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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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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
晚风徐徐地吹着,INTP大半个身子支在栏杆上,静静地观望着城市的车水马龙和夜晚繁华的灯光,原来司空见惯的景象和熟悉的喧闹声此时竟给人恍若隔世之感。
她怎么这么容易情绪化。INTP揉了揉眼,剔除掉刚才感伤的情绪。她仰头,转而眺望天上繁星,古老的星辰散落在深蓝的夜空四处,神秘地眨着眼睛,无意中又勾起了她的思绪。
刚才那一幕……
ISTP喜欢她吗,又或者说是对她有一丝感情?任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不能算是评判标准(大概?),听从她的指令和在生活方面上总是很照顾她自然也称不上,但是……
她凑上去的那一瞬间。
人的瞳孔不仅会随周围环境的明暗而发生变化,还受对目标关心和感兴趣程度的影响。激动兴奋或是遇到喜欢的人或动物时人的瞳孔可放大45%。
她凑上去的那一瞬间,ISTP的瞳孔瞬间放大。所以这意味着……
INTP心烦意乱地捂住脸。她从来不擅长处理感情,遇到这种情况更是束手无策。也许ISTP对她有感情,也许只是她的错觉罢了。他的瞳孔放大存在一定的偶然性,况且他没有任何表示。这件事就算翻篇,何必自作多情。
那她的感情又是怎样的呢?
INTP不知道。大脑宕机。她放下手,长叹口气,眺望着星空。好烦,人类为什么要有感情这种无用的东西。这已经是她第N次提出这个问题,她决定像以前一样逃避这个棘手的问题。
她又习得性无助了,INTP耸肩。如之前的亿万个夜晚,星星眨着眼,并未给出答案。
时间逐渐流逝,她的内心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吱呀声,INTP扭头。ISTP站在楼梯口处,双手插兜,没有像平常一样穿黑色衣服。相反,他套着一件运动衫和宽松的黄色夹克,脸因为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而看不真切。楼梯间的灯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影。
INTP的心脏骤然跳得很快,可她只是平淡地说:“一起看星星吗?”
ISTP并未回答,快步走来。INTP把他的行动看做是默许。ISTP的步子稳健有力,无声无息,仿佛一头敏捷的豹子在循着气味追踪猎物。他走到INTP身边后停下步伐,与她保持着半个身子的距离,像她一样把手臂只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夜空。两人沉默着。
寂静充斥着空间,却并不让人感到尴尬。
半晌,INTP突然开口:“距离我们最近的星星也有4.2光年,这意味着星星发出的光需要几年才能到达地球,我们现在肉眼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几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景象。哦,而且宇宙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不断膨胀。如果星星远离我们的速度等于光速,那么星星发出的光永远也无法到达我们的双眼,根据相对论,也就是说此时我们看到的星星就定在了这一刻,更准确的说,这副景象会持续很久。不过实际上星星仍旧会走向衰老、坍塌,最后变成红巨星、超巨星或者是白矮星、黑矮星。”
“哦。”尽管INTP说的大半部分ISTP他并没听懂,他依旧点了点头。
其实我希望这一刻能永久定下来。后半句话只停留在他的唇边,不曾化作说出口的言语。INTP支着下巴,心思早已神游至宇宙的某处。趁着她不注意,ISTP悄悄地用余光瞥向她,明目张胆而又不失小心。
“好美。”INTP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她的眼里倒映着璀璨的星河,仿佛眼中盛着整个浩瀚的宇宙。
“确实。”就像你的眼睛,ISTP浅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难以察觉。
“如果我能有一台天文望远镜就好了,这样在夜晚就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以外的天体。不过可能在野外效果更好,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肉眼可以看到的星星太少。”她费尽地支起瘫在栏杆上的大半个身体,“如果我拥有哈勃空间望远镜就好了,哈勃空间望远镜能看到130亿光年以内的宇宙。按照当前宇宙大爆炸理论,这个距离已经接近可观测宇宙的边缘。想象一下,130亿光年,几乎能看到可观测宇宙的边缘,这得有多酷。”
ISTP自认不是一个生性浪漫的人,却想到了一首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INTP顺口接了下去,“出自泰戈尔的《飞鸟与鱼》。最著名的一句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ISTP喃喃道。
“你也喜欢泰戈尔?”INTP转头,眼睛闪闪发光。
“以前读过。”ISTP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烫得发烧。
“哦,原来如此。”INTP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扭头。她为什么笑?因为他读过泰戈尔这件事不符合她对他的看法?还是说,她听出了刚才的对话的暗示性?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个瞬间有几分像表白。他攥着栏杆,骨节处泛白,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INTP。她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平淡,面无表情。ISTP的目光追随着INTP的,从缥缈的星空下移至脚下的城市。
他们站在高处鸟瞰整个城市,城市被斑驳的色彩和分散的喧嚣割裂成无数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新旧颜色交织,灯火肆意点撒其间,或稀疏或密集。晚风送来远处一阵隐隐的啼哭声,声音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听上去格外扭曲的凄惨。再远处,城市的一个角落火光冲天,隐约可以听见消防车的鸣笛声。而此时他们所站的高楼脚下却传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和喧嚣,对面楼的某个房间窗帘上映出一对情侣如胶似漆吻在一起的剪影,那个房间的灯光不一会儿被倏然关掉。城市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中夹杂着汽车的喇叭声和喧闹声,热闹非凡,但也许在满怀心事的人耳中听来却是凄凉不已。
INTP噗的发出一声怪声,听来像是不成形的怪笑,“人的悲喜并不相通。真可笑。”
说罢,她直起身,双手插兜,神情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漠不关心。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片刻后,ISTP静静地回答。这是他在远古的记忆中搜索了很久的结果。INTP闻言笑了笑,也许没有,骤然间她打开了话闸子。
“说来可笑,我以前……”
“笑死,我真的怀疑他有双相情感障碍,快速循环型双相障碍那种,而且有证据支持,比如……”
“我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会疯狂迷信星座运势那类东西,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巴纳姆效应吗?那种东西纯粹是一门玄学,没有任何可靠的科学依据,性格怎么可能跟星座有关……”
“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他就莫名其妙地对我大发雷霆、大吵大闹,甚至乱摔东西。笑死,摔的又不是我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觉得他很可笑。毕竟……”
“我知道我在共情和安慰人这两件事上没什么天赋,糟糕得可怕,但是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情绪是主观上的、非理性的,每个人对情绪的理解多少会有些不同,所以共情这件事就挺不可思议的……”
“无法理解情绪的存在,难道是因为在远古时期情绪是有用的所以才没有被淘汰吗?我觉得……”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有句话说得好,‘如果人类的脑袋简单得足以让我们了解的话,我们还是会愚笨得无法理解它’。让我想想,应该是《苏菲的世界》里面的句子。”
说到激动处,INTP的语速大大加快,一连串复杂的名词机关枪般地脱口而出。ISTP默默地听着,努力跟上她的脑回路,尽可能地回复一两句。而他的回复又引出INTP的另一番话语。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谈起彼此的过去,不过实际上大部分时间是INTP在滔滔不绝,思维跳脱却不失逻辑。两人并肩站着,相视着对方,他们从过去的经历说起,又说到遇到过的各类智障,不时因为INTP穿插的地狱笑话而会心一笑(依旧是INTP说的居多)。
星夜下,两颗心无限地接近,身体却不曾触碰。
ISTP那样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居然也会露出笑容,有趣,INTP想。
INTP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因为笑意的点缀变得更加漂亮,有孩童的纯真,让人产生想要亲吻的欲望,ISTP想。
两人最终无言地站在一起,晚风拂过脸颊,有意无意凌乱了他们的发梢,使双方的内心泛起一阵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INTP打了个寒噤,ISTP脱下身上的夹克,为她披上。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交流,似乎双方都颇为默契地接受了事情的结果。
月亮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偏移,城市的喧闹逐渐平息,灯光两三点地减少,最终归为一片黑暗。INTP的头向ISTP的肩膀靠拢过来,已然睡着。
这家伙居然站着都能睡着。ISTP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一句,然后弯腰,动作轻柔地将INTP拦腰抱起,尽可能地不牵动身上的伤口。INTP蜷缩在他的怀里,与他宽阔的胸膛相比人小小一只。她温顺地贴在他身上,一脸无辜柔弱,仿佛是某种小型猫科动物。
ISTP内心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不觉露出一个微笑,单手托住她,空闲的那只手抚过她小巧的鼻尖,温柔地扶正INTP歪斜的眼镜。
ISTP走下楼梯,转过墙角,穿过长长的走廊,用钥匙打开门,进屋,蹑手蹑脚地走进INTP的房间。
ISTP小心地把INTP放在床上,替她摘下眼镜,正欲抽手离去时INTP下意识死死揪住他的衣角,像小猫一样小声地嘟囔着,“别走。”。ISTP有一片刻愣了神,最终决定留下来。
他仔细地用被子把INTP裹严实,掖好被角,犹豫了几秒种后爬上INTP宽大的床。床被他的体重压得吱吱作响,声音支离破碎。ISTP迟疑地搂过INTP纤细的腰身,将INTP揽入温暖的怀中,下巴轻轻地顶在INTP的头上,细嗅着她独特的发香。那发香并不馥郁芳香,却意外地宁人心神,引人忍不住将鼻子埋在发丝间深嗅。
他们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彼此交织,纠缠在一起。ISTP环抱着INTP,安静地聆听着这令人安心的声音,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