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餐》三山九塔

3、奶糖

　　“对了，你猜谁给我打电话了？”朱甜吃完桌上剩的煮鸡蛋和包子，打了个饱嗝，将昨晚许鸿送她的新手机摸出来晃了晃。

　　“呵。”许鸿不用想都知道，她冷笑一声：“我拉黑她了。”

　　“我说我在听网课没接，她就给我发了好多消息，你猜怎么着？”朱甜带着几分嘲讽笑道：“她给我说是你控制欲太强，误会她了。”
　　“那正好，我现在不控制她了。”许鸿的脸颊处微微鼓了鼓——那是狠咬了两下后槽牙的缘故。

　　“她是舍不得。”朱甜放下手机，掰着手指给许鸿算：“她现在住的公寓，这两年的年租金，你给的吧？她的手机、电脑、平板，一大部分衣服、裤子、鞋，你买的吧？更不用提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她就连做头发都用的你的卡吧？”

　　许鸿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半天没上来。
　　她母亲许文慧是两家美容院的老板娘，花钱上从没亏过她，这两年她自己升了总监，工资也不算低。虽然没不铺张浪费的习惯，但她也从不觉得钱是特别要紧的东西——言欢缺钱，她曾经还为自己能稳稳负担起她的生活而高兴了很久……

　　“没了你，谁当这个冤大头呢？”朱甜推开盘子，将笔记本电脑挪到自己面前：“你跟许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回头的话我真看不起你。”

　　朱甜还是担心自己这个发小放不下——毕竟七年时间，别说是个人，养条狗都能给处成家人。
　　她得好好趁热打打铁。

　　“不至于。”许鸿面无表情地将碗和盘子收进洗碗机：“我都马上要养猫了。”

　　“有喜欢的品种没？”朱甜将一只脚架到了椅子上，继续跟电脑里的文献较劲。
　　许鸿想起毛裤甜美的小脸和湛蓝的双眼：“感觉布偶就不错。”

　　朱甜“哇”了一声：“布偶颜值高哎，听说性格也温和黏人，比有些人可好多了。”

　　许鸿还在研究自己的猫舍半日游计划，没想到突然收到了提子的消息。

　　她点开软件，提子发来了一张表情包，是毛裤眨眼的动图，猫头上被P了个圣诞帽，脚爪上也P了圣诞袜，边上还闪着四个小字——圣诞快乐。
　　许鸿给她回消息：
　　【也祝你和毛裤圣诞快乐！】

　　提子很自然地问她：
　　【今天要出去看猫猫了吗？】

　　许鸿回了个“嗯”，又补了一句感谢：
　　【谢谢你昨天给我分享猫舍，今天准备去看看。】

　　那些猫舍其实也在社交账号上发了图片和视频，但许鸿还是觉得那都不靠谱，还得亲眼看一看、摸一摸比较好。

　　【祝你能选到喜欢的小猫咪~】
　　下面还跟了一张毛裤的表情包。

　　许鸿以前对这类交友软件是有点小偏见的，她甚至觉得所有网络交友都不太靠谱，毕竟在网络上，人是可以伪装的，一个典型就是她自己。
　　她在现实中话不多，因为长相和性格的原因，总给人一种冷淡不好接近的感觉。
　　许多线上接洽过的客户在线下见了她，总要忍不住说上一句：“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有气质的女生。”

　　她从没有在网络上交过什么朋友，现实中除工作之外，要好的也就是言欢和朱甜。
　　现在言欢被她从心里开除出去，身边也只剩朱甜一个人了。

　　许鸿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偏见，认为的确不应该。
　　人是社会动物，无论线上线下都是构成社会的一部分，线上的人可以伪装，难道线下的就不行了？人生苦短，太较真也没意思。

　　就像她昨晚才认识的这个提子，非亲非故，却实实在在给她带来了一些帮助。
　　提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好像只是单纯想要来炫猫，顺便帮助几个像她一样想养猫的女生……

　　想到这里，许鸿的戒备心也放下了几分，何况将来养了猫，她肯定还有很多事要跟提子打听，互相发发猫图之类也在所难免。于是她斟酌一下，又发过去两条消息：

　　【冒昧问一下，可以加个微吗？我不太常用这个软件，到时候咱们可以交流一下养猫的事。】
　　【如果不太方便就不用啦，这样交流也挺好的。】

　　电磁波的那一端，苏提对着手机露出微笑：
　　【好呀。】

　　提子的微信名是片树叶，头像也是片简笔画的青青草原，看上去有点可爱。
　　朋友圈三天可见，什么也看不到。

　　加上好友之后，许鸿收起手机拉着朱甜一起出了门。

　　天气有点糟糕，因为是周六又是圣诞节的缘故，路上还有些堵，她开车载着朱甜去了最近的一家猫舍。

　　这家猫舍挺正规，走相对高端的线，出售的猫咪都是五个月左右且打了疫苗、做了绝育的，买回去也不用操心发情之类的问题。
　　猫舍主人只繁育布偶和西森，除了卖猫之外还做自媒体，在网上带货打广告，多管齐下，把宠物生意做得有滋有味。

　　许鸿跟朱甜做了个全身消毒，进去溜达了一圈，跟一只虎斑西森看了个对眼。
　　这西森很大方，尾巴高高翘起，昂首挺胸地绕着许鸿和朱甜走了一圈。

　　许鸿拍了个视频发给提子：
　　【有点相中这只了。】

　　提子回得很快：
　　【西森诶，会下河抓鱼的猫子！】

　　许鸿按照昨晚提子分享的方法看了一遍，这猫眼角鼻子都干干净净，屁股上也没沾软便，精神状况良好，看起来的确是一只健康的好猫。

　　于是在返程的路上，许鸿的车里多了好多宠物用品，还有一只在航空箱里喵喵叫的猫。

　　朱甜坐在副驾驶，兴致勃勃地逛购物软件买猫玩具：“想好它叫什么了吗？”
　　“就叫朱甜吧，来，朱甜，给妈叫一声。”许鸿的心情果然是好了不少，居然都有心情开玩笑了。

　　朱甜趁着红绿灯捶了许鸿两下：“它以后就叫小鸿……小鸿乖，来姥姥这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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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鸿跟朱甜带着大包小包回家，到门口却看到言欢站在门口，正对着房门发呆。
　　她穿一件很薄的蓝灰色呢子大衣，脸色苍白，见到许鸿时，那双多情的大眼里立马就蓄上了泪。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哀婉地看着许鸿。

　　许鸿别过脸不看她：“你赶紧走吧，我买了猫，等会儿给你弄过敏了。”

　　“你养猫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吃过敏药，只要你愿意让我时不时来见见你就好……”言欢慢慢垂下眼，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带上了几分哽咽。

　　朱甜暗暗攥紧了拳头——许鸿很吃这一套，搞不好今天又要被这女人给哄走了！
　　许鸿有些无奈地出了口气，没接她的话。

　　二人僵持了片刻，言欢似乎是真冷到了，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许鸿注意到，她手上的美甲已经卸了。

　　怕许鸿心软，朱甜赶紧开口赶人：“言欢，你赶紧回去吧，要暖宝宝吗？我进去给你拿两个来。”
　　言欢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剧烈咳嗽，她双颧和鼻尖都有些泛红，跟含泪的双眼一搭配，说一句病西施也不过分。

　　朱甜赶紧挡在许鸿面前：“快回去吧，真的，是不是手机没电了，我帮你叫个车？”
　　朱甜瘦小，许鸿还是可以越过她的头顶看到言欢。

　　言欢也不理朱甜，她抬头看向许鸿：“阿许，昨天是平安夜，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着，她就从衣兜里拿出个丝绒盒子：“阿许，你打开看一眼好不好？”

　　看样子是戒指。

　　许鸿双手抱着航空箱，现在已经感到手臂有些麻木了。
　　她上前一步：“言欢，我们好聚好散，你早点回去，别弄得太难看。”

　　“阿许……”言欢抬头看她，目光里全是凄楚和难以置信，她似乎是支撑不住这种打击，整个人轻轻摇晃一下，全身都充斥着令人不忍直视的破碎感。
　　许鸿心跳很快，手脚有些发凉，但表情依旧冷峻：“走吧，冷的话我可以拿件衣服给你穿。”

　　言欢一怔，慢慢放下了举着的手，丝绒盒子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许鸿越过她，将航空箱单手提着，另一只手按下指纹，打开了屋门。
　　朱甜赶紧跟在她身后进了门，片刻之后送出来一件羽绒服：“许鸿给的，你快回去吧，怪冷的。”

　　“朱甜。”言欢抽了一下鼻子：“你说，人和人之间难道就没有纯友谊吗？”
　　朱甜有些无语——纯友谊当然有，她就从来不跟许鸿搂搂抱抱，更不可能喝什么交杯酒。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戒指盒子塞回言欢怀里：“别想那些了，分手是单方面就能决定的，你们结束了，你也往前看吧，啊。”

　　言欢是怎么被打发走的，许鸿不知道，她木着脸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灰。
　　刚买的小猫一路嗅着气味走来，用冰凉的小鼻子蹭了蹭许鸿的手。

　　许鸿摸它一下，它就奶声奶气地“喵”一声，最后更是躺倒在许鸿身边，扭着身子翻开了毛茸茸的肚皮。

　　手机上，提子发来几条消息，问她猫咪带回来的情况如何。

　　许鸿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跟提子夸这只西森的好性格。

　　小猫是母猫，叫声奶里奶气，她决定叫她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