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的莫里亚蒂之青春珊瑚礁》苦作舟呀苦作舟

3、回忆篇：葬礼中

　　那是一个小书房，寥寥只有数十本书，跟之前的府邸的书房比起来小得可怜，但它的优点是安静，没有旁人在，只有我们三。
　　金温柔却不失力道地把威廉拉到他的怀抱里，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抚摸着威廉的背，温柔地安慰道：“哭吧，威廉，我知道你很难受，这些日子你不好过，你需要好好释放自己的情绪。一根弦使劲紧绷的话，会断掉的。这里没有不相干的人，哭一顿会好受很多的……”
　　真奇怪，金和我同岁，他没有吃什么大力丸或什么增长激素，所以他的肩膀和我一样是属于12岁小孩的瘦弱，但我觉得他的肩膀格外的强壮，给人十足的安全感。事后，威廉还仔细打量过金的肩膀，还摸了摸金的锁骨，它们很有风骨也很漂亮，但与强壮这些字眼沾不上边。
　　当时的我是个小孩子，所以控制不住情绪是极其正常的事情，绝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尊严挽尊而找借口进行搪塞。所以当时听到金的劝导，威廉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泪水没有阻塞，没有酝酿，像洪水从开闸的大坝处一泻千里。
　　“父亲……母亲……他们都不在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们了……”闭着眼的威廉将整个身子埋在金的怀抱里，黑暗的环境让我感到久违的安心。他想，我可以不顾一切释放自己。
　　哭呀，闹呀，不用在意什么礼仪呀，什么风度呀！
　　我知道金会呵护我的，像一个护着我的港湾永远停在那里。可威廉还是怕他离开，怕金一不小心就像爸爸妈妈一样不见了。他的双手就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把它们弄皱。
　　“我一直都在的。”金用自己一贯冷静却温柔，但极具诱惑里的声音宽慰着咬着唇默默流泪的威廉。他从高处看着这个平日傲娇的小少爷哭得泪流满面，为了维护自己的矜持只是默默流泪，他尽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现在这个莫里亚蒂家的小少爷像极了跌落水里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爬上岸的狗狗，害怕又焦灼，渴望着主人温柔的抚摸。
　　真可怜！金用指尖轻轻拂去对方的泪，他想，我们三亲手把威廉栖息的树枝给砍掉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又落到了……应该算是“仇人”手里吧。
　　完全不知道金想什么的威廉还在轻声哽塞：“我好痛苦呀。”
　　“对不起，早知道我不应该和他们吵架的，我不应该去看民间戏剧的演出，我应该在家陪着父亲、母亲的……我还给他们准备了礼物作为万圣节的礼物，我挑了好久，那个翡翠胸针很配妈妈，它像极了爸爸的眼睛……”他的低语翻来覆去，却前言不搭后语。
　　金什么也没有说话，只是像安抚受惊的小鹿不停地用右手抚摸威廉的背，一下又一下。路易斯也跪在地上，他的手轻轻覆在威廉的手背上，于是哭泣的威廉很自然地抓着了他的手。
　　三个小少年跪坐在一间狭小的书房里，那是独属于我们的时光。威廉感到一阵温馨，他想：楼下的丧礼礼仪与我们毫无关系。
　　必须要让威廉彻底信赖我们，背对着威廉的金告诉自己这个的重要性，他们三人没有选择除掉威廉，那么必须让他安稳下来，将他妥善安置。金的红眸有些暗下来。如果家里存在一个不稳定因素还是有碍大业的达成，说不准有一天会破坏“犯罪卿”计划。虽说对不起威廉，但……已经对不起过好几次了。他要让威廉彻底把心交出来，必须要全身心地信任我们。
　　当威廉哭累了，金就立刻掏出手帕温柔地给他擦泪，他的目光像对待世间珍品一样既小心又温柔。看着威廉震惊地僵住身子，金忽视掉心底的一丝甜蜜，心里暗叹一声：果然如此。他早就意识到威廉有这个毛病，只要别人靠近他做些小动作，他的身体就会起不必要的害羞，类似心跳加速、耳朵变粉、原本傲慢高亢的声音也瞬间变成小奶猫似的软慢慢的……以及威廉会不自觉地快速提高对动作操作者的好感度。威廉特别渴望别人爱的触碰呀，金再次重复了这个结论，而且他居然好几秒还没有回过神来，看来威廉小少爷还特别颜控呢。
　　不知道金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出了一大堆结论的威廉依旧茫然地回望着金。对方漂亮的红眼睛就像他曾经去海边画画所看到的落日一样绚丽。那时，整个海面都被红色的墨水给涂抹开来，年幼的他呆立在沙滩上，感受着大自然的魅力。这一刻，他再一次感觉到那种屏住呼吸的美。
　　金把双手的食指放在在威廉因为因为哭泣变得像晚霞的粉粉的两颊上，然后轻轻按下去，装作那是威廉平日笑出来的酒窝。
　　“威廉，这样子更可爱。”他一本正经带着微笑地点评道：“傻乎乎的。”
　　你在干什么？！这样子太过分了！威廉瞬间推开面前的金，他喘着气，有点懵。他抬眼想看金的神情，会是害怕、紧张、失落吗？（威廉想多了）可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到金的西装上。他胸口湿漉漉的一大片都是自己刚才的杰作，眼泪弄脏了金的衣服。
　　本来有些恼火的情绪瞬间被尴尬、窘迫所取代，幸运的是本来就红彤彤的脸蛋掩盖了威廉的尴尬。他想伸手，却发现自己还抓着路易斯的小手，还给抓红了。虽然路易斯立马用袖子遮住了，但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让威廉更加扭捏。
　　我在哪里？
　　我干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威廉在心里呐喊着。刚才的我用了多少力气，有没有伤到体弱多病的路易斯？上帝呀！他今天春天才刚刚动了手术。
　　张了张口，他没有构思好些什么道歉或者感谢的话语，但金先开口了。一瞬间，威廉糊涂的思绪就被金给再次带偏。
　　“威廉，你还有阿尔伯特兄长。”金抓住了威廉另一只的手将它牢牢握紧，他好听的嗓音像是拉小提琴：“你还有我们。”所以放松下来，威廉，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要是不小心病倒了，我们叁最近太忙说不准顾及不到你。
　　“你不是孤独的，威廉。”
　　“嗯。”
　　“你不需要在家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悲伤的情绪，你的背后还有我们。”
　　“嗯嗯。”
　　“你不是一座孤岛，虽然我们不能像伯爵和伯爵夫人对你的感情，但我发誓，我和路易斯都会爱你的，关心你的。”
　　“嗯嗯嗯。”
　　“我们非常心疼……这几天你的状态很糟糕。”
　　“可古话说死去的亲人会化作天上一颗星，看着人间。伯爵他们也不希望你为了他们的死亡透支自己的健康呀！”重复几次，加深你对我们的感情。
　　“我们是一家人……”威廉愣住了，金和路易斯的喃喃声仿佛从远处飘来，但他们担忧的神色却近在咫尺。他们是莫里亚蒂家族的成员，也是我的兄弟。威廉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让爱我的人为我难过。是的，我还有可以信赖的家人。
　　最终威廉还是笑了。
　　有你们真好。
　　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最后的最后，我们三人一起拥抱在一起，像小兽互相取暖一样紧紧贴在一起，威廉甚至可以察觉到路易斯轻缓的呼吸贴着我的脖子，痒死死的。
　　我们拥抱着，直到天荒地老
　　——才怪。
　　“也许……我们要下楼了吧？”
　　威廉的呢喃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总抱在一起也太奇怪了吧，三个男孩子有什么好抱的，手都要酸了。威廉心里又开始嘀咕，回过神来的他又觉得刚才的画面也太煽情，有点头皮发麻。我在金和路易斯面前的形象怕是要塌房了……等等这个时间点，哥哥，还有客人，糟糕！！！
　　“我们错过了多少？”威廉不安地抿着下唇，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紧张地眨了一下。阿尔伯特哥哥会骂死他的吧，不对，哥哥应该是用那外表看似温柔实则冰冷至极的眼神淡淡地扫过自己。
　　只一眼，让人如坠千年冰窟。
　　他疯狂地给自家哥哥的眼神里添戏，各种花里胡哨的形容词通通大甩卖似的全部用上。
　　“也对。”路易斯点了点头，担忧地看向金的衣服：“但哥哥的衣服脏了。”这样出门可是会被笑话的。他不怕笑话，但一想到鄙夷的目光再次落在他们兄弟，尤其是敬爱的哥哥上，内心如湖水般平静的他气得就想狠狠揍人。
　　哥哥才不是你们这些靠着出生的家伙可以随意评价和鄙视的对象呢！金的头号迷弟路易斯想，他是最伟大、最敬爱、最最厉害的我的尼桑呀。
　　“没有关系，这不是太大的问题，风吹一下就好了。”金看起来倒是很乐观，还体贴地安慰威廉的心：“威廉你不用这么着急，已经迟到了一分钟和迟到1个小时本质没有太多差别。”同龄的金还显露出远超自己的哲学思维，这让威廉望尘莫及。
　　可是犯错了会害怕呀，所以人到底为什么会有羞耻心？
　　“等一下！”威廉马不停蹄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去掏自己的衣服塞给金。
　　在威廉跑走后，金整理着自己的外套慢条斯理道：“一切都顺利解决了，路易斯。”威廉他会处理好自己的衣服问题的。
　　“很顺利，哥哥。”路易斯也笑道：“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更好。”没有了傲慢的莫里亚蒂伯爵和恶毒的伯爵夫人，也彻底清除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仆人们，一个崭新的莫里亚蒂家族从死亡中即将诞生。
　　那是一定的。金发誓道。他将毕生去追求人人平等和社会上的正义。
　　“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可以勉强弥补。但现在金，你可能要穿我的衣服了。”回来的威廉一边解释着一边递过来一套漂亮的干净西装。金接了过去，靠近闻的话，他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衣服里还有威廉身上淡淡的香味——是小少爷常喝的牛奶的味道。
　　“我的新衣服在府邸……哎，现在你们知道它们的下场了。一场大火通通变成灰烬。所以之前带走的衣服我也都穿过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虽然口头这样说，但威廉觉得他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不妥，料子的质感、版型都是极佳的，衣服也只穿过一次，也是干净的，他也每天都在洗澡……反正说这么多，孤儿院里来的金以前绝对接触不到这种衣服就是了。毕竟金和路易斯也是在父母死后，哥哥才把上等的衣服给他们穿，之前他们穿的都是仆人的服饰，不对，应该是从孤儿院里带来的衣服吧。
　　“下午你先穿出去见客人，我们的身形挺相近的，应该不会有疏漏。但等晚上客人走掉后，我会立马联系伦敦的服装店让他们送新衣服过来。”话是这样没错，但威廉还是默默关注着金接下来的举动，他不希望金误会自己是故意弄脏他的衣服，但如果金露出类似嫌弃的神色，哪怕只有一丝，他的心里会相当不痛快。小少爷莫名其妙的心理情绪在酝酿。
　　金是一个优秀的人，路易斯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两兄弟都非常好，抛开家世不谈，如果得到相同的教育，威廉自认为这两兄弟比他学校里的贵族朋友还要出色。他们俩兄弟热心善良，智慧而机敏，尤其是哥哥博学多思。金跟自己一样喜欢天文学，身为平民的他居然可以熟练说出各种隐晦难懂的天文知识，跟自己对答如流，也可以轻松指出天上的任意星座和它们背后的故事。理智告诉威廉，金不会在意这么多的，但情感还是控制了威廉的心声。书上总写道孤儿院的孩子总是性格敏感多疑，虽然金不像，但万一……可恶，为什么我没有阿尔伯特哥哥一样的冷静处事呀喂，母亲你太偏颇了，生我的时候怎么没有照着哥哥的模板复刻呢？我也想像哥哥一样完美呀。
　　“没有呀，这件衣服就是崭新的。”金微笑地接纳，吐露着自己的心意：“我很开心，谢谢威廉！”他没有向往常一样喊”威廉少爷”，金在一点点试探威廉的底线。
　　可威廉毫无察觉。
　　他只注意到金没有嫌弃自己的衣服，于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书上的内容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嘛！他想，不过……刚刚金是朝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嘛？
　　虽然很好看，但……应该是金眼睛有问题吧，比如空气中细小的尘埃进来眼睛或者眼睛太干了眨了一下，之所以朝着我的方向必须是因为我站在他面前滴————威廉分析着，却见金当着他和路易斯的面就开始解纽扣，看样子是准备换衣服。
　　这么直接！这么大胆！这么坦率！从未见过赤裸裸身体的威廉炸毛了。
　　路易斯，你哥哥在脱衣服呀，在脱衣服呀！当着我们的面，虽然我们都是小孩还都是男的！但他的腰暴露在空气中了喂。威廉突然好想不顾形象地抓住路易斯的肩膀摇摇。为何你的表情如此平和，什么动作也没有，不制止嘛？要是我哥在我面前脱衣服……不行，他无法想象这个场景，救命！
　　看着冷静的路易斯，对照组的威廉脸都要烧熟了。镇定，威廉，保持你的风度，像欣赏行为艺术一样处理即可。等等，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这对于平民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所以换衣服从不避开旁人。
　　我绝对不能露出端倪，如果制止金的话（虽然他已经脱得差不多了），他一定会尴尬在原地的。即使多么成熟的小孩在这一刻也会破防的。哪怕几个月后，他回想起这件事，说不准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NO，我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发生！威廉在头脑风暴中，作为他的哥哥（自诩的，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我和金到底谁大），必须维护好弟弟的尊严。于是威廉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但目光直往地上瞧，仿佛那里有金钱似的使劲瞅，看得那叫一个专注与仔细。
　　救命，结束了嘛？还没有嘛？一只羊，两只羊，五只羊，十只羊……OH MY GOD！
　　“难道感冒了嘛？”
　　威廉猛然意识到路易斯竟然踮起脚尖用他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并关切地问出了那句话。突然靠近的路易斯吓得他一惊，连连后退几步并差点达成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成就。
　　从来没有人这么靠近我呀！威廉想，他全然忽视在一刻钟前，三人还抱得像连体三胞胎似的。
　　“怎么了?”金拉住了威廉:”地上没有什么东西呀。”他关心地询问道。
　　威廉干喊了几下，解释刚刚在想如何和阿尔伯特大哥交代之类的话术。总之先将这一幕掀开，他告诉自己。
　　等三人换完衣服，一番洗漱干净后跑下了楼，大厅里的阿尔伯特很诧异我们三人为什么失踪了一段时间。
　　“你们去了什么地方？”他询问道，手按住胸口的白花。威廉明白了哥哥在提点他们三个，注意时间。
　　“没有什么事情。”金微笑地应付道：“一切都很正常，让阿尔伯特哥哥你费心了。”
　　阿尔伯特点点头，叫我们赶紧过去帮忙。
　　但趁着威廉走过时，阿尔伯特却按住他的肩膀，耐心地安慰道：“过几天就好，威廉，晚上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威廉快速点头敷衍着，他才不要跟哥哥聊天呢。
　　事情发展很顺利，没有人说我像小婴儿似的痛哭流涕的囧事，也没有说换衣服的场景，这是太好了。再看着向他附和示意的金发兄弟们，离开哥哥身边所以放松下来的威廉突然心里有一种诡异的甜蜜。
　　在阿尔伯特大哥在楼下忙里忙外时，我们三个淘气地躲着阿尔伯特大哥偷偷在楼上的小书房里干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我们有共同的经历，而哥哥这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长被我们三个小孩给躲避了。
　　威廉为这种错觉偷偷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