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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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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不语,目光上下打量,似在在寻找什么,昭华道:“大皇兄送我回来,莫不是为了从我这儿拿点东西走?我待三位皇兄皇弟素来大方,且一视同仁,大皇兄要拿便拿,可别再说什么我偏袒二皇兄三皇帝了——你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我从来不感兴趣,光是逃避婚事,就够我头疼的了。”
大皇子却道:“我自然知昭华生性洒脱,并不愿掺和进政事之间……”
“——欸,这话不对。”昭华却打断他,一脸遗憾地说,“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我毕竟只是公主,既不能左右局势,最终也讨不着好,既然如此,自然不如作壁上观。总之……只要不成亲,只要皇兄皇弟们,能纵容我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公主,于我而言,便足够了。”
大皇子扯了扯嘴角,突然伸手,拿起角落中的一个木制摆件。
那是个木制的袖珍百画木灯,只有半个巴掌大,上边有十六片木片,每个木片上都雕刻着不同的画,中间镂空处为圆柱形,可以放蜡烛。
见他拿起那袖珍百画灯,昭华猛地站起身,大皇子却又小心将它放下,回头看着昭华:“阿珏做的灯,在你这一片奇珍异宝中,还真是朴素得格格不入。”
昭华不语,脸色却有几分难看,大皇子道:“你不必这样看我,阿珏是我表弟,自幼在宫中随我们一同长大,你同我疏远,也是从他身亡开始,其实,我都知道。”
昭华仍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盏袖珍灯,大皇子说:“我知你怨我那时将阿珏派去柳县,你觉得,他从柳县回来后对你态度冷淡,后来又不明不白地死去,都和去柳县有关。你无人可怪,便将气都撒在了我身上。可你有没有想过,胡珏之死,当真是意外吗?你一定也不认为是意外,否则,怎么会不允许惊鹊门结案?”
“大皇兄今日为何突然旧事重提?”昭华已恢复了那副不在乎的模样,“若胡珏之死有问题,大皇兄三年前便会指出,怎么会留到今日?我不肯让惊鹊门结案,只是我乐意。”
“那时我不能确定是谁杀了胡珏。但是,胡闻不同。”大皇子缓缓地说,“胡珏身死后,我知你伤心,将他的弟弟推荐给父皇,想着他们毕竟是兄弟,眉眼也有几分相似,或许能令你稍感宽慰。当然,我后来发现,你半点也看不上胡闻。”
昭华噗嗤一笑,说:“还说呢,大皇兄好生作孽,胡闻有心仪女子,两人早已珠胎暗结,胡闻这畜生为了当驸马,只想翻脸不认人。”
大皇子一怔,道:“此事,我倒是不知情……”
昭华扯了扯嘴角,显然不信他不知道,但也并不在乎。
“胡闻突然失踪,我非常疑惑。”大皇子伸手,又随意拿起一块宝玉仔细端详,“因为胡闻对于要成为驸马,的确很热衷。你也知道,他脑子远不如胡珏好使,但有几分蛮力,功夫还不错,在鹰卫中也算小有所成。只要能成为你的驸马,彻底接管鹰卫,指日可待,皇上下旨那日,他兴奋不已,拉着我畅想未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不想娶你而逃走?”
昭华自然知晓胡闻为什么消失,但嘴上还是说:“大皇兄的意思是,胡闻死了?”
“我之前一直这样以为。”大皇子冷笑一声,“我甚至很清楚,是谁动的手。不过,约莫一个月以前,端王与一个女子突然前往苏州,令我想到一桩旧事。”
昭华一怔,盯着大皇子。
大皇子低语道:“胡闻在失踪前夜,曾同我饮酒,并说,听闻苏杭一带美女如云,可惜自己就要成为驸马,还无缘得见……端王深夜与你们在迎春殿偏殿待了一些时日,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往苏州,我总觉得,这事儿并不简单。”
昭华嗤笑一声,道:“看来大皇兄,必是派人一路‘护送’端王咯。”
“自然。”大皇子阴郁地说,“我的人始终监视着他们,端王挨家挨户搜寻,显然在找人,我的猜测的确正确。你猜,他们找到胡闻了没有?”
昭华不屑道:“必是找到了,否则大皇兄也不会在此装神弄鬼——看来,你不但知道胡闻还活着,也知道此事同我有关系。没错,胡闻是我设计赶出京城的,所以呢?你觉得,赶走胡闻的人,和杀害胡珏的,是一个人?那,胡珏就是本宫杀的咯?”
“当然不是。”大皇子摇了摇头,“他那时对我说,常感觉有人跟踪,因此心中略有些不安。想多召集鹰卫守着自己,又怕父皇认为他才被封为驸马就恣意妄行,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时两难。可见,那时确然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只是对方还来不及动手,胡闻就被你赶出了京城。”
昭华闻言,竟说:“什么?早知有人要杀他,本宫何必大费周章!合着我千方百计赶他走,居然是救了他一条狗命……”
大皇子疑惑道:“你不知胡闻当时被人追杀?我知端王和胡闻已在回程路上,你让他们带胡闻回来,难道不是想通过胡闻,查出当年胡珏究竟被谁所害么?”
昭华怒道:“胡珏现在恐怕尸骨都烂透了,我查他是谁杀的还有何意义!罢了,你在这里胡乱猜测只会惹我烦闷,我便告诉你了好了,你记不记得那个为你做事的姜太医?”
大皇子脸色有些难看,道:“姜太医是宫中御医,什么叫为我做事。”
“杨彦案都板上钉钉了,此事大家都知,你何必这时候还装模作样。”昭华极为厌烦地说。
大皇子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长话短说,他有个把柄在本宫手里——他有一种假死药。”昭华抱臂道,“他靠这个救了自己的一个相好宫女,被本宫撞见。为了不被责罚,他贡出假死药,我便想让胡闻吃假死药离开长安,他索□□代自己同一女子的私情,那女子即将嫁作他人妇,胡闻便想了个一石二鸟的计划,让那女子假死,自己带着女子离开长安。这次端王去苏州,也是寻胡闻和那女子。”
大皇子脸色变得极其诡异,道:“假死药?姜太医跟了我三年有余,忠心耿耿,我从未听闻有假死药这东西——若有这东西,何须费那般功夫杀杨彦!”
昭华不屑地一笑,正要奚落大皇子不得人心,大皇子又道:“还有,相好宫女?可,姜太医乃是个阉人,而且,一直喜欢阿奴。”
昭华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大皇子,大皇子沉声道:“姜太医在学医之前,因饥荒被父亲阉了想送入宫中,但却没能过选,好在没饿死,学了医术。那时豫州水患,惹起瘟疫,阿奴父兄皆病,姜太医忙前忙后为之治疗,后虽疫病好了,但阿奴父兄仍是因劳累而亡。”
大概是想到阿奴父兄的死基本要怪他,大皇子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说:“当时阿奴悲痛欲绝,想要卖身葬父,我本要因此买下阿奴,但姜太医却倾尽家财给了阿奴。我也因此知道姜太医是个阉人,且医术高明,于是我同姜太医说,我可以帮阿奴,但要姜太医为我做事,随我入宫,允诺他滔天富贵,进宫为御医,并隐瞒他的隐疾。”
昭华着急道:“后来呢?你为何当时没将阿奴和姜太医一起带回来?”
“当时阿奴消失了。”大皇子蹙眉,“我没找到她,父皇又摧我回京,我只好先回京,直到一年后才再次见到阿奴,才知阿奴消失是为了调查父兄之死,当然,她以为是杨彦所为,那时正千方百计想要接近杨彦报仇,被我撞见,设计救下了她,之后的事,你也知晓了。不过姜太医看到阿奴,仍是十分激动,哪怕阿奴成为我的妾侍,姜太医也对阿奴极为照顾,他是个阉人,我便也随他去了。”
昭华了然道:“邱直的那封遗书里,说什么自己同阿奴青梅竹马,倒并非是假的,只是那个人并不是邱直,而是姜太医?!”
“说到此事……”大皇子突然死死咬住牙关,因此脸颊凹陷得更加严重,几乎像个骷髅,十分可怖,“我从未吩咐邱直自杀!”
昭华愕然,大皇子回头看着昭华:“我方才已对你说了那么多,此事没有必要再撒谎,但这正是我在思过阁里想了一个月也没想通的事情——我不曾让姜太医诛杀阿奴,更不曾让邱直去自尽顶罪!”
昭华不可置信道:“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我说了,但你们只会当成也是我为了狡辩而慌不择言。”大皇子咬牙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两件事,看起来是我在遮掩罪状,其实最后却都成为了我是凶手的证据么?”
昭华按了按眉心,道:“等等,杨彦都死了一个多月了,案子又那般复杂,我已不太记得细节……”
“还有。”大皇子却继续道,“你说端王是要带回胡闻和胡闻心仪女子的,对吗?但据我得到的消息,端王只带回了胡闻一人。”
此话犹如一道惊雷,昭华猛地抬眼,心突然跳得有些快,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宫女行过礼,道:“参见太子殿下、昭华公主。端王殿下令人送来此物。”
那是一封信封,昭华立刻夺过,粗蛮地拆开,里头只有一张薄纸,上边简略地写着一句话。
“吾已归,速来王府,方婧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