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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 179 章 ...

  •   鹰卫所的大门影壁上,刻着一只雄鹰,鹰双翅大展,羽翼抖擞,眸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入口处的每一个来人,坚硬的喙微张,一双利爪似弯钩,是一副盯准了食物,意欲俯冲捕猎之相,雕刻之人功力极高,虽是石雕,竟也栩栩如生。张小鲤的目光在那雄鹰上不由得停留了片刻,又挪开视线,绕过了影壁。
      过了影壁便是演武场,从演武场中间看去,可见掠地堂前后相通,一眼就可透过掠地堂,望见后头禁恶房中间的察情厅,察情厅同样也是前后相通,故而,视力甚好如张小鲤者,还能透过察情厅,瞧见后院。

      眼下,鹰卫所内外安静得有些过分,鹰卫们神色匆匆,看见翟仟凌,连忙抱拳行礼,翟仟凌摆摆手,他们又都散开,有的在屋内四下找寻,有的则匆匆离开,似要奔赴何地。

      “现在全鹰卫上下,都在寻找蕊娘。”翟仟凌解释道。
      张小鲤点点头,冯乐安带着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人走了过来,道:“启禀殿下、张大人,此人名为何顾,这些日子,蕊娘基本由他看管——咳,照顾。”
      冯乐安临时转了话头,张小鲤并不在意,看向那个何顾。
      那何顾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长相平平无奇,眼下神色惶恐,显然多少能猜到张小鲤身份,他抱了抱拳,道:“属下参见三殿下、张大人。”
      翟仟凌道:“昨日发生的事,你再同张大人说一遍,此案,同张大人或许有些关系,所以她会一同调查。”

      何顾点点头,带着他们往后走,一边回忆着:“昨日正午后,便是演武之时,因三殿下近日有喜,圣上派了铁侍卫前来监督,彼时所有鹰卫都齐聚演武场,也就是前院,当然,也有一小队在后院,所有队列刚严阵以待,属下也在后院小队之中。正是最安静的时候,突然……禁恶房那边,传来一声蕊娘的尖叫。”
      张小鲤闻言,不由得担忧地蹙了蹙眉,何顾解释道:“蕊娘这些日子,都住在察情厅旁东边最近的房间,因这房间布置最为舒适,且三殿下吩咐过,蕊娘并非罪犯,只是有些事亟待查清,只能委屈蕊娘先住在鹰卫所。我们虽看管严格,但对蕊娘十分客气,怕她一人待着无聊,闲暇时会同她闲聊,蕊娘心情好了,也会为我们弹唱,故而,蕊娘的声音,我们是能分辨的。”

      说着说着,众人已踱过掠地堂,来到了察情厅外。
      察情厅为中心,两边的“居所”越是离得远,便越显得寒酸狭小,一眼扫过,不少还拴着重重铁锁,但东边第一间,此刻门是敞开的,也有不少鹰卫正匆忙经过,仿佛正努力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因这叫声太过突然,我们这支小队虽离房间最近,却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铁侍卫第一个冲向此地,我们也紧紧跟在后头……就在我们快到时,蕊娘的尖叫声突然停了。”何顾回忆着那恐怖的安静,“铁侍卫停在门外,拍门问里头发生何事,也无人作答。钥匙在我身上,铁侍卫用剑将门劈开,我们一拥而入……”

      张小鲤边听着,边踏入这房间。房间整体非常简单,一眼能望尽屋内所有陈设,门口一扇向内单开的门,入门左手边就是墙,下方是深色的地毯,入眼是一张桌子,两把圆椅,一扇兼当挂衣架的半透纱屏风,屏风后是一张床。
      床占据了门对面的墙的左半边,右半边则是一扇很小的窗户,至多也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头颅那么大,此时已支起,一眼能看到窗户后的些许花草,和此刻正在走动的鹰卫们。
      屋内桌子的右手边还有一小块地方,靠右墙摆着一个等人高的衣柜,此刻衣柜大敞,里面空无一物,衣柜旁挂着一副山水画,笔触简洁,别有意趣。
      诚如何顾所言,这间房间和牢房扯不上半点关系,窗明几净,除了略小一些,恐怕比许多寻常百姓的屋子还要宜居。

      何顾也复杂地扫过这间屋子,道:“我们进来时……这里面没有人,窗户是开着的,这里——”
      何顾走到窗边内部,指了指地上:“这里有一只蕊娘的鞋,外头,也有一只。”
      张小鲤脸色微变,道:“阿……蕊娘的鞋分别在窗内窗外?可这窗户……”
      张小鲤走到窗边,试了一下,脑袋勉强能伸出去,但身子是万万出不去的,张小鲤虽不瘦弱,但到底比蕊娘矮些,蕊娘身材丰腴,更是不可能从这窗子出去。

      何顾为难道:“蕊娘究竟如何离开,我们也不明所以,这窗子也未曾被破坏过……”
      张小鲤心下有些犹豫。
      她既是知道了阿姐不见,自然该如现在一般表现出关心和着急,但这很可能吕尘安排的……故而她也不敢太过用力地分析,怕不小心解出了谜题,会牵扯吕尘。

      正想着,外头传来嘈杂声,张小鲤转头,却见是吕尘面无表情地跨步走来,他照例穿着那身极重的盔甲,脸上也还是带着铁面具,只能窥见一双眼睛。
      冯乐安和何顾都立刻行礼:“参见铁侍卫。”
      吕尘也对翟仟凌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翟仟凌有些意外:“铁侍卫怎么来了?莫非是父皇……”
      吕尘颔首:“皇上知晓了昨日那桩奇事,颇为关心。我路过便正好来问一问,可有寻到任何线索?”

      翟仟凌叹了口气:“还惊扰了父皇……真是不该。没有,现在什么都没发现。”
      张小鲤无声地凝视着吕尘,想要从吕尘那儿得到任何一丁点的回应,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吕尘也回望了一眼张小鲤,随即,幅度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
      吕尘的眼睛里带着困惑和愧疚,张小鲤愕然,很快明白了吕尘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忍不住道:“敢问铁侍卫……昨日,您是第一个推开房门的,您当真,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翟仟凌只当张小鲤是太过心急,轻声道:“小鲤……”
      吕尘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那声惊叫,出人意料。我视力极好,入门后,扫过屋内,的确不见任何人影。”
      张小鲤看着吕尘的眼神,听出了他的一语双关——蕊娘的惊叫声,不在吕尘的计划之内。

      张小鲤的心沉沉下坠。
      原本她看到吕尘的瞬间,还在暗喜,或许自己与吕尘不谋而合了,现在要逃,比从延昌宫里逃走轻松太多。
      可原来,吕尘昨夜没有放火没有去找她,是因为连吕尘也没料到蕊娘会突然失踪。
      张小鲤强撑精神,不再有所保留,认真分析道:“有没有可能,你们听到的声音,并不来自于这个房间?蕊娘故意发出呼喊,让你们的注意力都在关押她的房间内,但她自己已偷梁换柱,到了别的地方,你们一窝蜂挤入她房间时,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离开了?”

      张小鲤往外走了两步,看了看周围的房间:“比如旁边的这个房间?”

      张小鲤这话说完,也不知为何,场上的人面色都有些奇怪,张小鲤感觉到了,正要发问,翟仟凌却哭笑不得地说:“小鲤,你说的,和昨日莫大人说的相差无几。”
      张小鲤一怔,道:“莫大人也来过了?”
      “当然,这般奇案,又事关蕊娘,我们半天没找到蕊娘后,立刻就派人去惊鹊门请人了,莫大人亲自赶来,不过……暂时也没什么线索。”翟仟凌摆摆手,“你们把昨日向莫大人解释的,再解释一遍吧,否则以张大人的性格,不会轻信。”

      何顾道:“这旁边屋子里头没有关押人。不过在演武之前,我刚给蕊娘送过午膳,之后从外将门锁了起来,门上,照例是有两个锁的,我和柳莫——就是他,柳莫,过来!”
      之前路过他们,行礼的一个鹰卫赶紧过来,再度行了礼。
      何顾道:“我与柳莫,一人负责一把锁,再交替负责钥匙。”
      张小鲤道:“什么叫一人负责一把锁?”
      何顾指了指门口如今挂着的两把锁,道:“上头这把红色的,由我来锁,但钥匙给柳莫保管。下头这把绿色的锁,由柳莫来锁,但钥匙给我保管。”
      何顾说着,拿出了一把系着绿色绳结的钥匙晃了一下,柳莫也赶紧拿出系着红色绳结的钥匙。
      冯乐安解释道:“禁恶房所有的房间,基本都是这样,如果是重犯,还会有三个、四个人负责。只有这样交叉负责,才可以避免某一人被买通,偷放犯人。另外,为保险起见,这次负责看管钥匙的人,我们也是精挑细选过的,都是殿下熟悉、信任之人。”

      被冯乐安这样说,何顾和柳莫显然有几分感动和得意,但因为此时得意不合时宜,又只能压下。
      一旁的吕尘突道:“从一开始,便定的是他俩吗?”
      冯乐安一愣,道:“这个……好像是吧?总归都是那几个人排来排去,大差不差。”
      何顾却摇头:“原本昨日应是属下和隋贺一同看守,但前几日隋贺说自己想在铁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属下和柳莫功夫最差,去铁大人面前也是丢脸,不如换一换,我们便同冯大人商量了此事。”
      旁边的柳莫面露尴尬之色。
      的确,这柳莫和何顾两人下盘虚浮,的确看着和其他鹰卫差距颇大,翟仟凌闻言,有些不悦地蹙眉:“换,倒是没什么,这种理由,冯乐安你也同意?!既都是鹰卫,哪有相互嫌弃的道理?!隋贺这家伙……倒是让他自己同何顾比一比酒量,同柳莫比一比烧菜啊?!他人呢?!这不是小事,需斥责一番,罚俸一月!”

      翟仟凌这话说出来,众人都沉默了,柳莫和何顾虽努力表现感激,却多少更加尴尬——很显然,这两人得到翟仟凌的赞许,一个是因为酒量,一个居然是因为烧菜好吃。
      张小鲤突然想起来,当初莫天觉中毒躺在抱桃阁里,三皇子曾带着酒菜来“看望”他们,说是自己最爱的厨子“小柳”所制,恐怕就是这个柳莫。

      冯乐安尴尬道:“隋贺呢?!”
      何顾道:“他,他昨日去寻蕊娘后便没回来了,今日似乎也没来点卯……不知怎的了。”
      翟仟凌摆摆手:“罢了,先别管他,小鲤,你继续问吧。”

      张小鲤思索道:“当时你们开锁,锁的确是锁着的,而非虚扣?”
      何顾和柳莫两人都连连点头,神色严肃认真,没有半点作伪,柳莫道:“启禀大人,我上锁时,也反复确认过了。”
      何顾也道:“锁门时,蕊娘就坐在这桌上用膳,是在我们俩的眼皮子下被锁在屋内的,断无可能离开。”
      冯乐安推了推旁边的屋子,道:“这屋子当时也是锁着的,里头虽然没关人,但同样是上了两道锁。昨日也开了门检查过,里头没有任何有人进入过的痕迹——这屋有一些时日没有关人了,都落了一层,若要进去,一定会有脚印。”
      张小鲤指了指旁边的察情厅,道:“那这里……”
      冯乐安摇头:“同样是锁着的,钥匙在我身上,不曾离身。何况,察情厅是大锁、大门,要开锁推门入内,声响非常大。”

      冯乐安说着,也很给面子,直接开了察情厅的锁,果然,他虽轻手轻脚,那锁还是发出不小的声音,而当开了锁后,微微一推门,门便发出剧烈的嘎吱嘎吱声,显是门轴年久不曾上油。
      这声音委实不小,张小鲤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冯乐安又指了指周围,道:“其他地方都关了犯人,除了那些特别边角的几个屋子——”
      张小鲤顺着冯乐安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极边上的角落里,有没上锁的屋子。
      冯乐安道:“那几个屋子,倒是不太上锁,不过嘛,若蕊娘能转瞬从这里到那边,也是一桩奇事了,若要身在那边,而在此处发出声音,更是无法想象。”
      冯乐安所言不差,这中间的距离,就算张小鲤这般武功卓绝的,要过去也要七八之数。

      吕尘突道:“还有……一直到我们走到门前,屋内都传来尖叫声,我听得出,人当时的确在屋内。”
      张小鲤一怔,看向吕尘。
      吕尘听声辨位的功夫绝不一般,十尺之内一片落叶飘,他都能精准无误地一剑刺穿,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尖叫。
      也就是说,在他们开门前,蕊娘的确在这间房内,这已是无可置喙的。

      张小鲤脸色有点难看,冯乐安咳了一声,道:“此外,这儿——”
      冯乐安抬手,遥遥一指掠地堂屋顶上方。
      冯乐安道:“掠地堂上方有一处平台,我们会派人轮班顶守。在这处地方可俯瞰整个鹰卫所,也就是说,整个鹰卫所发生什么,可尽收眼底。昨日毕竟是演武,十分重要,故而,我亲自和另外三名鹰卫一同上去盯守了,但……我什么都没看到,他们也是。”
      张小鲤道:“你们听到尖叫声后,做了什么?”
      冯乐安道:“我们在屋顶监守的,有个准则——无论什么事,都不可以离开。因为怕是调虎离山之际。加上已经看到众人赶来,我们四个并未擅动,一直盯着蕊娘房间的方向。但……什么都没看到。”
      吕尘接嘴道:“从房间出来后,我也登高去看了,我视力极佳,但盯视了许久,同样什么也没有发现。我想,此事太过离奇,非同小可,于是回宫,禀报了皇上。”

      连吕尘都没看出什么异样……
      张小鲤闭了闭眼,道:“后门当时是什么情况?”
      “是关着的。”冯乐安道,“当时看鞋子,蕊娘如果能从窗户逃走,定然是从后门方向离开,我们只派了一队人马离开后,又迅速地把门关上,防止蕊娘还躲在鹰卫所的某处,趁机离开。但一直到夜晚,整个鹰卫所几乎被掘地三尺,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张小鲤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也就是说……蕊娘在一个完全不可能逃离的房间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了?”
      翟仟凌叹了口气,道:“目前看来,就是这样。冯乐安带人来找我时,我也十分不可置信,立刻赶了过来……包括莫大人,也是理不出个头绪。”

      张小鲤咬了咬唇,突然想到什么,道:“鹰卫所内,可有地道?”
      翟仟凌毫不犹豫地摇头:“为防有人潜入,别说地道了,鹰卫所连地牢都没有,唯一一个地下有空间的,也不在东边,而在最西边,是冰窖,这次我们也将冰窖上方打开了,里头全是冰,根本不可能挖出一条密道。你若想看也可以,横竖已打开过一次。”
      虽他们说已经再三检查,但张小鲤还是走过去一探,最西侧的确有个口子,如今用一块巨大的石板倒扣着,两个鹰卫合力将石板挪开,便见上头盖着芦苇和稻草,寒意扑面而来,将稻草拂开,便是一个入口。
      张小鲤往里走了两步,便见下方又有黄土,唯有一个最多可供一人通过的向下小径,她探头一看,里面全是盖着稻草的冰块,入口处的已化了不少,但里头大部分的大块冰都保存得很好,墙壁上也显而易见地没有什么间隙。
      最重要的是,任何人也不可能在这个环境下挖个地道,只怕还没挖出什么,人就冻死在里头了。
      张小鲤很快出来,没再思考地道之事,心事重重地走回察情厅附近,又眯眼看了一眼掠地堂上方,道:“我可否上去一看?”
      翟仟凌点头,张小鲤足尖一点,手又借了一下屋檐的力,翻身上了屋顶,屋顶上正有四个鹰卫,两两背对,一个看着前院方向,一个看着后院方向。
      张小鲤扫了一下,发现从这里的确可以将整个鹰卫所尽收眼底,甚至连鹰卫所后院前院的街道都能依稀看得清。

      阿姐……是如何消失的?
      这是她的计划,还是某个幕后之人下的黑手?阿姐现在还安好吗?会是翟仟凌做的吗?不,他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难道,是林存善?他还是擅作主张,将阿姐带走了?毕竟,能在吕尘和这么多鹰卫的注视下把一个人活生生变没有,如此诡谲的手法,恐怕也只有林存善能想到……
      张小鲤心乱如麻,跳了下来,翟仟凌见她神色凝重至极,上前两步,道:“还有一事……我之所以会怀疑,是你和人串谋带走蕊娘,还因为……林存善也不见了。”
      张小鲤失声道:“什么?!”

      翟仟凌叹了口气:“此事更是奇怪——林存善昨日从惊鹊门回住所时,半路上有人竟往马车□□毒针,令林存善的那个哥哥林承志吓了一跳。但更奇怪的是,掀开车帘……林存善不见踪影,唯有马车车壁上,钉着一根毒针。”
      张小鲤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毒针?!又是在马车里不见的?!”
      上一次在马车中不见的,可是杨彦……而他的下场,不必多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第 1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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