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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 1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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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却没有半点尴尬和慌乱,她只不可置信地盯着二皇子,颤声道:“我怎会平白无故这样想?!若非是因为十七岁那年夏日,在清音行宫……那不是你?”
二皇子一怔,道:“清音行宫?什么?”
“就在我们要回京的前一日,我去你的秋水居找你,却迷迷糊糊在塌上睡着了,之后我听见你回来,本想装睡吓你一跳,你却抚我的脸,最后偷偷亲了我一下……从此之后,我便怕极了你,也恨毒了你!”回忆起那时的光景,昭华都忍不住露出了恶心嫌恶的表情,“那……那不是你?!可当时已接近夜晚,你们都是外出归来,除了你,还有谁会来?!若不是你,又怎样那样随意地进入你的居所?!”
二皇子一脸茫然,眉头紧锁,似在努力回忆那时的情况,昭华认真地盯着二皇子,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撒谎的蛛丝马迹,然而什么也没有——显然,那时走入的那个人,的确不是二皇子。
那,会是谁?
突然之间,二皇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几乎是惊叫出生:“原来如此!那日,郭新——”
话说到一半,二皇子却突然止了声音,伴随着一声利箭刺破皮肉的声音,二皇子痛苦而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整个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轻颤起来。
那三个壮汉当即意识到了不对,猛地上前扶住二皇子。
而躲在暗房里的张小鲤和林存善看得去清清楚楚——方才,一根冷箭突然射来,直直地射在了二皇子的后脑之上,那箭来势突然,张小鲤所能窥见的范围又极其有限,注意力也全在二皇子将要说出口的真相上,一时竟没来得及阻止。
二皇子浑身剧烈地抖动起来,那三人也发现了二皇子脑后的冷箭,惊呼了一声,昭华错愕地喊了声“二皇兄”,可二皇子已无法回话了。
药师殿外响起马蹄声与脚步声,那三人对视一眼,当即要逼近昭华,显是知情况不对,想要挟持昭华。
张小鲤不再犹豫,复又举起手臂,然而这一回,林存善却轻轻按住张小鲤的手臂,低声道:“不。”
张小鲤一怔,困惑地回头看着林存善,他为何不让她救昭华?
林存善的双眼紧紧盯着洞口,观察着外边的动静,低声道:“那三人不敢轻易伤她。”
可这实在冒险!
张小鲤有几分犹豫,昭华反应也极快,猜到三人必要挟持自己,错愕很快散去,趁着三人还未形成包围之姿时,已一个后跨步与三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昭华的确会武功,之前总是穿着繁复的衣裳,故而看不太出,现在看来,她的基本功竟不弱,可见幼年是下过功夫的,她左手抓了一把身后的香灰,猛地往前一掷,香灰四散,暂时将那三人逼退。
趁着香灰遮目的功夫,昭华拔腿就跑,但并不是往后跑,而是绕过了那三人,往冷箭来的方向跑。
这是极为正确的思路,因为若是往后跑,只会离来救援的人越来越远。
冷箭先至,后头的人来的自然也不会太慢,张小鲤在暗房内,只听见一声熟悉的“昭华”,知是三皇子带来了救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林存善却一把拉住张小鲤的手,带着她转身就走,并非是回药师殿殿内,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张小鲤困惑道:“林存善?”
林存善只道:“现在决不能回去。”
张小鲤微怔片刻,登时明白了,也不再多言。
这暗房并不是一个小房间,竟是一整条甬道,林存善手执一个小小的烛台,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张小鲤,甬道昏暗,因张小鲤不知出口究竟会在何处,显得格外漫长,张小鲤无声息地也握着林存善冰凉的手,心中不知为何竟有几分不舍。
甬道比想象中复杂,张小鲤一只手被林存善握着,另一只手拂过墙壁,隐约能感觉到这甬道被穿凿得比想象中精细严密,且似乎还不止有一条道,因为虽然倒是凹凸不平的石块,但张小鲤依稀触到了一些裂缝,那裂缝后极可能是另一条通道,只是暂时被掩藏了。
越往里走,越有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张小鲤咳了一声,林存善回头道:“怎么?”
张小鲤吸了口气,道:“你闻不到?有股臭鸡蛋味,怪恶心的。”
林存善一怔,摇头,又笑道:“你眼力、耳力都比常人好,连鼻子也比常人好用。”
张小鲤有些得意:“是啊,不然我师父怎么说我像狗呢。”
林存善轻笑一声,领着她继续往前。
很快,似走到了甬道另一头的尽头,林存善轻轻一推,这里竟是一扇低矮的石门,直通一处草木丰盛,密密丛丛的山林拐角平台,是整个山道接近顶峰处空处的一片区域,再前方是个休息的亭台,这出口处就位于亭台斜下方,正好能被亭台下的石头和树木完全遮蔽,出入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远处依稀有人声,是登山的香客在上上下下,林存善微微侧身,将张小鲤挡在身后,那石门重新合上,只留出一条小缝,林存善透过缝隙,确认无人走向这边后才回头轻声道:“切记,今日你什么都没听到。”
张小鲤颔首:“我知道,方才之事,一桩桩一件件,若公主知我听到哪怕一个字,恐怕都会要我的命。”
因方才林存善那一挡,两人此时距离极近,林存善点头,凝视着张小鲤,张小鲤也回望着林存善,林存善伸手,把张小鲤另一只手里一直握着的金凤钗拿出来,为张小鲤插入鬓发之间,低声道:“之后切记,这簪子尖端要没入发间,不能露出端倪,回宫后,想办法将尖处搓圆,不要让人发现破绽。”
他考虑得真细,张小鲤一怔,点了点头。
林存善手里的蜡烛已灭了,唯有一缕石门缝隙中透出的光,它恰斜斜落在林存善和张小鲤之间,似一道明灭的分界线,即将永远地划开两人。
林存善温柔地说:“此一别,后会难期,你一定要给我写信。”
张小鲤一时间没有说话,林存善无奈一笑,道:“好罢,你本就不爱写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信,就不必了,至少报个平安就行……走吧。”
林存善说罢就要推开那石门,张小鲤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林存善推开那石门,两人走出后,他们之间的缘分便彻底要结束了。
此一别,后会难期……
张小鲤突然伸手,按住林存善要推门的手,林存善不解地回头,张小鲤说:“如果我给你写信,你会来找我吗?”
林存善一怔,垂眸看着张小鲤,眼角那颗泪痣似也跟着轻轻一颤。
“小鲤……这是何意?”
张小鲤道:“我也不知道……我、我从前想以后,只想着,若能和阿姐在一块儿,心里便十分满足。可方才一想到,从今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难受。”
林存善复杂地笑了一下,说:“你现在晓得,当初你因为那个路边遇到的女子决定留在京城,还让我一个人离开,我为何生气了吗?”
张小鲤眨了眨眼,说:“好像,多少,懂了一些。”
林存善伸手,揉了揉张小鲤的脸颊,道:“我会去找你,也许不会很快,但我会想办法。你不适合长安,而我短期内必须留在长安,可……总会有办法的。”
张小鲤缓缓说:“林存善,你说你不得不留在长安,是为了荣华富贵。但其实,我不信。”
林存善没有说话,张小鲤艰涩地说:“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和我无关,所以我不想逼你。待我和阿姐离开,长安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所以——”
“——待我们再见之时,我保证,我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们之间,再无哪怕一丁点的欺瞒。”无须张小鲤说完,林存善已坚定地接过话,“无论你想知道或者不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张小鲤奇道:“我怎会不想知道?”
林存善笑着摇摇头,揉张小鲤脸颊的手改为捧着张小鲤的脸,他缓缓靠近,张小鲤并未闪躲,于是林存善在张小鲤的眉心处落下了一个像风一样轻忽的吻。
林存善的嘴唇也有些冰,但却很柔软,张小鲤轻轻颤了一下,林存善很快放开她,转身,坚定地推开了石门,低声道:“你往上走,我往下走。”
张小鲤点头,深吸一口气,两人同时攀入山道,随即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张小鲤回眸看了一眼林存善,看见那一抹极其淡薄的白色身影,很快混入满山道的香客之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