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碎片》蕾露

1、撤回了一条信息

　　冬天。外面冷得不行，空气似乎有催眠剂，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几乎睡倒一片，故凡写完最后一个字把书合上，正好下课打铃。
　　睡觉的同学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吵吵嚷嚷的涌出教室，故凡背着书包往后门走。
　　“故凡，你今天走路还是打车？”旦一问。
　　故凡抬眼看，回答：“走路。”
　　“外面下雪啊哥……”旦一扯着书包背带，“走呗，我爸今天开的小车，载你回去。”
　　故凡摆摆手：“又麻烦你爸爸啊，我自己能走。”
　　外面雪还没有下大，故凡觉得没有什么，很多同学也是走路回家，自己撑把伞就好了。
　　而且还可以清净一小会儿。
　　“你就犟，都感冒了还走路回去，明天就喜获假期一天。”旦一不给他反驳，拉着故凡就走。
　　两个人撑着把伞走到校门，一起上了车。
　　“叔叔好，又麻烦叔叔了搭我一程了。”故凡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系好安全带。
　　叔叔笑道：“太客气了小凡，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要是觉得麻烦叔，你就在学校给旦一这小子讲讲题什么的，他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下个学期就升高三了，还天天疯玩呢。”
　　旦一“啧”了一声：“遗传你的智商。”
　　故凡忙点头：“好的叔叔，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给他讲题的。”
　　“你真叛徒啊……”旦一小声嘀咕道。
　　叔叔把车停在巷子路口，故凡背着书包下了车，旦一摇下车窗冲外面喊：“明天见。”
　　故凡朝驾驶座挥挥手：“叔叔再见，今天谢谢您。”
　　“明天见。”
　　故凡沿着墙边走，消失在路口。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个脚印，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今天的家门口没有人，里面也没有动静，故凡松了一口气，推开大门。
　　“今天洗完澡马上睡觉吧，我把你的画具都扔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回家窝在房间里头画画吗，有那些时间你可以复习多少东西了？”声音不大不小，故凡听得很清楚。
　　“妈……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故凡压下自己的情绪。
　　柳芝和声音提高：“我怎么样了！我又怎么样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也要变成你爸那样吗？你真的没救了故凡。”
　　故凡不想吵架，把书包放好便上楼洗澡，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打开放在角落的柜子，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垃圾桶里堆着被撕碎的画。
　　故凡没有什么心情，他知道总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不早点扔掉这些，可能柳芝和心情还算好吧。
　　他洗完澡匆匆上床睡觉，脑子不断浮出那些画面。
　　今晚也失眠了。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他不得不裹紧被子，翻了个身，想着明天早些起床去学校。
　　天还蒙蒙亮，故凡早早去了学校，到校门口买了早餐。到教室的时候也来了一两个人，一见到故凡就问：“哎，班长，听说今天有人转来我们班，你是班长嘛，你得到的消息比较真实，所以是真的吗？”
　　故凡愣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印象了。
　　转学生……今天。
　　完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班主任前几天找过他来着，说有新同学，让他摆出一张课桌，顺便去拿教材。
　　他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故凡点点头：“是有，我竟然忘记了，我现在去拿下教材，可以麻烦你们去走廊尽头搬课桌和椅子进来吗，放在我桌子旁边。”
　　两个同学应下，故凡跑下楼去拿教材。
　　“我怎么忘记今天有新生了……”
　　找好全部书籍和教材回到班上，班上来了很多同学了，大家都挤在一起抄作业，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八点钟准时打铃上课，班主任袁添拿着本书走上讲台，后面跟着一个个高的男生，袁添拍拍手示意下面安静：“高二的下学期开始了，这个是我们高二一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对于新同学的到来，无疑是多了一份活力，大家都很开心，掌声一阵又一阵。
　　“要不，做个自我介绍？”袁添让了个位置，显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叫简言，简单的简，言语的言，谢谢大家。”
　　简言鞠躬，“谢谢袁老师。”
　　袁添环视一圈，锁定最后一排的角落，说：“简言你去那里先坐着吧，我们后面会调位置的。”
　　“嗯。”
　　故凡有些紧张，毕竟他从来没有过同桌，一直都是单人单桌的坐。他听了对方刚才的自我介绍，直觉对方人很高冷。
　　简言拉开椅子落座，抽屉里面已经放好书本了，他扭头问：“袁老师教的什么？”
　　故凡几乎无缝衔接的回答：“语文。”
　　“谢谢同学。”
　　“不客气。”
　　故凡呼出一口气：真是快捷的一场对话。
　　两个人不言语，简言也没有打听对方的名字，从抽屉找出语文书后便开始听课。
　　语文课一下课，同学都纷纷回头看，旦一直接从前面杀到后面问：“凡，你小声说，你的新同桌怎么样？”
　　“不知道。”
　　旦一“啧”了一声，拍桌：“故凡！”
　　故凡“啊”了一声，随后小声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很尴尬的好不好，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跟别人做同桌了……我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谁要你跟班主任申请的，说什么单人清静一点。”旦一说。
　　“你可以自己问他。”故凡说。
　　简言咳了一声，沉默了一下，开口：“同学，我听得见你们的对话。”
　　“对不起啊同学。”旦一立马开口道歉，“我没有恶意。”
　　“没事。”简言回答，又低头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一直到中午放学，简言也没有和故凡说过超过十句话，故凡也不爱主动找人说话，最后一节课打铃，简言才开口：“同学，可以加你联系方式吗，拉我进一下班群，袁老师说的。”
　　故凡点头：“可以。”
　　简言看着对方申请好友框里的文字，重复了一次：“故凡……”
　　故凡以为简言喊他，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
　　简言平淡地说。
　　下午上课的时候，班上瞌睡的人很多，已经开始人传人，故凡破天荒的也犯了困，他拿着笔戳在草稿纸上，笔墨晕开，变成一团黑色。
　　讲台的老师开始点人回答问题，下面瞌睡的同学立马都变精神了，故凡也是。
　　“真烦……”故凡在草稿纸上划拉一笔，留下一道黑色的笔迹。
　　抽屉里掉出一张纸，飘到简言桌子底下，简言弯腰捡起来递给故凡：“你的画掉下来了。”
　　“谢谢。”
　　故凡接回来看了一眼，是自己没有上完色彩的画，他对折叠好放进抽屉，抬头听课。
　　外面的雪下得大，袁老师安排故凡放学带新同学转一下学校，故凡本来拒绝的。一句“班长奉献精神”给故凡驳回来了，只好在放学叫住简言：“简言，班主任让我带你转校园，熟悉一下。”
　　简言闻声答应。
　　校园的值日生还在清理雪堆，故凡带简言逛了一圈，中间没有什么交流，潦潦草草问了一下不痛不痒的问题，分别的时候简言主动开口：“今天麻烦你了。”
　　“没有什么好麻烦的。”故凡笑笑，抬头对上简言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像要把他吸进去。
　　简言长得很帅，标准的好学生样。故凡脑子蹦出第一印象。
　　他一直没有正眼看过简言，现在面对面才算看明白。简言的发色是淡黄色的，修饰着一张精致的脸，脸庞轮廓分明，薄唇紧闭，整个人高挑匀称。
　　凝固了一分钟，简言问要不要一起出校门。
　　故凡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到校门口，简言停下脚步：“你自己回去吗？”
　　“嗯，我走左边。”
　　“一起吧，我也是走路的。”简言说，“我走左边。”
　　故凡张张嘴，没有拒绝。
　　两个人一直走到巷子路口，故凡率先开口：“我家在里面，明天见。”
　　“我家也在里面。”简言指了一下路口，“一起进去吧。”
　　啊……真巧啊，故凡扯扯嘴角。
　　站定在家门口，故凡才知道，原来对门是简言家。
　　故凡好奇的问道：“我记得我家对门一直没有人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最近搬来的，之前在国外念书，这房子空着的。”简言说，若有所思一会，补充道，“我今天已经见过你了，你可能没有注意，我刚开门就看见你走的很急，天还没亮完全。”
　　“啊……”故凡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有注意到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简言说。
　　空气瞬间凝固。
　　简言觉得故凡这样子很好玩，笑道：“不逗你了，回去吧，外边冷。”
　　故凡僵硬的点头，转身进了家门。
　　柳芝和在做饭，听见动静探了个头：“今天学校没有晚自习？”
　　“嗯，这一周都没有。”故凡在玄关处换鞋子，“对门的那户人家什么时候来的？”
　　“前几天来的，你不知道？”柳芝和问。
　　故凡应了一声：“不知道。”
　　“天天画你的画，能知道了才见鬼了。”柳芝和火药味有点重，“洗手吃饭。”
　　故凡不理她，上楼第一件事就是反锁门，躺在床上喘了口气，他不想天天跟他妈吵架，他妈自从前几年和他爸故远铭离婚之后，脾气越来越大，像炸弹一样，时不时就爆炸，故凡被折磨疯了。
　　下楼吃饭也不说话，吃完饭洗完碗利索的上楼洗澡。
　　擦干头发，故凡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把毛巾搭在肩上，点开手机信息，是班群信息。
　　———明天学校有活动，请大家穿好校服，九点钟准时集合在操场。
　　群里的人陆续发送收到，故凡随便复制了一个人的信息，粘贴在对话框里发出去。
　　在整齐一划的收到中，插出一句长对话：袁老师，我没有校服。是简言发的。
　　信息立马被顶了上去，故凡身为班长好心的回复那一条，并at了班主任，班主任回复：故凡明天带他去后勤部拿一套。
　　故凡回复收到，简言那边立马发送一条：不用了老师，我知道后勤部在哪，我可以自己领，不用麻烦同学。
　　故凡撤回一条信息，“我真的是……”
　　简言撤回一条信息。
　　紧接着群里炸开了锅，一群人都扣了一个问号往班群里发，班群备注李惠晨的女生发了一句：挺有默契的，你们两个同桌。
　　故凡揉揉眉心，只觉得特别的尴尬，手停在打字框删删减减也没有发出一条信息。
　　这场撤回风波很快就过去了，群里开启了新的话题。
　　小窗弹出一条信息，是简言发的：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故凡觉得这样更加尴尬了，但是手比脑子快，回复了一个“没事的”。
　　——那明天带我去拿吧，可以吗同桌。
　　故凡发了一个表情包以示可以。
　　他看着上方的屏幕，对方正在输入中……他盯了足足一分多钟，最后对方什么也没有发出来。
　　故凡关掉手机静下心写作业，作业很多，不过对于他来说还好，不懂的明天老师会讲。写一半外头的风从未关紧的窗户缝隙钻进来，直刺身体，他打了个喷嚏，起身要关窗，走近窗户边看到外面有人在堆雪人，他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简言。
　　晚上睡觉前刷会朋友圈，刷到了简言的朋友圈，是一张雪人的配图，配文是：没见过哪个妹妹要求哥哥堆雪人的时候开视频。
　　图片里的雪人很可爱，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还有一顶小帽子，还戳了很可爱的小表情。
　　“原来还有一个妹妹的吗……”故凡自言自语。
　　故凡闲着没事，点进他的朋友圈看其他的，往下翻了一下，很多都是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发的，还有各种奖项，雪人的下面一条是几天前发的。
　　——希望可以待久一点。
　　故凡鬼使神差的点了个赞，回过神想取消来不及了。
　　“啊——”故凡马上关机睡觉，祈祷新同桌明天不要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