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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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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鲤和林存善一同下马车时,惊鹊门外,莫天觉正恭敬地送走汪公公,两人撞见张小鲤林存善,都是一愣,莫天觉一脸愕然,汪公公却是凛然道:“莫大人,你竟敢欺君?”
张小鲤和林存善一怔,赶紧行礼:“汪公公。”
汪公公严肃地说:“莫大人,方才你说,张大人与林大人已辞官离京,这是怎么回事?!”
莫天觉当然无法解释怎么回事,他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张小鲤和林存善恍然大悟,张小鲤赶紧拱手道:“汪公公,我们本确然辞官要离京,只是出了些意外,所以——”
“——原是如此。”汪公公的神色立刻放松下来,“我便觉得奇怪,莫大人言行刚直,忠心耿耿,怎会欺君?两位大人既未走,便不要走了,皇上有旨,着两位大人与莫大人一道调查抱桃阁大火案,并将地窖文书一一清点、归纳,不许有任何错漏。”
张小鲤与林存善听闻“地窖文书”皆面露意外,但也都没有多问,当即行礼称是,汪公公又敲打了两句,无非是皇上钦点,务必勤勤恳恳,恪尽职守。
送走汪公公,莫天觉无奈道:“你们怎会回来?当惊鹊门是什么地方?走走留留,这是第几回了?!”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见张小鲤也一脸浮肿,双目微红,不等张小鲤回答,又轻叹道:“抱桃阁之事……节哀。蕊娘素来喜欢笑,更心疼你,若见你太过悲伤,定然心疼。”
张小鲤知莫天觉是以为她因“蕊娘之死”而在感伤,便也顺势垂眸,作出悲伤神色,也好让莫天觉不要计较她两次三番说走又留。
林存善却突然拱手含笑道:“恭喜雅正了。”
张小鲤有些茫然地瞥了一眼林存善,不知何喜之有,莫天觉却知林存善的意思——莫天觉既被勒令调查抱桃阁大火,足见不过三日,皇上又重新启用莫天觉了。如此一来,又怎可能要莫天觉的性命?这是要他戴罪立功,好生调查此事。
莫天觉面对这番恭喜,却是有苦难言,他看了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道:“皇上之所以让我调查抱桃阁大火,只不过是因为……除了我与你们两人,其他人不足信。”
林存善也低语道:“可是与方才汪公公口中的地窖文书有关?”
莫天觉沉重地点了点头,将两人带去自己的回风斋,详说此事。
原来抱桃阁那地窖,极少有人进出,大家都以为里边摆的只是酒。
谁知这次长安衙役去调查大火时,发现地窖比想象中大了太多太多,外层是各种好酒,但里边却另有乾坤,密密麻麻的文书陈列其中,竟与典簿厅藏经阁很有几分相似。
惊鹊门并非寻常人等可以入内,藏经阁更是非惊鹊门官员不得入内,而在抱桃阁的地下,竟有一个小型藏经阁,怎可让人不心惊?
尤其是,衙役粗粗翻了一下,便不敢再细看,立刻上报了——
里头的文书内,记载的全是对话。
都是抱桃阁内女子与官员的对话,那些官员醉酒之后,几乎口无遮拦,事无巨细,和盘托出。他们怎么也料不到,隔墙有耳,且还有笔,把重要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虽文书量或许不如积累了这么些年的藏经阁,但是其中资料的细致与私密,却是连藏经阁也比不上的。
“我们三人,共同之处,便是前几日都出现在了怡华殿。”林存善思索道,“我们都同二皇子绝无私交,甚至……只能说是交恶。”
“皇上知道抱桃阁与二皇子之间或有关联?”莫天觉呢喃,“也是,杨彦与阿奴相识于抱桃阁,杨彦又死于抱桃阁,姚冉冉亦出于抱桃阁……你我都能想到,皇上又如何想不到。只是既无证据,那么要如何想,全凭圣上自己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又叹息道:“你们本可以走,这下,又走不掉了。”
“我们回来本就是为了抱桃阁,皇上下令,算是正正好。”张小鲤随手拿起一本堆放在一旁的文书,一边道:“文书都在此处了?”
“不,我谴人去搬了,因此事较为隐秘,只能选我信任之人,三人一组,互相监督,不得偷看搬运,故而可能需费一些时日。”莫天觉道。
张小鲤拿的那本,封皮是红色的,封页上写着“荷娘之三”,张小鲤道:“荷娘……我有几分印象,也是位极漂亮的姐姐。”
她翻开第一页,上头赫然写着“泰安十九年四月八日周司空”,下方是一段对话,张小鲤有几个字看不懂,便递给林存善,让他念给自己听。
“问,大人数月未至”。
“答,非不至,乃不能。数月来政务繁忙,分身乏术。”
“又问,风平浪静,忙什么,糊弄奴家罢了。”
“答,你自是风平浪静,怎晓年初春猎,二皇子误射一箭,险伤着东宫那位,至今纷乱未平。”
“又问,牙齿也会咬着舌头,有甚好纷乱?”
“答,荷娘天真痴愚!二皇子骑射俱佳,怎会误射?射箭的与挨箭的,自有一人故意为之。”
“又问,谁呢?”
“答,白问!太子能巴巴挨箭?”
“曰,为何不能?昔年在别处,那舞姬恋慕一公子,见他痴迷于我,竟将我手中热茶往自己脚上泼洒,只为在那公子面前装可怜呢。”
“笑答,妇人之争!况且迎热茶与迎冷箭大为不同,自是二皇子有意为之……为人纵是百步穿杨,对准血亲,又有何用!智者俯拾皆是,仁者却万里挑一。”
这一番对话到此为止。
底下,还龙飞凤舞地有一个“已阅”。
“记载得如此翔实,几乎可以说是啰嗦。”张小鲤摸了摸下巴,“无非便是荷娘套话,套出那位周司空是太子的人,认为二皇子有意伤害亲人,不是仁者,不可以担大任。”
莫天觉点点头,道:“这位周司空,在泰安十九年七月因病致仕了。”
张小鲤惊讶道:“这么凑巧?要么,派人去他老家问问情况?”
莫天觉略有些沉重地说:“周司空半路便死了。”
张小鲤道:“一朝司空,竟……”
莫天觉道:“是啊,一朝司空亦能突然返乡途中暴毙而亡,恐怕类似之事不会太少,皇上正是希望我们调查这个,其中门道颇多。”
张小鲤指着“已阅”二字,好奇道:“这两个字,与二皇子的字迹相似吗?”
莫天觉摇头:“截然不同。”
张小鲤撇撇嘴,道:“也是,谁会那么蠢自己批字。”
林存善却盯着那“已阅”二字,会心一笑:“这是左手字。”
张小鲤和莫天觉都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存善。
林存善点了点“阅”字中间,道:“你们瞧这中间的‘口’字,若是右手写,连笔只在横竖上,而非横竖横,也就是说,右下角这个地方,绝不是一笔连过来的。但左手却会下意识一口气写完横竖横。”
莫天觉和张小鲤同时忍不住左右手开工,写了‘口’字,都有些惊讶。
莫天觉有些佩服道:“知白连此细节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实在令人敬佩。”
林存善颇有点得意地对莫天觉挑了挑眉,又好笑道:“其实是我有经验,幼时被罚抄,我便左右开弓,但最初左手字实在不像话,便日复一日磨炼,研究左手写字如何更像右手,故而略有诀窍罢了。”
他说得轻松,张小鲤却知道这罚抄定也是林父为难他。
莫天觉翻着手里其他册子,道:“其他册子里,也偶有这人回复,无非是‘已阅’、‘不必理会’。”
林存善说罢,随手拿起一本,道:“其实,皇上无非是要搞清楚,他的官员们到底哪些是结党营私的,哪些是元太子那边的,哪些是二皇子那边的……这可是个大工程,而且还要不断揣测上意……”
“所以汪公公说圣上要你俩一同辅助我时,我还想着,所幸你二人你已离开。结果一转眼,又……”莫天觉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又突然凝在张小鲤脸上,蹙了蹙眉。
感受到他的视线,张小鲤疑惑地回望,莫天觉有些困惑地说:“我本以为你得知蕊娘死讯,定悲痛难当,可似乎……”
张小鲤眨了眨眼,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她手劲大,这么一掐,登时眼泪狂流,林存善赶紧道:“小鲤大哭了好几场,好不容易暂忘此事,雅正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天觉匆匆从衣袖中又拿出一方洁净如新的帕子递给张小鲤:“我不该胡乱询问,你别想了——你二人,怎好端端地又留下?”
张小鲤哽咽道:“昨夜听闻池东清被劫持,我犹豫之下还是留了下来,怕自己这一走,池东清便死了。虽我内心早已没有这个弟弟,但要看着他死,我亦是做不到……不料,又听闻抱桃阁出事……”
张小鲤擦了擦眼泪,抬眼,眼泪是挤不出来了,便道:“这抱桃阁地窖,说穿了也是整理文书,两相匹配,我虽已略能识字,但一眼看去,起码一半是不认识的,皇上令我一起,我又能干什么?”
莫天觉思索片刻,道:“抱桃阁之事,鹰卫不便参与,但运转文书急需人手,你便去盯着些吧。”
张小鲤当即应了。
莫天觉又有些迟疑,道:“你同蕊娘向来交好,但这次抱桃阁的事,显是不可能遮掩……”
“你担心我偏袒蕊姐姐?”张小鲤了然,“放心,不会的,她都已……”
莫天觉叹了口气:“她竟与天家中人有这般牵扯,实在令人惊讶,但我相信,她必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
张小鲤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却多少有些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