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术师》冰糖山楂汁

22、第二十二章 真祁和

　　“我……”祁和落寞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确不是祁和，真正的祁和早死在两千多年前，他的尸身被焚烧后，魂魄就已经进了冥间的炼狱。而他，只是孟意如幻想出的一个灵，与祁和一模一样的灵。

　　此时的祁和早已经没有了戾气，只是安静地站在闻奚身边。闻奚叹了一口气，正考虑着怎么离开，忽然瞧见了湖底竖着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她不懂的古文字，和山洞中石门上的是同一种。

　　“我认识。”祁和忽然出声。

　　“嗯？”

　　“我继承了祁和的记忆。”祁和走近，缓缓读出了石碑上的文字，上面记录着祁和的一生，以敌国的口吻，村长讲的并不是这段故事的真实版本。

　　祁和出生于未国晚期，当时国君暴虐、贵族奢靡、国力衰微，早就不是他能力挽狂澜改变的国家了。时人都说未国背德，灭亡已成趋势，而他偏要延长贵族的腐朽统治。

　　他请出一位术师，攫取已死将士的阴魂注入其他将士的盔甲之中，使将士力量大增并拥有刀枪不入之身。这支队伍变得战无不胜，逐渐收复了一些失地，被称为黑甲军。但这终归是将亡之国的回光返照，战争持续了数十年，造成了生灵涂炭，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士兵最终遭到反噬变成行尸走肉，军队溃败，祁和在丧失理智的最后一刻引咎自杀。

　　南国吞并未国后，用术法之火烧了整整半月才消灭了数万的黑甲军，却唯独不见祁和的尸体。南国国君寻找数年未果，后在宁渡立下一块石碑，记录下祁和的罪孽，让后世引以为戒。

　　祁和死后，当时出山的术师带走了他的尸体，将之净化后葬在古山，苍周匕封印后却埋在充满灵气的绮山，形成一个天然的两山法阵，古山因此萧条。

　　两千多年后，金老板看中了绮山这片地，将其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开山凿河的过程中发现了苍周匕，他本想私人收藏却被告知匕首是镇山之物，不得已挂在酒店内作伪装成高仿品装饰。这也是匕首丢失后酒店没有报警的原因。

　　祁和自知罪孽深重，死时并无怨气，死后在炼狱遭受了十八道灭灵酷刑，途中就魂飞魄散，并没有归于冥河。而数十万黑甲军的怨气难消，全部附着在苍周匕上，刀鞘本有镇压之力，但自从苍周匕和刀鞘均遗失后，怨气凝结而成的黑甲军傀儡就因此出现。

　　“刚才和你交手时我就发现你身上气势虽然强大，但力量不够强。如果祁和的魂能存活到现在，一定是极为恐怖的力量，我根本抵挡不了他一掌。”闻奚解释。

　　祁和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是才知道，而且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我，想激发我的力量和幕后者抗衡。”

　　“本来我还担心你的力量不受控制，如今看来，我们更打不过躲在幕后的那个东西了。”闻奚又看向那个深黑色的漩涡，恍惚中有被吸入之感。

　　“别看它。”祁和身形闪到闻奚眼前，挡住了那个漩涡。

　　闻奚抬头看他，他的表情依旧冷淡，可是眼中却多了一丝茫然。他依托孟意如极致的思念而生，依附着孟意如对祁和的思念，拥有着祁和一生的记忆，可终究不是祁和。他从虚无中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两人静默相对，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奚才移开了视线：“它走了。”

　　祁和回头，身后的漩涡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深黑色的水域。

　　闻奚小心靠近了两步便感觉有一道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震得她牙齿发颤。看来它的力量仍然存在，只是本身不知去往了何处。

　　“走！”

　　闻奚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对付这幕后东西的时机，当机立断冲出了湖面，祁和紧跟其后。

　　此时天气已经放晴，因为祁和与黑雾的散去，那些傀儡都失去了攻击力，再加上新人的帮助，它们变得不堪一击，符起刀落间很快被消灭。

　　“闻奚，你怎么样？”薛术忙扶住即将跌落在地的闻奚，顺便给她把了脉，幸好只是精力消耗过度，伤口并不严重。

　　闻奚调整好呼吸，给众人说起湖下的情景。

　　“虽然不确定它为什么会离开，但这对我们来说总归是一个好事，”闻奚从口袋里拿出苍周匕的刀鞘，递给薛术，“他们的魂都在这里面，可以放出来引导它们归位了。”

　　事情交代好后，闻奚才看向刚来的姑娘，她长得温柔清秀，一双桃花眼格外漂亮，只可惜没有灵动的神色。

　　“请问你是？”

　　付成抢先一步站到众人身前，虽然猜到了她的身份，他心中仍是不敢相信，上面派来的帮手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姑娘从怀中拿出一块象牙白的令牌：“我叫洛兰君，渡灵所稽查员。”

　　令牌上竖刻着渡灵所三个大字，右下角则是洛兰君的名字。

　　付成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机构，也对令牌这种旧式物件的存在感到诧异。然而更让他在意的是洛兰君的眼睛，如果他没有判断失误，洛兰君应该患有眼疾。

　　洛兰君似乎洞察到众人的想法，微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的眼睛看不太清。”

　　“可是你刚才……”薛术睁大了眼睛，刚问出声就被闻奚扯了扯袖子。

　　“还好，不是全盲，而且我的听力很好，这样的工作不算很困难。”洛兰君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闻奚不自觉将她同苏阳相比较，可她又觉得两人完全不同，洛兰君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极为纯粹的人，而苏阳则是完全猜不透。

　　“我叫付成，宁渡公安局三队队长，也是本案的负责人。”

　　“幸会。”洛兰君颔首。

　　一场恶战后，众人都很劳累，但鉴于闻奚说人命紧急，不得不拖着疲惫的双腿相互搀扶着下山。

　　“洛姑娘，你出自哪个师门啊？刚才也太厉害了吧，如果没有你，我们恐怕都要交代在那里了。”薛术虽然身体疲惫，但是一提起刚才的战斗，他就双眼发光，一脸佩服地望着洛兰君。

　　洛兰君摇摇头：“这不是我的功劳，那些傀儡确实厉害，如果不是魔气突然抽去，我也打不过它们。”

　　“你说背后的那东西是魔？可是魔不是仅存于传说中吗？”闻奚问道。

　　“如果我说神也存在呢？”洛兰君轻笑了一声，“不过我只能凭感觉，不能完全保证这个判断就是对的。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这很难说，渡灵所的人都入场了，或许是担心事情闹大，又或许是觉得一口气灭掉我们有些困难。”闻奚开了天眼走到洛兰君身边，看不出什么异常，只觉得她周身有一股特别干净的气息，靠近就感觉心旷神怡。

　　“那就糟糕了，”洛兰君难得蹙起眉，“我得赶紧回所里向上报告。”

　　见两人谈论自如，薛术心中卷起惊涛骇浪。仅下山一趟，他见识了消失千年的青烛丝、因人而生的念灵，还有传说中的魔，这些简直比师父讲的故事还要离奇。他真正认同了师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话。

　　不过如果洛兰君说的是真的，他也得赶紧联系师父告知这一消息。他抬头望了一眼已经晴朗的天空，似乎真的要变天了。

　　众人来到卫生院，善长和研究员们仍躺在病床上，安详的如同睡着了一般。小鲁满眼期待地望着众人，薛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只见薛术先点燃契香，再将刀鞘端正摆放在房间内，转手便摆出三道催灵符篆。

　　“催灵起，众魂归。”

　　屋内气息骤变，各人魂灵的身影逐渐从刀鞘中飘出，他们缓缓走到自己的躯体旁，躺了下去。

　　不过几分钟，众人便都有了苏醒的迹象。闻奚见事情结束，和薛术对视一眼后，两人主动离开，剩下的就是警方的工作了。

　　不过最让人惋惜的是，一个月前的死者魂魄早已被吞噬，再也无法挽回。

　　闻奚两人离去时，洛兰君跟了上来。

　　“我感觉到你们周围有一股不属于人的气息，他就是祁和吗？”

　　闻奚偏头看了祁和一眼：“准确来说，他只是孟意如极度思念而凝结的灵，真正的祁和早就灰飞烟灭了。”

　　“极度思念……”洛兰君喃喃着，神情怔松，似乎在思考这种方式的可能性，“原来真的有这种办法。”

　　“这种念灵是众多偶然促成的结果，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即使旁人有着一样深的执念也未必会成功。”

　　“嗯。”洛兰君的神色很快恢复平常，点点头同二人作别。

　　闻奚注视着她却对她的故事产生了好奇：一个盲人是怎么走上这条道路的？

　　“闻奚，你在想什么？”

　　“你对渡灵所了解多少？”闻奚问他。

　　渡灵所全名渡灵委托事务所，一个术师只要在渡灵所挂了名字，根据资历声望，就有一定机会接到委托。

　　委托者有个人也有机构，通常委托术师寻灵、渡灵，交易往往是一笔不菲的酬劳。委托者先写好委托信，先在渡灵所存档，再参考建议自行选择委托对象。术师接受则烧信取牌，拒绝则在一日之内将信退回。

　　渡灵所的员工分为档案员和稽查员两类，档案员负责委托交易和档案收纳，稽查员则负责重大委托事件的稽查，甚至会重启部分档案调查，两者相不干扰。

　　“说实话，他们行事低调，我只听说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渡灵所的人。”薛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