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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梦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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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怕我累着了,早早地让我睡了觉。
家里床铺还是那样儿温暖。
夜里忽然听见什么声响,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我抓起放在床边的剑,和衣出门准备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刚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激荡得厉害,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来,现在回想一下,却发现村子里似乎有一股很大的妖气……这个味儿,混合着腐败的腥气,越接近村中心的泉眼就越浓。
云平的不对劲我老早就知道的……有回他上山菜药,不晓得遇上了什么猛兽,回来的时候身上一道道的口子,狰狞而恐怖。我把他扶到屋子里给他上药,转过身再看他的时候却见白光一闪,原本床上躺着的人却变成了一只猫……可是云平身上的味道祥和而温暖,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停留,跟这种血腥气分毫不同。(对猫妖比较有爱~云平是什么妖怪游戏里没说哈)
正想着远远地好像有几道光先后落下了,停在泉眼外。
村子里的泉水很是奇怪,白天的时候有浅浅的水,到了夜里就会干涸。
我凝神一看,竟是几个穿着天墉城道袍的人。
天墉城弟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上去看了。
走到近处的时候那些人好像也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喝了一声:“谁?”
我抱拳出来:“在下杜茗,是村子里归乡的游子。”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有一个比较温和的声音响起来:“更深露重,杜公子请回吧。”
我摇摇头:“不妨事儿,既是村里的事,我当然应该看一看的。”
那几个人中有些就拉下了脸:“你知道我们是……!”
方才说话的人拦下了他:“在下凌知,天墉城弟子。此番来访是为除妖,杜公子若执意……怕是会有危险。”
我提了提手中的剑,示意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师兄……!”有几个人还是没有好脸色。
凌知摇头:“无妨。”
“哼。”
我皱了皱眉,早早便听说天墉城是数一数一二的大派了,可是现下看来……门派大了,收的弟子也杂了些。
我起身的那会儿妖气似乎是最为浓郁的时候,现在不知怎的散了大半,即使是在泉眼旁也闻不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又不像是什么危险的事,不然我回来的时候斐公早就跟我说了。
顺着泉眼上突起的石头爬了下去,打量一番,跟我记忆中的一样,还是那样的山洞。
妖气在这里似乎又浓了些。
深一脚浅一脚地探进去,去路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
竟然是道石门。
我心里一动,走上去摸了一下。
……是云平的气息。
天墉城的人到这里停了下来,好像在等什么。
我按耐住心里的烦躁,跟着一起等。
如果是云平布下的禁锢,要打开怕是要费好大力气的。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地底下没有风,时间也好像是凝固的一样,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石门竟然渐渐地变得透明……
妖气一瞬间扑面而来,我按住剑柄,可是一瞬过后就全部消散了。
天墉城的人像是一点也不紧张,大大方方地踏进去。
我心里疑惑,跟了上去。
地上颇为不平坦,仔细地看突起的像是树藤根部一样的东西上竟然还有斑斑血迹。
越往里走我越觉得心惊,村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
我离开的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一闪神,天墉城的人已经向前面走了好远。
我小跑着向前,不妨他们却突然转过身来,那个叫凌知的弟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已然无事,杜公子可以回去了。”
这除妖除的……怎么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拨开几个天墉城弟子,他们身后似乎已经到山洞尽头了。
中间地上伏着的,像是……一堆树藤。
可是树皮脱落的地方又露出模糊的血肉来,看着叫人反胃。
“是这个么?”
凌知点了点头:“正是,已经死了。”
我还想再问,他说:“详情不妨上去再说吧。”
现在干耗着也不是办法,何况这洞里的味儿虽然淡了很多却仍是叫人难以忍受。
我回头的时候突然看见角落里一根树藤的旁边有一截破碎的布料,黑白相间……我似乎想到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到。
一路无话地上了岸。
我请他们去家里做会,有些天墉城弟子不屑地嗤了声,凌知让他们先走,那些人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愤愤地离开。
家里居然已经点上了灯,估计是我出去的那会吵醒了娘亲。
坐在竹椅上我给凌知倒了杯茶,他笑笑说:“数日前在下随同师兄一起下山捉拿不肖弟子,一路追到了这儿,误打误撞地发现此处竟然有个藤妖。”
唔,应该就是我看到的那堆了。
可是云平的禁制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别的了么?”
烛光下凌知抿了抿唇:“还有只作孽的猫妖,每每甘泉村里来了夜宿的客人就将他们引至山洞里,同藤妖里应外合,均让他们成了藤妖口下冤魂。”
猫妖……是说云平?!
怎么可能……我认识的云平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
“……凌兄确定么?”我深吸了口气。
他点点头,忽然又笑起来:“杜公子可是识得那猫妖?”
我一惊:“凌兄说的什么话儿。”
他笑笑:“妖怪始终还是妖怪。”
我不说话。
我只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云平……有没有事。
他喝了口茶又继续说:“后来那猫妖自知罪孽深重,布下了禁制同藤妖一块儿自生自灭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呼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来呢,那后来呢?”
他眯了眯眼:“便是今日所见。”
我忽然想起来了,洞里那黑白相间的衣料,是我第一次离村去江都玩儿给云平带回的衣裳。
那时候云平还笑说我眼光差。
对了,云平笑起来,眼角总是会向上翘一点,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吻他。
我总是不敢看他笑,云平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人恍惚。
会让我觉得好看的让人恍惚。
云平……我的云平。
我还没有说……我还没有来得及说。
唔,他一定还在家里等着我。
他一定是念书念得太累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出来接我。
我,我去找他。
他一定在那里等着我,一定在。
云平,我还没说,以后,我不要娶什么媳妇,我只想同你呆在一起。
只是在一起就好了,只是在一起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你想做却又不能做的,我会替你做,好不好?
照顾村里的人分不开神,我来替你照顾他们好不好?
去采药我就陪着你,好不好?
我在云平屋子外面拼命地敲门,云平你回答我好不好?
你回答我……我,我等得及的。
只要你回答我一声。
只要一声,就够了。
不知道谁叹了口气:“四十七天啦……云平也该去了……”
云平……去了……
去了哪呢……
我回过头说:“云平回不回来了……他去了哪里,你们……告诉我好不好……?”
我去找他,我想去找他。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那么远:“小茗。”
云平的声音。
他说,小茗,离开家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总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儿,发生什么事都能照顾的到。
我那时候怎么回答的呢,我说,晓得啦,就你啰嗦。
我怎么能,那样说。
云平的声音,我是听多少遍都不够的。
云平,他叫洛云平。
“后来呢,后来呢?”刚上山的小师侄拖着腮帮问我。
纶巾被他扎歪了,在山风里一摇一摆。
“后来啊,”我眯了眯眼,山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后来那个去修仙的少年重新上了山,少年变成了青年,青年变成了老年……就这样,慢慢地修到了一些皮毛。”
“就这样吗?”
“嗯,就这样了。”
小师侄皱着脸,有些不甘心:“他没有再去找那个猫妖吗?也许猫妖没有死呢?”
“猫妖死了,没有再活过来,所以少年也渐渐地淡忘了。”
“怎么会这样!”他惊呼起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修道之人切忌凡根深重,讲究六根清静灵台空明,你该回去多背背心法才是。”
“师叔!”他把脸团在一起,皱得像只包子,“学了一上午的心法啦,好不容易听师叔讲故事放松一下……果然四师叔说的没错!”
“哦?说我什么了?”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师叔最无趣了……”他小声嘟囔。
故事的结局啊……
少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了什么却都不记得了。
他的娘亲早早起了,眼圈有些泛红,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好。
少年凑上去:“娘亲,夜里没睡好么?”
她嗯了声,不再说话。
他有些奇怪,可是想到马上要做的事儿就觉得没什么了。
心里像是有小雀鸟一直叫个不停,雀跃得很。
洗漱完毕,穿戴完毕。
正准备推门出去的少年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娘亲,我去找云平啦。”
少年心里有些恼怒地想,这小子,昨儿我回村居然也不来见我!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阔别已久的同伴。
“等等!”她仓皇地叫住他。
少年已经伸出去的手因为这叫声停在半空。
“云平已经……”
手心里像是滴了一滴水,他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响了起来。
……下雨了么。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