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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麻雀与蛇 ...

  •   隔天周六,丛爻得去图书馆打工。
      他骗他母亲,“妈,快要考试了,我去图书馆复习。”
      他母亲叫乔美怜,“路上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谢谢妈,我走了,您多休息。”
      “欸,路上慢点,看着点车。”
      “知道了。”

      八点十分。
      丛爻走下单元楼,却意外地停在门口。
      他看到了,靳弋。
      那狗不穿校服的时候还挺个性。
      长款深蓝的西装领风衣,内搭一件低领黑t,那张脸也多了些酷劲。
      还挺帅。这是真心话。
      不是,我在干嘛。丛爻问自己。然后装作没看到靳弋,低着头快走两步。
      背对着靳弋,很快被叫住:“丛爻。”
      他停步,眉头微皱,忒不耐烦:“干什么?”
      靳弋走上前来,没分寸地站在丛爻的身后,就一拳的距离,抑着声且明知故问:“怎么走这么快?”
      你说呢?
      “当然是,”忙着躲你,但丛爻转口,“忙着上班。”
      “我送你。”
      第一次见靳弋这么好心。一定憋着什么坏,像昨天一样,甚至比昨天更不要脸皮。

      想着,一袋冒着热气的煎饼没预兆地闯到丛爻的眼皮底下。
      他伸出一根食指嫌弃推开:“我不吃爱这玩意儿,你留着自己吃。”
      “不吃?”靳弋问。
      “不吃。”
      “真不吃?”
      “我不吃。”
      片刻,后面传来塑料袋撕拉的声音。
      接着一声啪,煎饼整个掉在地上。
      听到动静,丛爻唰地低头看:“你怎么随地乱扔垃圾……啊?”
      话音未落,一黑一黄两只流浪狗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黑的那只将不加辣的煎饼叼走,而黄的那只却留下负责清理地面残渣。
      默契配合。
      没一会儿,水泥地块干净得就跟用拖把擦抹过似的。
      而塑料袋也被靳弋扔到了垃圾桶里。
      丛爻识趣闭了嘴。

      靳弋常看到丛爻在楠城一中附近的煎饼摊上买早餐,所以:“我以为,你喜欢。”
      “我不喜欢,油性太大,”丛爻边走边说,“那是我帮同事带的。我从来不在外面吃早点,麻烦你以后别乱琢磨我心思。”
      “哦,”靳弋选择性装聋,“我记住了,以后不买。”
      “喂!听没听我说话!”丛爻猛地回头,咣响一声,碎发微掩的额头撞上一个板板硬实的下巴,痛得他捂着额头连连向后退步,“你、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和你一路的么?”
      靳弋摸着微泛红的下巴,一改常态:“我怕。”
      “你怕什么?”
      “跟丢你。”
      妈呀靳弋,你好恶心啊。
      “有病就去治,能不能别恶心我?”
      丛爻错愕地向后退,靳弋厚脸皮地向前凑。
      僵持不下。
      中间恨不得隔着一条马路。
      “停!”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上班快迟到了,丛爻伸出一只手指着靳弋,“就站那儿,不许动。”
      “以后见到我,必须离我十米远。不对,是二十米。总之我没让你靠近,你就不许离我那么近。”
      靳弋不从。
      马路人人走得,怎么他却走不得。
      “听到没?”丛爻急了。
      “哦。”
      “……”

      —

      好不容易到了图书馆,还是没能甩掉靳弋这张狗皮膏药。
      丛爻换上工作制服,推着一张摆满借阅书籍的小车。
      直上四楼,外国小说区,找到专门放有德国文学的书架。
      从车上取下一本小说,抬眼间,一个难缠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麻溜低头,盯着封面名看了会儿,才听到靳弋问:“你喜欢看这种书?”
      “对啊,关你屁事。”
      丛爻没看过,书名叫《死于威尼斯》,讲的什么他一概不知,只觉得光看书封,内容应该会很有深度。
      靳弋的话令他难堪:“原来,你并不排斥同性恋。”
      “看个书而已,”丛爻斜他,“提那个晦不晦气。”
      “那你怎么,”靳弋指着《死于威尼斯》的书封,笑了声,“会看关于同性的书。”他得寸进尺,“是不是,想了解一下,也想了解我。”
      想了解我就直说,咱俩又不是外人。
      丛爻如触电般松手丢掉书,书稳当地落到靳弋的手中。他笑:“我也看看,了解一下如何追你。”
      “行,你慢慢看。”说着,丛爻推车走,走时轻声吐槽,“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学习,同性小说倒是看得起劲。”
      出乎预料,靳弋当真看得投入。一整个上午,坐着没动,一秒都没来烦他。
      丛爻却时不时地注意着他。
      其实,不说话的时候,靳弋也没那么讨厌了。

      下午时,丛爻在前台坐班。
      一般这个时候,他会利用空闲学会儿英语,或是做一张数学试卷以确保脑中留存的知识不逝。
      因为静心而论,他是想参加高考的。
      他托着腮,另一手不停地转笔。
      一目十行。
      一眨眼的功夫,一张半大的白纸隔断他的视线,纸上张牙舞爪的鬼画符也彻底扰乱他的思绪。
      辨认困难,却莫名戳他心窝。

      「

      —You was beautiful,Beautiful to my eyes.
      —On the moment l saw your,Sun fills the sky.
      —书我看完了,结局我不喜欢,希望我和你的故事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

      很难想象,一个英语差劲到次次零蛋的人能写出英文情书。
      小小的感触一下。
      很快,感动破灭。
      这段英文,摘自《死于威尼斯》。
      丛爻知道,靳弋不过是满嘴跑火车而已,从来没人,热烈而又真诚地喜欢他。

      他提笔,写——一边玩儿去,套用别人的情话告白,有意思吗?
      靳弋也写——改写也不算?
      —不算
      —我写出来,你会同意?
      —不会
      —哦
      —哦?
      —我写
      —随你
      —哦

      英文那么差劲,能写出什么浪漫的情书。丛爻想。
      他等。
      等。
      ……
      实在好奇,他悄悄地,偷偷地,借着还书的名义靠近靳弋。
      他站着,双手摩挲书架的铁把,偏头一直瞄着靳弋乱糟糟的桌面。
      各种各样的英语词典。
      还挺像回事。
      靳弋装得认真,一个字没写,根本无从下笔。
      他这笔和纸,还是抢的别人的。
      跟个土匪一样。

      晚上六点下班,还早,距离驻唱还有三个小时的闲散。
      丛爻有些饿,为了省钱,只能去附近的超市买个面包对付一口。
      买完,靳弋拦住他:“就吃这个?”
      “不然呢,”他随口提,“你请客?”
      靳弋顺水推舟:“正有此意。”
      “……”也行,吃顿饭,好聚好散。

      出于顾虑,丛爻等会儿还要唱歌,靳弋带他去了一家口味清淡的特色菜馆。
      丛爻以为,像他那样的有钱人,是不会在苍蝇菜馆吃饭的。
      没想到,是他狭隘了。
      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靳弋这个人。
      等菜期间,他开始好奇:“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靳弋直接回:“不知道。”
      “啊?”怎么会不知道。
      “不关心。”
      “噢。”

      沉默片刻,丛爻又问:“平常,你都玩什么消遣时间?”
      “车。”靳弋回。
      “车什么?”
      他俩坐得太远,饭馆又太吵,丛爻一时没听清楚。
      “赛车。”
      “刺激。”丛爻脱口而出。
      靳弋看他:“下次带你一起。”
      这个月底刚好有一场赛车比赛。
      丛爻挥手拒绝:“算了,我很忙,而且我也没兴趣。”
      “你的兴趣是什么?”靳弋靠着椅背,一本正经地猜笑,“钱?赚钱?工作?还是,音乐。”
      “都不是。”
      丛爻自顾自地提壶倒茶,神情蒙上一层捉摸不透的雾气:“是创作。”
      但,债一天不还,心一刻不静,歌也一时写不出来。
      如果有人买他的歌,或许他也不用这么辛苦的赚钱。
      “创作和赛车,”靳弋低喃,“嗯,合拍。”
      “你说什么?”

      聊着,后边传来一阵粗鄙的嗓音,听上去像是胖子的声音:“哎哟——”
      不会这么巧……
      丛爻回头。
      胖子看他。
      四目对视一刹,丛爻忙丢下二百块的现金,起身,抓住靳弋的风衣领口,“快跟我跑。”
      靳弋任他拽着。
      两人黏得近。
      胖子的人追了上来:“站住——”
      又是一场追逐赛。

      沿着长乐街一直跑,跑上武定桥,向右转时,靳弋从外圈超过丛爻,拉住他手,以超快的速度带着他逃。
      不知道为什么逃,却觉得肾上腺激素飙高到极限。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和丛爻徘徊断崖的滋味确实带感。
      跑了很久,夫子庙近在眼前。
      那儿人多,便于隐藏。
      但他们低估了胖子手下的智商,那些人是分散着追他们的,有一部分人紧追不舍,磕巴还带了几个人从反方向包抄他们。
      最后,体力不支,两人被堵在大四福巷十号楼外的墙角。

      丛爻喘个不停,险些晕眩背过去。
      他弯腰,双手摁住膝盖,特懊悔:“刚才,我不应该拉你的。”
      说好的,间隔二十米。
      靳弋以为他是这个意思,于是淡定地抬腿,向远离他的楼栋走了一段路。
      抬头。
      丛爻看到,靳弋离他真有二十米那么远,情不自禁地叫他:“我不是那意思。”
      靳弋不管他死活。
      这算哪门子喜欢?

      胖子大摇大摆地走近丛爻,憨态可掬:“嘿嘿,又被老子撞上了,你小子真是倒霉。”还有点儿可爱地向右一瞥:“哎哟,踹我那个小子也在啊,原来你俩是一伙儿的,难怪那天他会出手帮你。”
      “不是,”丛爻挺直背,急着摆手辩解,“我俩的恩怨,你别扯上第三个人,我压根都不认识他。”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尴尬地笑了笑。
      胖子也“呵呵”笑了声,然后瞬间冷脸:“你当老子三岁小孩耍呢,我又不是瞎子,你俩那小手拉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你们—是,兄弟!”
      真谢谢你,没提情侣俩字。丛爻双手合十拜了又拜,“你眼力真好。”
      “是吧,我也觉得,”胖子自夸,“我就是能吃了点,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噢。”
      丛爻敷衍点头。
      “所以,你是不是该还钱了?”
      终是逃不过这一问。
      “十号,我一定把钱打你卡上。”
      “又拖?”胖子等不及,随手一指靳弋,“让他帮你还。”
      丛爻胡说八道:“他也没钱。”
      胖子飙出一口正宗的东北话:“你当老子瞎呀,他手腕那块表,够你还几年的债。你个小麻雀,懂不懂货哦。”
      靳弋笑。丛爻瞪他。
      他收笑,沉声道:“小麻雀欠你多少钱?”

      胖子咳嗽了声,抬手揉了揉鼻尖,又对着手心连呸几下口水,挺.胸.凸.肚地从裤兜里抽出一张随身携带且叠得方正的欠条。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本金300万,利息75万,已还153万,剩余222万。
      “大蟒蛇,”胖子叫靳弋,“你能还不?”
      “还、不、了。”靳弋一字一顿说。
      他没钱,但他爸有钱。
      他现在没钱,不代表他以后没钱,但他现在的确还不了。
      “那你跟我说个鸡.毛,老子放个屁都比你说的话香。”
      “既然没钱,害,只能老样子喽,”胖子边说边扩胸,“好久没运动了。”
      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做准备活动。
      歪脖的,伸腿的,还有人不知从哪儿掏了把刀出来。

      明晃晃的尖刀,丛爻也无从招架:“那条大蟒蛇,还不来帮我。”
      虽是求人,却没个态度。
      靳弋抄兜充愣,却没意识到他向前的步伐,语气也有点紧张:“某人不是说,让我必须离他二十米远。”
      都什么时候了?!
      “少他妈的废话。”胖子一个飞踢,地面震了又震。
      丛爻紧闭眼,抬臂抵挡攻势。
      等半天,既不痛,也无碍。
      鼻腔却涌入一道茉莉雪茄的香气。
      安心到足以让他忘怀,他和靳弋其实是别人口中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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