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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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晌午啦。“小药童长生温声细语喊，三花猫的破锣嗓子跟着喵喵直叫唤。
楚昭揉揉眼睛，温热的阳光被明瓦过滤一遍，剩下薄薄一层又渗进床帐，昏昏沉沉。
“嗯，你先去，我一会儿来。”楚昭闭着眼睛，费劲儿打了个滚，头发散一床，睡眼惺忪，抱着被子拱一拱。
一看就是没睡醒。
等楚昭洗漱完刚好赶上开饭，吃到一半，一个衣着不凡的仆妇急匆匆下了车，使劲儿门口叩门大叫：“魏大夫在吗？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烦请您走一趟。”
小丫鬟青梅开门把人迎进来，安抚道：“莫急，这就来，正吃饭呢。”
相里棣华咽下饭，取来清水漱了口才起身去大堂：“若是不急，可否等我吃完饭？”
“自然是急的，不是我咄咄逼人，实在是我家小姐的病……难以启齿，不方便。”仆妇赔笑答道。
“好，这就来，容我与她们交代两句。”
相里棣华戴上幕篱，背上药箱，临走前细细叮嘱：“我今日回来晚些，不用等我吃饭。葳宾，你看着长生默《药典》。”
“未时三刻街边开市，长生带你去逛逛，零钱在花厅左手边的天青色罐子里。别吃太多零嘴，省得晚上积食。”
临到门口，相里棣华想起正事，转身正色道：“谁来都不准开门，有人问就说大人不在家，记住了吗？”
两人一猫排排坐，齐齐点头，目送马车远去。
长生上前掩门。
楚昭转身继续坐回去吃饭。
饭后青梅端上点心和山楂水，长生端坐在树荫下读书，楚昭闲得没事儿就坐太师椅上晒太阳，捞起路过的三花又亲又抱，拿小鱼干诱哄三花翻跟斗。
白云悠悠，草木焕发，心头无事，春日可爱。
忽然，有人用力拍门，长生以为谁来求医，抬头大声道：“师傅不在家，去李府看诊去了，您等明天再来吧。”
外面没人回答，拍门声急促如雨点，似恼恨无人开门，停止一瞬间，院中三人以为外头人已经走了，谁知竟演变成踹门。
一踹门就更不想开了，最后发展成撞门，撞门声掩饰不住夹杂的污言秽语。
门缝被撞开一条缝却被门闩重新别回去，木门晃晃荡荡，让人疑心是不是快要坚持不住。
长生咬紧嘴唇，一脸为难，咬咬牙就要上前开门。
楚昭拉住长生后脖领，将她拉至身后，长生还要说啥，楚昭递过去一个眼神，青梅捂住长生嘴半拖半拽将她弄回房。
楚昭猛地取下门闩。
门外俩人显然没料到直接开门，一脚踹了个空，被门槛绊倒往前趔趄几步差点栽个跟头，好险当个孝子贤孙给楚昭行大礼。
当然，这种歪瓜裂枣免费给楚昭当孝子贤孙，楚昭都得晦气得拿柚子叶连续沐浴个把月。
俩人堪堪站定，衣着打扮虽讲究，颜色却花花绿绿都往自己身上堆，闹得人眼睛疼。
小的鼻孔朝天，眼睛嘛，自然飞到天上去了，拿把破扇子装模作样，估摸着狗肚子能盛二两香油。
老的呢，看着是五毒俱全，事实上吃喝嫖赌抽样样不差。
眉宇间有几分相似，可能是对父子。
老泼皮看楚昭年轻貌美，料想她脸皮薄，眼珠子轱辘一转，立马捂着头搁门口鬼哭狼嚎，撒泼打滚，叫嚣楚昭打人，拐卖他闺女哩。
楚昭斜倚门框，一条腿架在门廊上拦门，似笑非笑。
不得不说，相里棣华是了解楚昭的，给她准备的荷包里放的是瓜子儿，楚昭边磕边欣赏老头碰瓷儿。
等老头污言秽语倒干净了，嘴穷了，没劲儿了，才拍拍手慢悠悠道：“哪儿来的泼皮无赖，怎么，活不起了？赶着上这儿犯贱！”
“呸，你谁，你别管我家事，我来找我闺女，你管得着吗你！”老泼皮躺地上嘴角堆白沫，几句话说得唾沫横飞。
楚昭嫌弃得摆摆手，后退半步。
小蠢材他不仅蠢，还坏。喝酒赌钱一把好手，卖姐妹上不遑多让。
此时正伸着脖子往里头喊：“刘盼儿，你出来！爹给你找了个好人家，让你去享福，你敢不听爹的话就是不孝！”
楚昭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道：“什么盼儿盼女的，没见过，趁早滚蛋！”
老泼皮色咪咪的眼神在楚昭身上打转，楚昭上前一步，一脚踢上老泼皮胸口，给他踹出去三四米。
当然，楚昭是用了心的，保准里头的肉烂完了外头那层皮好好儿的，薄皮包烂肉脓水，保准老泼皮夜夜睁眼到天明。
老泼皮不偏不倚正滚到小蠢材脚边，小蠢材吓得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小蠢材怂了，后缩一步抱紧自己爹，色厉内苒：“你，你别嚣张，你打我爹还、还害我妹，我要告你！”
“告呗，现在就去，你不告就是狗爹养的！”楚昭一撸袖子，掂量手中粗重的门闩，蠢蠢欲动。
半天没动静，楚昭啐了口，轻嗤道：“怂包货！”
楚昭骂完好心请父子俩吃了碗闭门羹，哦，青梅跑出来泼了一盆洗菜水，替俩人顺顺气。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邻里。
虽然刘家父子不住这里，可长生与人为善，做事妥帖，与邻里关系极好，常有来往。
而且，巷子里谁还不晓得刘家那点子破事儿，对长生的身世也多有怜惜，愿意多帮一把。
当下不知谁推了父子俩一下，小蠢货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顿时哄堂大笑。
小蠢材仗着自己念过两年书，自诩是个有脸面的人，掩面拨开人群带自己爹灰溜溜走了。
楚昭招来泪流满面的长生，蹙眉道：“哭甚，泼皮无赖罢了，好对付得很。”
青梅端来温水，浸湿了热帕子给长生擦脸。楚昭给她咬出血的下嘴唇上药。
“你又不是刘盼儿，管他们作甚。”
长生期期艾艾，手搓衣角，低头盯自己鞋尖，语未出口泪先流：“我就是刘盼儿，师傅给我改名儿长生。”
“他们，他们……我回去不外乎换亲、卖掉、冥婚，他们不会放过我，我姐姐就是这么被卖进窑子的。”
楚昭扶住她的肩膀正色道：“你就是长生，刘盼儿早死了。有大人呢，你别管那么多，默你的书去。”
长生去书房默书，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纸张湿润，墨字晕开，趴在桌子上无声怵哭。
楚昭蹙眉沉思半晌，轻敲太师椅扶手，召来几只乌鸦，吩咐下去：“就那两个泼皮无赖，弄点五毒给他们长长记性。”
几只乌鸦当下得了令，多拉些同族，弄来大批五毒，铺盖、衣裳甚至碗筷都有。
白天才除完，晚上又爬满，不咬人但是膈应人，害得父子俩不得安生。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楚昭晒着太阳，不知不觉间睡着，直到黄昏将尽、启明星临，青梅叫她才醒。
晚间，相里棣华回来，带了些桂花糖，随口问：“长生默得怎样？晚饭吃了什么？”
“今天没心情，碰上俩晦气玩意儿。”楚昭嘴里塞着块米糕，说话哼哼叽叽。
相里棣华一听，心中有了成算：“长生的父兄吧，两个泼皮无赖。你俩没事吧？”
“没事儿，我还赏了老泼皮一记窝心脚，他的眼神真够恶心的。”楚昭想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
“对了，长生那孩子因为一点小心思哭得厉害。真是的，小孩子家家要学就学公羊派，学什么以德报怨嘛。”
“我可没教她这些糟粕，你再冤枉我可就放三花咬你了！”
相里棣华慢悠悠倒杯水，轻抿一口：“诗书先放放，日后有机会学。教她练字习武、学医制药才要紧。她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的父兄待我日后好好收拾他们。我晓得他们不是好相与的，只是不见他们上门，药堂事多，忙起来忘了。”
楚昭道：“没事啦，我早就收拾他们。长生她姐姐也是被卖掉的？”
青梅端上一壶青梅酒，细声细气道：“早就有心卖掉，价高者得，良心给狗吃了！”
三花叫两声，青梅抱起它从荷包掏出小鱼干逗弄：“被父兄卖进青楼，老鸨培养她作个扬州瘦马，待价而沽。她运道好些，成了富贵人家的妾。”
“那家人宽厚仁慈，大夫人待她不错，好容易过了两年舒心日子。偏她父兄知晓，找去堵门要钱不说，还仗着她是人家小老婆搁外头欺男霸女。”
“她不敢断亲也不加约束，只求息事宁人，烂泥……嗯。”
青梅被相里棣华一瞪，低头噤声，抱猫回房去了。
相里棣华想起旧事，唏嘘不已：“她名唤妙云，大夫人给她改的名字，世上再无陈招儿。”
相里棣华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即使濒死也只是轻蹙眉头，凭添几分惹人怜爱的忧愁。
大夫人拉过妙云的手，泫然欲泣，妙云嘴唇翕动，声音轻而急促：“我一生糊涂，害人害己，如今把妹妹托付予你，免得步我的后尘。”
“盼儿她不甚聪颖，求你给口饭吃就成，看在我的薄面，轻点打骂。”
相里棣华手腕温热，不知不觉洒了一手热茶，楚昭帮她施了个决烘干袖子。
楚昭拈起一块桂花糖填嘴里，桂花香充盈口腔：“长生这孩子挺机灵，就是心思不够通达，得学会以直报怨，日后她才好接你人间的班。”
相里棣华低头品一口青梅酒，算是默认，转而说起要事：“乏月，有线索了，就在金陵城义庄，今晚可要去？”
“去，怎么不去。也够下作的，拿逝者遗体炼化做傀儡，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怎么不把自己十八代祖宗挖出来用用呢。”楚昭狠狠嚼巴两下，嘴里的糖“嘎吱嘎吱”响。
相里棣华拍拍楚昭的手：“今晚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