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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   张小鲤、林存善、莫天觉坐在抱桃阁的雅间之内,莫天觉看着两人,举起一杯酒,道:“今夜你们便要启程 ,往后相见不知何期,敬你们一杯。”
      张小鲤和林存善也举杯,饮下一口茶,张小鲤有些关切地问:“莫大人,你……真的没事吗?圣上,并不迁怒于你,是吗?”
      莫天觉轻轻一笑:“嗯。若圣上迁怒于我,我还能在此悠哉悠哉同你们饮茶吗?”

      林存善淡淡地看了一眼莫天觉,眼中尽是了然。
      莫天觉也回以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道:“不过,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你们哪怕在外地,也千万不要透露分毫。”
      “这你放心。”张小鲤点头。

      林存善突然站了起来。
      张小鲤疑惑地看着林存善:“你干什么?”
      “如厕。”林存善甩下这两个字,潇洒地走了。

      一时间,包间里只剩下莫天觉和张小鲤。
      其实自那日殿上后,张小鲤也的确想和莫天觉单独聊一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眼下,林存善显然也是故意为之。
      她转了转酒杯,道:“莫大人,我之前从未想过,你这些年,如此不易。我只觉得你古板肃穆,一板一眼,却没想过,在你心中,压着山一般的秘密。”
      莫天觉笑了,抬眼看她,摇头:“这次能全部说出来,我已好受许多。只是,若非我未曾发现采文真面目,还将他留在身边,思竹也不会……抱歉。”

      张小鲤一怔,也笑了,学着莫天觉摇摇头,说:“莫大人到现在了,还在对我道歉。”
      莫天觉不解其意,看着张小鲤,张小鲤说:“我之前老想,你既然会觉得抱歉,为什么又要那么做,现在明白了,因为你的规矩让你动弹不得,可你的心,是个很好很好的莫大人,所以你老觉得抱歉。”
      莫天觉有点好笑,看着张小鲤说:“谢谢你。”
      张小鲤说:“莫大人,其实我一直想同你说一件事,虽然如今皇上不追究你的过错,但君心难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们一起走?”

      莫天觉极其意外地看着张小鲤,半晌,苦笑摇头:“你和知白同行,我跟着像什么话?”
      “这有什么?”张小鲤认真地说,“船上你与他一间舱房,我独自一间舱房。我还可以赶马车,你们两个坐在马车车厢里便是。若找地方定下来,你们两个住一套小院,我住你们隔壁。”

      莫天觉嘴角抽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但小鲤,我不能。”
      张小鲤叹了口气,道:“哪有什么能与不能,只有想与不想。不过,我早也猜到了,莫大人这性格,怎么会甩下一切离开长安。”
      “若是从前……”莫天觉喃喃道,“罢了,你说得对,我不会离开长安。不是因为这个,便是因为那个,我总不如你与知白洒脱。”
      “话也不是这样说,长安也有长安的好,繁华、昌盛。也许,有的人就适合这里,有的人,就不适合。”张小鲤推了推茶杯。

      莫天觉轻声重复了一句:“是啊,有的人,就不适合。不过,你们游历山河,若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也可以写信给我。”
      张小鲤点点头:“我会让林存善定期给你写信的,他文笔风雅,定能写得栩栩如生。”
      莫天觉嘴角又抽搐了一下,最终也只能说:“好。”

      外头响起敲门声,随即林存善走了进来,脸上堆着假笑:“看来,二位聊的差不多了。”
      张小鲤说:“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说呢……莫大人不要因为采文而觉得抱歉。当时发生那么多事,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是采文在从中作梗。其实,我这几日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在我眼中,采文虽有些大惊小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对你更是关心备至……”
      “其实我知道,采文对我的关心,从来不是假的。”莫天觉叹息道,“他本性纯良,若非为了妹妹,绝不会背叛我与父亲。我想,他们努力留我一命,除了是为了让我在今日说出太子谋逆,也有采文的私心……他换药,的确是想要救下我。”
      林存善道:“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四时变幻可期,人却是千般面貌难测……哪怕是鞑密那神乎其神的祭师,能观测满天星斗,恐怕也观测不了一个人所有的心绪。”

      莫天觉闻言,苦笑一下,点点头,又饮了一口茶。
      张小鲤说:“说起来,如今二皇子也进了思过阁,那位冉冉姑娘……”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吧?”林存善无奈地说,“她身份尴尬,就算二皇子和采文保护她,不曾让她知晓其中复杂,但眼下恐怕也不可能留在二皇子身边了。能留一条性命,便是不错。”

      张小鲤说:“我只是问问!我都要离开长安了,还能管得了谁?我已下定主意,谁也不管……”
      莫天觉突然道:“说来,你要走的事情,池东清知晓吗?”
      “……不知道。”张小鲤撇嘴,“我也不打算同他告别。”
      莫天觉道:“你仍讨厌他?”
      “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张小鲤郁闷地喝了口茶,“我走以后,与他更不会有任何关联,就这样吧。”

      此时姗姗来迟的蕊娘走了进来,她手里捏着一个平安锁,额上沁着一层薄汗,因动作太快,发间的桃花白银簪轻轻摇动。
      “我知你要走,让金匠为你打了个平安锁。”蕊娘将那平安锁递给张小鲤,“他动作太慢,我还以为会赶不上,还好,能赶得及。”
      张小鲤却没立刻接过那平安锁。
      蕊娘一怔,疑惑地看着张小鲤,张小鲤有些犹豫地说:“蕊姐姐,我可以,单独和你说一会儿话吗?”
      林存善和莫天觉闻言,对视一眼,自觉离开雅间。

      蕊娘在张小鲤身侧坐下,柔声道:“小鲤怎么了?是不是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但——”
      “——蕊姐姐,你当真对我阿姐的死一无所知吗?”张小鲤说。
      蕊娘愕然地看着张小鲤,张小鲤轻声说:“就算再舍不得我阿姐,可她死在抱桃阁里,多影响开门做生意啊?都因为杨彦的死而特意修葺抱桃阁了,怎么偏生留着阿姐的房间呢?连毛毯都不洗,留着那血痕……”

      蕊娘轻声道:“小鲤,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三皇子来凑热闹的那个晚上……”张小鲤缓缓地说,“是浅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提起楚楚,也就是姚冉冉。当时,是你斥责浅墨,没让她说下去。”
      蕊娘安静地看着张小鲤。
      张小鲤的眼圈微微发红:“你知道楚楚就是姚冉冉,是采文的妹妹,也是二皇子的宠妃,对不对?否则,你为什么不让浅墨说?”
      “我是见三皇子在场,觉得莫名其妙聊当年的一个盲女很奇怪,所以才打断的。”蕊娘轻声说,“浅墨口无遮拦,我总是打断她,你为什么想这么多?”

      “这不一样!”张小鲤有些受不了地说,“蕊姐姐,我都要走了,我走之前,你就不能告诉我一点真相吗?你是我除了阿姐之外,最喜欢,最相信的姐姐,我选择在现在才问你,就是因为我想让你什么都告诉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好或不好的事……在我走之后,这些都无所谓了!”

      蕊娘闭了闭眼,仍是不疾不徐地说:“小鲤,你想要我说什么真相?说思竹是我杀的吗?”
      “我知道阿姐是采文所杀。”张小鲤摇头,“可你真的……完全不知情吗?就算你无法预料采文会杀人,但在阿姐死后,难道你想不到可能是采文动的手,理由是姚冉冉吗?你绝对能想到,却不说,反而扯了一堆牵强的理由……你在为采文打掩护!”
      蕊娘凝视着张小鲤,说:“我为采文打掩护,为了什么?”

      “因为你也是二皇子的人,是不是?”张小鲤不知不觉已落下泪来,“采文死之前,指着林存善说他不过如此……他是在嘲讽林存善,没有发现你的不对。但林存善怎么可能没发现?连我都发现了!我和林存善只是心照不宣,没人想戳破……采文明明还可以加倍地攀咬你,但却只是提了你一嘴后选择了自尽……他不敢将你拉下水,因为在二皇子面前,他得护着你,就像你也不揭穿凶手是他一样!”
      张小鲤几乎不受控制地吼出最后一句话。

      蕊娘的胸膛深深起伏,眼眶也发红了,她没有反驳,也许是懒得反驳,也许是无法反驳,张小鲤带着哭腔说:“我不想怪你,蕊姐姐,你留下这些证据,也是希望我们有朝一日为我阿姐伸冤,不是么?我知道你对我、对我阿姐的好都不是假的,可是,比起这些感情,对你而言,有更重要的东西,更重要的人,对吗?”

      蕊娘痛苦地说:“小鲤……”

      张小鲤越说越激动,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发簪,拍在了蕊娘桌上。
      那是个木制发簪,上头有一朵桃花的标识,和蕊娘头上的白银簪几乎一样,只是材质不同,做工也远不如蕊娘头上的精细。
      张小鲤说:“蕊姐姐,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她说着,目光落在蕊娘头顶的白银簪上,苦笑:“你怎么会不记得呢,这簪子和你头上的几乎一样……所以,阿奴一看就知道,那是你的意思。”
      蕊娘盯着那木簪,神色中流露出一分绝望,张小鲤看她表情,便知道自己完全才对了,她轻声说:“有一件事,我和林存善讨论过很多次,都没想明白——阿奴,真的是姜太医杀的吗。姜太医那时住在杨府,和阿奴一样,都被鹰卫环绕,他们几乎没有办法与外界接触。如果姜太医真的与阿奴约定,要杀了阿奴,好将证据指向大皇子……那么,这个时间节点,非常关键。”

      阿奴若死得太早,反会惹人猜疑;若姜太医下手的太晚,阿奴恐怕就死不了了。

      “关键的时间节点,只能由外界的人判断。这个人必须知道鹰卫和惊鹊门调查到了哪一步……而有谁,能比抱桃阁更知道?毕竟鹰卫与惊鹊门来来往往,都是在抱桃阁附近。”张小鲤轻声说,“直到那一日,莫天觉带着我和林存善来到,你知我们接下来要去杨府,要去看望阿奴。而那时我在抱桃阁的表现,也让你觉得,张十四与莫天觉联手,应当能开始推进案子了——于是你送了我这根发簪。”

      那是张小鲤离开奇华殿后便开始日思夜想,最后回忆起来的画面。
      她去见阿奴时,有一个很奇怪的事,阿奴当时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们。她扫过了每一个人,却不看位高权重的莫天觉,不看当时打扮怪异的林存善,而是盯着张小鲤。
      当时张小鲤满脑子都是要打昏阿奴,设计钓出凶手的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阿奴看的不是她,而是她发间的桃花木簪。

      “你把桃花簪给我,那就是阿奴自杀的原因……她看到了戴着桃花木簪的人,所以知道自己可以去死了。”张小鲤再度流出眼泪,“对于阿奴的死,我内心深处,也曾有愧疚,想着如果不是我擅作主张,谎称阿奴明日要告诉我真相,那么凶手是否就不会狗急跳墙……
      “可得知姜太医和阿奴本就是一伙后,我就始终觉得很奇怪,怎么想都想不通。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天无论我做什么,阿奴都会死。因为她是自杀的……害死她的人,仍是我,是我一无所知地戴着那木簪去她身边,告诉她,可以赴死了……她之所以死后脸上还带着微笑,是因为她将淬了断魂的银针刺入体内时,想到杨彦的死和大皇子未来的下场,觉得大仇得报……”

      在那一刻,张小鲤把一切都想通了。
      阿奴的死仍和她息息相关,但却又截然不同。

      “蕊姐姐,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也是第一次有人送我发簪。”张小鲤轻声说,“结果,却是一个杀人讯号……你怎么能送我这个东西呢?”
      她欢天喜地地被利用,并因此与蕊娘成为她想象中的好姐妹。
      可原来,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是假的,是一场局。

      张小鲤将那木簪推回到蕊娘面前,蕊娘突然掩面,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但她却并不解释,只勉强开口:“想必,你也不想要这平安锁了?”
      她再次将那平安锁向张小鲤推去,张小鲤着急地道:“蕊姐姐,你还是真的什么都不能说吗?你知道的,那些风云斗争,我根本不想、也不会参与,我只想知道,我一直这么信任,是对是错……”

      蕊娘道:“我知道,这些事,你根本不想、也不会参与……我对你,只有一句对不起,虽然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但是小鲤,没有这么简单。所有人都是被卷入的,是被裹挟的,不是想与不想……快走吧,不要回来,忘记今天你问我的事。”
      她顿了顿,突然也罕见地有些崩溃一般地说:“我不明白,你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问这些?小鲤,你这一走,五年十年……等你回了长安,我都不知身归何处了。我希望你回想起我时,永远是你的蕊姐姐,而不是一个、一个……”
      她显然也不知怎么形容自己,话停在此,难以为继。

      张小鲤看着蕊娘,知道她终究什么都不会说,垂眸,轻轻擦去自己仍无声落着的泪,不再回头地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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