大概是喝多了，他没控制好和姜且的距离，几乎是要贴到了她身上。松散的黑色碎发扫过她的脸颊，很痒。

　　离得太近了，姜且甚至听到他不适的喘息声。

　　姜且心里一惊，扶住他的肩膀，替他拦下挤在路中间的人群，防止他被撞到，搀着他出了包厢的门。

　　“要去外面吹吹风吗？”姜且在他耳边轻声问。

　　他含糊地应了声。

　　大家都在聊天，没有人注意到席间少了两人。

　　缺少建筑物的遮挡，这里的晚风冷得刺骨，扑到脸上，细密的刺痛钻入肌肤。

　　姜且的酒醒了一半。

　　“呼。”沈逸长舒口气，顺势躺在路旁的地上，“舒服多了。”

　　他脸色比刚刚要好很多，姜且问，“喝多了？”

　　“嗯，我平时不喝酒。”他抽出一根烟，点燃。

　　路灯下，烟雾徐徐升起。

　　意识到什么，他突然把烟掐灭，歉意地看着姜且，“不好意思，习惯了。”

　　气氛沉静几秒，姜且没有搭话，抬眼望向城区的方向。

　　对面高楼林立，灯火琉璃闪烁，照亮了一片天空，高架上拥堵的车流挤在一起，行驶缓慢。城市的这一边，却只有她和沈逸两个人。

　　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影的沙沙声。

　　他坐起身子，看向姜且，“不习惯这种场合吧？”

　　“嗯。”

　　“都是这样的，喝完酒和你熟得不行，酒醒了就忘记你了。”他失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酒精刺激下他少了平日里的距离感，寂静深夜下，沈逸更像一只打开心扉的黏腻小狗。

　　他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试探，“能和我讲讲你的未婚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