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剩一半》就是道

3、万宝路

　　“杨瑜月”从来不知道中考后的假期还能这么过。

　　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不用管太阳是不是晒到屁股，不用怕补习班迟到，甚至林晨琦都没有补习班！而且明明是林晨琦说要和自己一起跑步锻炼身体，但其实只有第一天起床成功，两人在公园里会面了。

　　之后林晨琦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最重要的是林爷爷也惯着她，生怕林晨琦睡不够。哪像她，上午要运动，下午还要去上补习班。

　　再见林爷爷，“杨瑜月”心里其实又说不出的感受，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但随着自己的成长变得面目模糊。不过还是很感叹，林爷爷和自己妈妈的教育观念不同。

　　杨母总说人要赢在起跑线上，笨鸟要先飞，而且女人要靠自己。

　　除了这些事情外，“杨瑜月”依稀记得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让她在意了一整个假期。

　　林晨琦家附近有个公园很适合晨跑，她平常就是在这里跑上几圈再回家做题。

　　有一次跑完离开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让杨瑜月发现早餐摊前坐着说说笑笑的两个熟人。杨瑜月没有上前打招呼，冷笑一声自嘲道：“什么我比叶茗重要。”

　　回去路上越想越气不过，当下就拿出手机给林晨琦发消息：明天一起吃早饭？我跑完步大概九点。

　　怕错过消息，杨瑜月就一直盯着手机，结果她都走到家了，人还没回消息。心里的郁气没法纾解，把手机扔到一旁，正好今天杨母不在家，计划表上的学英语也不管了，埋头补觉。

　　吃完热乎乎的早饭，林晨琦整个人都有活力了，和叶茗在路口分开后拿出手机看时间，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杨瑜月发了消息。

　　林晨琦思考片刻后，回道：好的。

　　转而又给叶茗发了消息：明天杨瑜月叫我吃早饭，一起吗？

　　叶茗消息回复的很快：不喜、勿约。

　　“杨瑜月”冷哼一声，她还不喜欢叶茗呢！不过想到后来林晨琦和叶茗除了逢年过节走过场的聚会外基本上没什么联系，才没那么气。

　　也不知道无所事事的时间流速和忙忙碌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不一样，林晨琦看着晃晃悠悠的啥也没干，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傍晚，马上就该洗洗睡了。

　　但时间“嗖”地一下过去，林晨琦一个单词没背，一张卷子没做，“杨瑜月”怒其不争，但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挥霍光阴。

　　次日清晨，闹钟是八点四十响的，窗帘很遮光，整个屋内都昏暗如黑夜。眼睛被手机的光刺了一下，“杨瑜月”本以为林晨琦会放下手机直接起来的，没想到她点了“十分钟后提醒”，然后窝在被窝里......补觉？

　　“杨瑜月”感到不可思议，这十分钟能睡个啥？

　　八点五十闹钟响起，杨瑜月感觉林晨琦又磨叽了五分钟才去刷牙洗脸，出门的时候都快九点了。

　　但是竟然没迟到！？

　　反而是杨瑜月来晚了几分钟。

　　林晨琦坐在小桌前还打着哈欠，她买了碗豆腐脑，要了一屉包子边吃边等，丝毫不介意杨瑜月的迟到。

　　杨瑜月从公园北门一出来就看见了林晨琦，穿过马路坐下，看来看去要了碗胡辣汤，说道：“这不比老王胡辣汤好喝？干嘛成天去挤？”

　　老王胡辣汤就是一中里的胡辣汤。林晨琦起得早，多少有些起床气，反驳道：“没啥好比的，喝得感觉不一样。”

　　杨瑜月不想惹林晨琦生气，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你每天都出来吃早饭吗？”

　　“不啊，看情况吧，大多数都会出来吃的。”林晨琦低头喝了口豆腐脑，继续说道，“有时候自己醒了，或者被叫起来，有人约了就出来吃。”

　　“都谁约啊？”杨瑜月装作不在意地问。

　　“就孙翊航和叶茗他们啊，有时候叫着打篮球、羽毛球什么的。”林晨琦说道。

　　杨瑜月微微皱起了眉，但“杨瑜月”不以为然，还在吐槽：“叫十次，能起来两次不能？”

　　下一秒林晨琦说道：“不过我实在是起不来，基本不去，纯吃饭了。”

　　早饭吃完，杨瑜月还得回去背单词，匆匆地走了。林晨琦吃饭慢，杨瑜月走了有一会儿她才吃完，然后慢悠悠地走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林晨琦身体的原因，“杨瑜月”也惬意的很，没了对时间的分秒把控，她整个人也松弛下来，微风吹过，真的很舒适。

　　她在想，如果现在这场梦醒来她得有多痛苦。

　　回不完的消息，看不完的病人，学不完的知识，还有学不来的溜须拍马和人情世故，还是这样慢悠悠地走着，吹着风，晒着太阳舒服。

　　有了上一次的偶遇，后来杨瑜月每次跑完步都从北门出，看能不能遇到叶茗和林晨琦一起吃早饭。

　　守株待兔，可终于让她等到了。

　　还是老位置，叶茗和林晨琦就坐在路边的桌子上吃饭。杨瑜月故作自然地走过去打招呼，说道：“早上好呀，在吃饭呢？”

　　林晨琦惊喜地说道：“你跑完步了？要坐下一起吃吗？”

　　叶茗倒是反应淡淡，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杨瑜月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说道：“好啊。”

　　说完要了一碗豆浆就坐在林晨琦的身边。

　　虽然叶茗话少了很多，但是杨瑜月和林晨琦聊得热闹。

　　“我前几天在商场逛街买了双鞋。”杨瑜月说道，“还挺好看的。”

　　话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茗。林晨琦没注意，捧场道：“改天穿的时候让我看看。”

　　“穿着呢，就脚上这双。”

　　林晨琦顺着杨瑜月的动作低头去看，是一双红色的低帮帆布鞋。

　　看完又夸好看，顺口问道：“多少钱啊？”

　　叶茗轻笑一声，突然打岔，说道：“肯定不便宜吧。”

　　林晨琦的目光从叶茗脸上移到杨瑜月身上，杨瑜月谦虚地说道：“不贵，也就４００多。”

　　林晨琦大吃一惊，说道：“这还不贵？不过确实也还好。”

　　叶茗笑着说道：“贵鞋是好看哈。不过跑步穿这个磨脚吧？”

　　杨瑜月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不磨，挺舒服的。”

　　又聊了些别的，不过叶茗后面又不怎么说话了，杨瑜月每天都有不同的学习任务，想着快来不及了就先离开。

　　“杨瑜月”见自己离开之后，叶茗把她的碗推得远远的，心生怨气：“虽然她那时虚荣了点，爱显摆了点，但是叶茗何必姿态这么高，又凭什么瞧不起人？”

　　心生厌烦，不愿意多呆，可是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无力感让她烦躁，想撕掉、砸掉什么东西。

　　谁知又听叶茗朝林晨琦说：“以后少和她玩儿。”

　　“杨瑜月”气极反笑，心道：不一定是谁呢！

　　“可是我觉得瑜月人挺好的。”林晨琦反驳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不喜欢杨瑜月，本能地避免两个人碰上，今天真是不凑巧。

　　叶茗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她有更烦心的事情，换了个话题说道：“我和纪念分手了。”

　　林晨琦震惊地看着叶茗，磕巴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我的成绩去不了一高，报的实验。他又去省城念书，就不耽误人家了呗。”叶茗搅着碗里的汤说道。

　　林晨琦叹了一口气，见叶茗手底下的汤从浓稠搅得都变成稀水，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还是试探着问道：“你是怕异地吗？”

　　叶茗抬起头看着林晨琦说：“我真的是怕耽误，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人生方向和目标就不一样了，现在分我还是最美好的样子，以后分，可就说不定了。”

　　“杨瑜月”听着叶茗的话，心里也陷入思考。毕竟十多年过去，她的心智成熟许多，做事除了想不想之外，还多了其他的考量。但感情这种事情，考量越多，腐败的越快。

　　她想，这场经历到底是梦，还是昨夜的不愉快是场梦？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人总想逃避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只是梦醒后，她和晨琦究竟何去何从？

　　林晨琦是个理想主义者，相信爱可以克服这世上的一切，更何况是......异地？

　　纪念和叶茗从初一就看对眼在一起，两个人也是郎才女貌，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能像小说里从校服走到婚纱，该是怎样一段佳话。

　　分开真的挺可惜的，但既然叶茗选择分手，林晨琦虽然不懂，但还是相信叶茗，全力支持：“你这么好，分手后下一个会更好嘛！”

　　叶茗笑了起来，说道：“就爱听你夸我，快多夸夸！”

　　“好不要脸！”林晨琦翻了个白眼吐槽，但还是拿出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说词，继续夸道，“你看你，个子高、身材好......”

　　假期总是过的很快，七月份刚过完，八月份就立马也过一半，而一高作为县城里最好的学校，比其他学校先开学，搞了个什么素质拓展的夏令营。

　　开学之前叶茗几个组了个局，说是给林晨琦和顾风烨送行。林晨琦成绩不错，被一高录取了，顾风烨更是牛逼，直接考到省城去了。叶茗和孙翊航有自知之明，报的实验，听说校风严谨，比二高条件好，也管得严。

　　“杨瑜月”咂咂嘴，不屑道：“还说别人呢，这会儿你们不也不在同一条道上了？”

　　孙翊航咋咋呼呼，想起哄喝酒，怂恿道：“白的不敢喝，啤的还不行吗？”

　　叶茗朝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下，怒道：“能不能学点儿好？”

　　说完，又小声说道：“要不咱们四个喝一瓶？尝尝味儿算了。”

　　林晨琦举起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喝过半罐，喝着还行......但是啤的也醉人。”

　　叶茗和顾风烨瞪大了眼睛，仿佛在问道自家孩子什么时候学坏了？

　　孙翊航不甚在意，嘴上说着：“还是琦琦厉害呀，那咱们要不要三瓶？喝不完就算了呗。”

　　叶茗不想搭理他，生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去，拉着林晨琦问东问西：“为什么喝酒，和谁喝的？没醉吧？”

　　林晨琦一一回答了，“杨瑜月”冷笑着看叶茗的担忧，炫耀一般，心道：林晨琦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我。

　　不过说起来，“杨瑜月”都以为自己够叛逆了，喝酒、打牌、吸烟，她初中全都会了，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林晨琦出乎她的意料，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一一展示在她面前时，林晨琦也只是笑着接受，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呢？”

　　如果不是这一次神奇的经历，“杨瑜月”也不会知道，原来林晨琦还是个会偷偷把爷爷的烟拿过来悄悄抽的人。虽然第一口就立马被呛着了。林晨琦也觉得苦，试了第一口就咳着把烟熄灭，扔进垃圾桶，从此再也不看。

　　“杨瑜月”心道，如果林晨琦来问她的话，她会告诉她，万宝路有一款薄荷爆珠很适合她，红星在细长烟卷的末端燃起，会有一种和她一样上头的芳草香气。

　　或许是男生天生酒量好，或许是顾风烨和孙翊航俩人在家都偷偷摸摸地喝过，俩人一瓶下肚后一点事都没，反倒是叶茗和林晨琦一瓶没喝完，脑子还稍微有些晕乎。

　　四个人一起，先送叶茗，再送林晨琦。

　　林晨琦虽然还有些晕，但这次比上次好很多，身体能建立耐受，不过情绪不行，在电动车后座上，林晨琦对着风说：“要当一辈子好朋友啊！”

　　在叶茗家楼下停下，林晨琦眼角的晶莹被叶茗抹去，抱着说道：“琦琦，我们一定会一直是好朋友的。”

　　“杨瑜月”冷眼旁观，叶茗现在说的好听，以后不还是形同陌路？为林晨琦现在的感性不值。而且，林晨琦怎么总喜欢这时候说话！

　　四个人变三个人，变两个人，看着两个女生安全到家，顾风烨和孙翊航会像无数次做的那样，在路口分开。

　　这是和往常一模一样的告别，只是之后的日子里，真的只能寒暑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