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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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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存善笑完,张小鲤说:“如此说来,下午梦到阿姐,就只是梦……可是,那梦真的好真实,让我觉得,阿姐真的来过。”
林存善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小鲤期待地看着林存善。
林存善认真地说:“这说明你确实一脚踏进鬼门关了,差点真和你阿姐见面,所以感觉特别真实。”
张小鲤简直要吐血,说:“谢谢你的解释,好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出去吧。”
林存善却仍是严肃地说:“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张小鲤,你每次都这样——你不是不肯服软,也不是死脑筋,我让你用棉垫,你也用,让你喊疼,你也喊。但你太马虎,或者说太自信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伤口肯定不会裂开?”
张小鲤没说话,心里有点困惑,自己凭什么这样被林存善训?!
她想不通,正打算骂回去,林存善却又突然放软口气,还伸手帮张小鲤掖了掖被子,说:“你那样,让我也以为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知道,我非常聪明,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我都能提前判断,而且往往都能算对。”
张小鲤:“啊?”
怎么突然夸上自己了?
林存善说:“可是你的事不一样。你有你自己一套处事方法,我觉得很好。比如杨彦案,你破不了案,也会用假尸体佯称找到杨彦,从而进入惊鹊门……你想做到的事,没有我,你也能用你自己的办法办到。”
张小鲤安静地看着林存善,看到他难得认真……甚至是真挚的表情,觉得有点恍惚。
“所以我从来不想干涉你,何况,干涉了你也未必听。”林存善盯着张小鲤,“比如今日,其实我一直担心你伤口,但我知道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这五十大板你一定会受,因为你想的很清楚——打池东清,不会离开惊鹊门,但如果不挨板子,会离开惊鹊门。所以和你说什么都没用。”
张小鲤说:“也没有啊……我哪知道二皇子会来。来都来了,只能让他看着呗。”
林存善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张小鲤的脑门:“是啊,反正你抗揍,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但我真的很担心……”
他突然一顿,悲伤地说:“而且,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之前在迎春宴上也是,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逼得你说出身世,又说什么此生不成亲……今早看你挨打也是。”
张小鲤没料到自己挨个板子,林存善内心活动居然这么丰富,不由得涌起一些感动,林存善讨嫌归讨嫌,还真是个很好的朋友。
林存善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惆怅:“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我这颗七窍玲珑心,要来又有何用?”
张小鲤的感动顿时消散了,原来兜兜转转,落点还是夸他自己!
林存善看张小鲤一脸无语,也笑了一声,说:“好了,不逗你玩了,你现在很需要休息,既然没什么不适,就安心休息,你看。”
他扯过一根线,上头绕过床柱,挂着一个铃铛,他把线压在张小鲤枕头下,说:“你现在不能大喊大叫,要人干什么,就摇这个铃铛,流朱和浅墨能听到。如果有需要我的,就让她们两个去喊我,我这两天不回隔壁,就住单姑娘之前住的房间。”
张小鲤应了一声,林存善一脸困倦地起身要走,张小鲤说:“欸,林存善。”
林存善回眸,看着张小鲤,此时角落里的那两根蜡烛终于燃烧到了尽头,火苗一跳,彻底灭了,屋内登时漆黑一片,只有一点淡淡的月光洒入,笼罩在一身雪白的林存善身上,令他几乎像个栩栩如生的纸人,在美中透着两分诡谲。
张小鲤说:“林存善,你别光说我了,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方才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手还是很冰——你这身子,当真不调养一下?我好怕你短命,哪天突然就死了。”
林存善站了一会儿,突然说:“为什么怕我死啊?”
张小鲤很自然地说:“我现在只能靠你了啊。”
林存善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为什么这么说?”
“你平常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怎么傻了,是不是舍不得,故意的啊?”张小鲤极为不满地说,“我俸禄都被扣到年中了,不靠你,喝西北风啊?你舍不得你那银子要干什么,去喝花酒?那也不至于全花光吧——欸!怎走了!”
林存善不但走了,走之前还重重地关上门,简直像是气急败坏。
张小鲤不可置信地看着门的方向——不过是要借点银子花花,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张小鲤不悦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月光恰好映在指尖,那手指刚刚捏过林存善的手,感觉就像是她摸到了月光,现在之间也又冰又麻的。
她轻轻搓了搓,有些困倦地打了哈欠,闭眼重新入睡。
*
此后五日,张小鲤难得过了安生日子,每日吃完就睡,睡完就吃,伤好得飞快。
蕊娘把张小鲤的伤记在心上,她要重新经营抱桃阁,这几日格外忙碌,无法过来看望张小鲤,却不忘找了京城做米糊做的最香醇的厨子,换着花样给张小鲤坐不用怎么咀嚼的食物,让人照三餐送来。
张小鲤简直感动得想哭!
相较之下,每天还要蹭自己食物的林存善简直显得面目可憎。
至于莫天觉,也算有心,他自己来过两趟,送了不少名贵药材,还特意请了御医再来为张小鲤看诊,说这也是二皇子的意思,张小鲤才知二皇子那日虽匆忙离开,但走开时也注意到了地上有血,猜到张小鲤伤的比预料的重,故而问了一下莫天觉情况。
可见二皇子的确心细如发。
空闲时间,林存善就过来教张小鲤识字,林存善此人耐心十足又风趣幽默,倒是个十足的好老师,他用千字文和三字经为书目教张小鲤,配上林存善奇奇怪怪的记忆方法,等第六日时,张小鲤自觉已进步神速。
此时张小鲤屁股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至少可以正常坐靠在厚软垫上,只是腹部的伤还是时不时作痛。
林存善感慨道:“若是你师父识字,能教一教你,你也不必现在才来补,说不定不止武功卓群,文采也斐然呢。”
张小鲤随口说:“啊?我师父识字啊。”
林存善莫名道:“他识字,为何不教你?”
张小鲤思索着说:“他当时念过一首诗,说什么,人的一切忧愁都是从识字开始的,所以只要记得自己的姓名就够了。”
林存善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对,就是这个!”张小鲤说,“而且我师父也是略识一些,识得不多。”
林存善若有所思道:“他同你分开,真的只是因为你的命格太强,怕被克?”
张小鲤没料到自己当时说的他还记得,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会在柳县遇到你?柳县并不小,怎的我偏生在那间西北处的破庙?”
林存善沉吟片刻,道:“你是从泾县三留村出发的?”
张小鲤意外地看着林存善,林存善说:“这不难猜,我当时也是从泾县出发,泾县在柳县的西北方,又是去京城必经之路。我俩虽然一个目的地是柳县,一个是长安,但都得从柳县西北处入境……所以那时,我才说,是缘分,你却说是孽缘。”
张小鲤说:“如何不是孽缘?那时……我回到三留村,发现阿姐已死,终于明白当年带我们走的人是人贩子……然后,我才意识到,当年救我的师父,一定也早知此事。可这些年,每每我提起家人,抱怨阿姐也不要我时,他却总是一语不发……我怨他不告诉我真相,于是同他大吵一架,就此分开了。”
林存善转头看着张小鲤,道:“他定是猜到你阿姐前途多舛,怕你太过愧疚。”
张小鲤嗤笑一声:“嗯,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我不接受,师父教我,为人要落拓,可以犯小错,却不能有大过。要活得清醒,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呢?我浑浑噩噩地活了十九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不是回到三留村,我甚至要责怪阿姐一辈子……一辈子。”
眼见张小鲤又有几分哀伤,林存善扯开话题,道:“可就因为这个,你师父就当真同你分道扬镳,未免忒小气。”
“他就是这样的人。”张小鲤撇撇嘴,“他还不想让我来长安,说什么长安,表面繁华,私下肮脏,我若来此定被吃到白骨不剩。”
林存善笑了:“你这个师父,倒是个妙人。”
张小鲤道:“妙人?我师父……确实对我不错,但我想,大部分人应该都不喜欢他,邋遢肮脏不说,还喜欢看女子的脚,乐此不疲。”
也不知为何,张小鲤这样说,林存善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张小鲤没在意,道:“闲话休提,手伸出来。”
林存善回神,摊开手掌。
学完便要巩固,林存善念,张小鲤来写,但张小鲤现在也不方便用毛笔写,所以林存善就摊开手,让张小鲤在他手心写字。
林存善念了“临深履薄,夙兴温凊”,张小鲤在他手上写下这八个字,一个没错,林存善点头,张小鲤突然手指戳在他掌心里,突然说:“我写三个字,你看看。”
“嗯?好。”
张小鲤在林存善手里写下三个字,写第二个字时,林存善脸上就泛起一阵笑意:“我名字?”
“是啊,都是千字文里的。林皋幸即的林、存以甘棠的存、福缘善庆的善……对吧?”张小鲤带着一点得意,笑盈盈地看着林存善。
林存善坐在张小鲤身侧,两人离得很近,他几乎能在张小鲤圆滚滚的瞳仁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指尖轻轻一颤,正要说话,张小鲤又抓起他的手,写下“谷雨”二字,说:“这是单姐姐的名字,不过她的姓没有……蕊姐姐的蕊字我也知道怎么写。”
说着,又写下“莫天”二字,说:“莫大人的名字最好记,天地玄黄的天!不过觉字没见着……”
最后,写下“思竹”二字,说:“思竹姐姐的也都有……嗯!”
林存善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完全被张小鲤当成宣纸的自己的手,说:“原来你是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对了一遍?”
“是啊,我还问了流朱浅墨,因为很多字读音一样,写起来却不同。比如你的姓和临深履薄的临。”张小鲤认真点头。
林存善叹了口气:“是,你真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