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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 1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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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鲤一时间心跳如鼓,定了定心神,道:“那林存善的那两个下人呢?”
“那个有些年纪,叫钱叔的不见了。”翟仟凌道,“另一个叫林承志的是林存善的侍从兼车夫,是他发现林存善不见的,看见那毒针后,林承志十分害怕,主动要求被关去了惊鹊门的敬法房的地牢里,惊鹊门的守卫看着,鹰卫也派人看着,与他同吃同睡,应当不会出问题。”
张小鲤心头一动,道:“我想见见他。”
“他也想见你。”翟仟凌颇有些头疼,“其实昨日他就一直吵嚷着说想见你,其他人问细节,一概不肯回答。但你也得体谅我的担忧,我怕,这也是计谋的一环。”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计谋!”张小鲤心头急躁,声音不自觉也大了一些,“我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我比你们任何人知道的都还要少!”
翟仟凌脸色一时也有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别着急,小鲤,我现在明白此事与你无关,若这里你不需要再看,我便陪你去惊鹊门?”
张小鲤深吸一口气,道:“嗯,抱歉,殿下,我方才有些激动,实在是太过心急。”
“不必道歉。”翟仟凌摆摆手,“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呢,你我将来要携手共度,偶有争吵,又算什么?”
这是十足十的试探和暗示,张小鲤并不接嘴,只转头看了一眼吕尘,试探道:“敢问铁侍卫,是否要同我们一道去惊鹊门?”
吕尘思忖片刻,道:“那便同去吧。”
翟仟凌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张小鲤感激地看了一眼吕尘,吕尘却道:“不过,为何这位蕊娘失踪,张大人这般着急?”
张小鲤一顿,才想起在外人看来,吕尘和自己毫无关系,也绝不知晓自己与蕊娘的关系,翟仟凌连忙道:“小鲤入宫前,曾与蕊娘有过几面之缘,她这人重义气,所以……”
吕尘仍是一板一眼地道:“我想单独与张大人聊一聊。”
翟仟凌有几分担忧,张小鲤连忙道:“横竖要去外头乘马车,路上您问便是。”
翟仟凌低声道:“小鲤,上回你同铁侍卫起了矛盾,这次切莫……”
“殿下放心,我知道。”
张小鲤匆匆应答后,往前两步跟上吕尘,急不可耐地道:“当真不是你救走阿姐?!”
吕尘低沉着声音道:“我的计划尚未开始,蕊娘便突然发出惊叫。”
张小鲤茫然地道:“阿姐好端端的,怎会发出尖叫……我还以为那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说起来,师父你们原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吕尘健步如飞,带着张小鲤将后头的人远远甩开,一边道:“我提前安插了一个人,穿着与蕊娘极其相似的衣物,藏在禁恶房角落的空房之中。在我刚抵达时,哪怕是掠地堂屋顶的四个鹰卫,都必须暂时下来向我行礼,这个空隙内,假蕊娘会走出空房打开真蕊娘的房门——别急着问,我一会儿会解释——而此时真蕊娘,已换好鹰卫服走出,躲入空屋内。
“待开始演兵,会有刺客假意来刺杀我,吸引众人注意,假蕊娘则会在四个鹰卫归位的瞬间,作势出逃,吸引掠地堂屋顶四个鹰卫的注意,好让他们通报蕊娘不知何故逃离了房间。此时为了追捕假蕊娘和刺客,鹰卫所内必一片混乱,蕊娘再混入鹰卫之中,趁机离开便可。”
因大家已亲眼看到“蕊娘”出逃,绝不会想到蕊娘已混入了他们中间。
张小鲤听得一怔又一怔,这计划虽冒险,但的确已是最好的办法,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假蕊娘要如何打开两重锁的房门?
吕尘瞥了一眼后头的翟仟凌等人,快速地道:“至于如何开锁,很简单,这样交叉保管,看似安全,实际上每个人都同时接触了两把锁。锁以红绿色区分,而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分不清红色与绿色?”
他们已走到了鹰卫所外,张小鲤虽没完全理解吕尘的意思,但无论如何都不便再多说。
何况,张小鲤也没有说下去的心力了,她满心满脑只有一件事——阿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
敬法房,刚被从地牢被牵着带上来的林承志蔫头耷脑地站着,又时不时瞥一眼外头,神色惊恐。
莫天觉神色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严厉,他站在林承志前方,轻轻一拍木桌,林承志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莫天觉道:“林承志,我理解知白的消失令你心神难稳,但若你想早些找到他,确认他无恙,便该配合一些。”
林承志虚弱地道:“莫大人,我本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我想看到张大人……”
莫天觉冷声道:“林承志!这里是敬法房,我是惊鹊门少卿,而你,是林存善失踪、林家着火的嫌疑人之一,昨夜没有对你严加逼供,是因为见你实在惶恐,若今日再是如此,只得上刑。还由得你想见什么人?!”
随即又放缓了声音,道:“何况,我同知白算是好友,我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你信张小鲤,难道半点不信我?”
林承志神色为难地瑟缩了一下,嘴唇嗫嚅,似终于要说点什么,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汲勤的声音响了起来:“莫大人!三殿下来访!”
林承志当即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莫天觉闭了闭眼,呵斥道:“我不是说过,哪怕是——”
“——莫大人!”张小鲤的声音突然在外响起,“可否让我一见林承志!”
莫天觉和林承志皆是一愣,随即莫天觉快步上前,将门猛地打开,张小鲤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他有些愕然地敲着张小鲤,张小鲤匆匆拱了手算是行过礼,接着快步走入,走到了林承志面前。
看见张小鲤,林承志松了口气,道:“张大人!”
翟仟凌和吕尘也跟着走了进来,看见吕尘,莫天觉更觉愕然。
翟仟凌看见莫天觉的神色,低声同莫天觉解释道:“蕊娘之事,父皇似乎也觉得太古怪,铁侍卫为此而来。”
他靠莫天觉靠得很近,连呼吸都几乎吐在莫天觉脸上,莫天觉僵了片刻,道:“原来如此。”
说罢,不动声色地退开一点,好在翟仟凌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到了张小鲤和林承志身上。
张小鲤先是安抚了林承志几句,随即便诘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林承志见张小鲤来了,倒也不再畏畏缩缩,道:“昨日申正时分散值,不过公子查看文书,耽搁了一些时间,到了快酉初才动身,如常地上了马车,和以往一般,是走的朱雀大街……不过,在朱雀大街和宁安巷的路口时,我们看见了一个卖糖葫芦的。”
糖葫芦?
张小鲤心头一动,没有插嘴。
林承志瞥了一眼张小鲤,道:“公子突然说,自己很想吃糖葫芦,便差使我去买。我下车买了糖葫芦,递进去,公子却没有接,我有些奇怪,一掀开车帘,却见里头空无一人……我以为公子是自己下车去做什么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问了周围的店主,也说没见有人下马车,我实在奇怪,只好先驱车前往上合街,想着或许公子是先回家了……谁料到了家门口后,我便见……见……”
说到这里,林承志有些欲哭无泪,道:“公子和张大人的住所,都被烧了个干净。”
张小鲤一怔,颇有些不可置信,翟仟凌道:“噢,此事还忘记同你说了……不过,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们查了一番,火源是林存善的宅邸,只是火势很大,故而将你的屋子也波及了。”
张小鲤呆愣了片刻,道:“火……是什么时候起的?”
翟仟凌道:“昨天下午。”
张小鲤一怔,不可置信道:“光天化日?!”
“上合街本就幽静,你既住在此地,定然知晓,还有一些是空屋。其他住在此地的,亦大多是有官职在身的,那个时段,基本都在当差,故而家中并没有什么人,就算有,也大多是女子,毕竟力气小,要救火很慢。”翟仟凌蹙眉道,“对方应该是先泼了油再纵火,火势起得又快又急,周围的人发现时,想救已来不及。”
张小鲤闭了闭眼,先不去想这件事,道:“你继续说。”
林承志道:“我吓了一跳,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回车内一看,车壁上还有一根银针,也不知是何时射入的……我便匆忙赶回惊鹊门——毕竟,少爷生死未卜,我嫌疑最大,若不赶紧回惊鹊门,若凶手将我杀了,我死不可怕,就怕死了还要替真凶顶罪……”
张小鲤盯着林承志,见他神色烦闷,不似撒谎。何况,外人看来,林承志的确有杀害林存善的理由,毕竟他是林存善的嫡兄,如今却沦为林存善的侍从兼车夫,必是心中不满。
可张小鲤却知道,林承志和林存善的关系并非如此,林承志一直跟在林存善身边,对林存善的身份知知甚多,林存善曾亲口承认,他与林家是一体的,对于林存善来说,林承志根本不是什么嫡兄,而是不折不扣的手下。
林家已帮林存善做了那么多伪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目前来看,并没有必要突然对林存善下手。尤其是,蕊娘也同时失踪了,这件事,恐怕还是和阿姐有关系……
可,糖葫芦是怎么回事?
林存善说过,他根本不喜欢吃糖葫芦,那好端端的,又怎会要林承志下车去买糖葫芦?
这是林存善留下的某种暗示,还是林承志在撒谎?
张小鲤心乱如麻,莫天觉道:“这些你昨日大多说过,我们也派人去了宁安巷走访,你的确没有撒谎。”
林承志连忙道:“我本就没有撒谎……”
莫天觉道:“但我问你,林存善近日是否与人结怨,你却半点不答。”
林承志瞥了一眼张小鲤,道:“我不答是因为我实际并不清楚……公子偶尔,也会撇下我,单独出行。”
莫天觉道:“那问你住所内有无重要之物,为何仍不答?”
林承志道:“我只睡在下人耳房,公子屋内有什么,我也不完全清楚。”
莫天觉不悦道:“那你一直嚷嚷着,要张小鲤来,才肯什么都说——你究竟还瞒了什么?!”
林承志见敬法房内这么多人,自然有些犹豫,但也知自己就算单独同张小鲤说,最后也不过让张小鲤被众人诘问罢了,只好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昨日鹰卫所的人来找莫大人时,公子和我,听到了蕊娘不见的消息。公子十分着急,但却不便一同前往,因他与张大人是至交好友,怕自己去了,反倒惹人怀疑,最终牵连张大人,便只好一直待在惊鹊门内,等到酉初才离开……”
翟仟凌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说这一大堆,究竟是何意?”
张小鲤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说,蕊娘失踪一事,和你家少爷绝无关系。”
林承志连连点头。
张小鲤心里一沉。
林存善确实了解张小鲤……
或者说,也因为张小鲤了解林存善。
正因彼此了解,张小鲤会怀疑阿姐诡谲的消失会与林存善有关,而林存善也会千方百计地告诉张小鲤,蕊娘的失踪,和自己没有关系,他答应了张小鲤不插手,便真的没有插手,所以特意一直留在惊鹊门内,甚至可能提前和林承志打了招呼。
可是,这十分奇怪。
林存善当时在惊鹊门内,按理说,听闻蕊娘失踪,应该会认为是吕尘计划成功,带走了蕊娘。
可林存善现在这样,分明是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察觉到了一切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甚至,他预料到了自己也会陷入危险,所以才给林承志留了这么一段模棱两可的话——这段话,加上那个糖葫芦,既能让张小鲤察觉不对,又不会让旁人听出林承志可能知道一些其他事……
因为林存善很清楚,林承志不可能与张小鲤单独对话,而林承志所要做的,也不过是把这段含糊的话带到,剩下的只能靠张小鲤自己参悟。
旁人,什么人?是真正带走阿姐的人吗?会是谁?
审问的话,莫天觉自然在,翟仟凌定也十分重视此事……对了,还有师父……
张小鲤的目光快速从三人身上掠过,三人对林承志的话显然都没有张小鲤这么深的领悟,莫天觉蹙眉道:“你嚷嚷着一定要见张小鲤,就是为了说这个?”
林承志点了点头,莫天觉蹙眉道:“你这是浪费我们的时间,越是如此,找到知白的机会就越渺茫。”
林承志垂下头,嗫嚅道:“所以我不敢耽误各位大人,只想同张大人说话……是你们觉得我有所隐瞒……我还能隐瞒什么?少爷这样不见,实在悚然。”
莫天觉简直无语,张小鲤脑中乱作一团,突听闻敬法房外传来滚轮之声,那声音极为熟悉——是轮椅。
张小鲤一凛,大步走了出去,遥遥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推着轮椅,有些吃力地前行,张小鲤微微瞪大了眼睛,三两步飞上前,那人推着轮椅,险些撞上张小鲤。
张小鲤在看见他的脸时,也大为失望——这不是林存善,是池东清。
池东清瞧见张小鲤,十分惊讶,道:“张……张大人?”
莫天觉等人也跟了过来,他一望便知,道:“张小鲤,你以为这是知白?”
张小鲤没好气道:“池大人好好地坐什么轮椅?”
池东清闻言,几乎鼻子都要气歪了,但他毕竟不可能对张小鲤生气,只能忍耐地道:“我好好的,自然不要坐轮椅。坐轮椅,自是因为不好。”
莫天觉解释道:“池大人自春猎归来,觉得自己狩猎技术不够好,常去练习,前几日摔着了腿。”
池东清道:“参见三殿下、铁侍卫,我如今这样,不便行礼,还望不要见怪。”
翟仟凌随意地摆摆手:“不必多礼。”
张小鲤冷着脸转身要走,池东清却道:“发生何事了?是林大人失踪一案么?竟惊扰了诸位,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蕊娘失踪之事乃是机密,惊鹊门只有莫天觉和汲勤知晓,哦,还有个偷听的林存善。
莫天觉突道:“说起来,倒是有一桩——我今早问过门口守卫,说当时你与林大人的马车是并排而立,一前一后上的马车,是吗?”
池东清一怔,道:“是,我与林大人是一同出风雨连廊的。”
莫天觉思索片刻,道:“池大人可否随我去一趟昨日停放马车之地?”
池东清点头:“好。”
张小鲤知道莫天觉这定是有了线索,见池东清伸手要慢吞吞摆弄那轮椅,索性上手一推,池东清一怔,回头看着张小鲤,张小鲤说:“等你推要到什么时候?不必这样看我,我很有推轮椅的经验。”
说罢,足底一蹬,推着池东清便往前,池东清吓得紧紧捏住扶手,众人跟在后头,很快绕到惊鹊门的后门处。
因当值都是早上来,下午走,马车并不会一直停在后头,此时此刻后门处并没有马车,唯见一扇紧闭的大大的后侧门,后院内侧,有一条风雨连廊,可在雨天直接从风雨连廊走到停靠马车的后院内,连廊的末端是两根粗大的柱子。
莫天觉道:“当时你们的马车停在何处?”
池东清指了指末端那两根大柱子紧紧相邻的空地,道:“当时林大人的马车停在此处,我的马车相邻而靠。”
莫天觉的目光扫过那两根大柱子,因是风雨连廊的末端,两根柱子大约一个成年男子膝盖高处额外用泥浇筑了绕柱的平台,与风雨连廊形成了一个直角的范畴。
莫天觉沉吟片刻,道:“知白登马车时,你可曾发现什么异样?”
池东清回忆了好一会儿,为难地摇头:“我如今这状况,要上马车颇为费事,得先由车夫将我背上马车,再将轮椅也推入马车,十分折腾。我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顾不上别人。”
莫天觉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那柱子,不知为何看向张小鲤,张小鲤迷茫地回望莫天觉,莫天觉又收回视线,沉吟道:“我明白了,多谢池大人。”
池东清茫然地摇摇头,瞥了一眼张小鲤,似有许多话想问,但眼下怎么也不可能相询,莫天觉吩咐汲勤推着池东清回西院,一时间便又只剩下莫天觉、张小鲤、翟仟凌和吕尘。
翟仟凌有些关心地问:“莫大人方才问那些,是否有了什么结论?”
莫天觉摇了摇头:“暂无头绪。”
意料之中,翟仟凌叹了口气,拍了拍眉心:“短短一个下午,蕊娘和林存善同时不见,实在古怪。对了,林存善家中是不是还有个老头儿?”
张小鲤道:“是,叫钱叔,你们寻到他了吗?”
翟仟凌摇了摇头:“正是他也不见了,所以更令人觉着古怪。”
连钱叔也不见了?
张小鲤道:“我想再回上合街看看。”
翟仟凌颔首,莫天觉道:“我同你们一道。”
翟仟凌扭头,看向吕尘,道:“那,铁侍卫你……”
这回,吕尘倒是摇了摇头,道:“不可再耽搁,我需先回宫将一切禀报皇上,若有新消息,三殿下通知属下便是。”
翟仟凌应了一声,吕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张小鲤,眼神中似有安慰,似又有告诫,让她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张小鲤道:“三殿下,我想回家看一看,可以吗?”
翟仟凌思索片刻,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