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城》三水渺渺

8、报复（三）

　　隆冬将至，这座多雪的城不愿错过冬天的任何一场雪。瑞雪纷飞，洗涤过的天空露出灰白底色。人们身上的寒衣又厚了一层。
　　东北天气虽冷，室内却总是最温暖。
　　若夕懒惰的卧在柔软的丝绒床铺上，脸颊被热气捂得红彤彤的。她如欣赏艺术品般摆弄着一部老式翻盖相机，嘴角时不时挂着甜蜜的笑。
　　若夕从枕头下取出一根录音笔，轻轻一按，少年的怒骂声，夹杂着女孩的哭声从中传来。
　　*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呦，刘老太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哪里有什么文化，就是闲的没事儿翻了翻孙子语文书，也就记住这一句话。”
　　积雪染白的亭子里，两位老人相向而坐，谈笑风生。
　　“请问奶奶，这里是厚德花园吗？”
　　走来的女孩身着天蓝色收腰羽绒服，头戴白色雪球帽，声音像极了蘸了蜜的糖。
　　“哦，是啊，这儿是厚德花园。”刘老太道
　　“请问您认识李兴年吗？他家应该住这附近。”
　　“你说兴年啊。”听到李兴年的名字，老人目露慈祥之色“当然认识，找他有事儿吗？”
　　若夕笑笑道：“我是他同学，之前借了他点东西，现在要还他。”
　　一旁的李婶一拍脑袋，急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突然想起来，大清早我出去扫雪时就看到兴年骑着车出去了。我俩一直坐这儿，也没见他回来。”
　　刘老太看向李婶：“我记得今天秀英应该在家吧？”
　　李婶一脸茫然：“不清楚。”
　　“那个…所以…他家到底有人在吗？”若夕歪头，可怜巴巴瞅着两位老人。
　　“他母亲应该在家，要不然你先去看看？”
　　若曦乖巧的点点头，又转身看向她们，用手指戳戳酒窝：“请问，他家具体在哪？”
　　顺着老人指示的方向，一路直达小区尽头。
　　那栋楼大约不到三十层，楼体的墙漆已被雨水冲刷的暗淡，楼道的墙皮大块脱落，可见是栋年数不短的老楼。
　　若夕在一扇铁皮栏门前停下，按响门铃。
　　铁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打开，开门的女人面如黄蜡，又干又瘦。矮瘦的身材，如同失水萎缩的胡萝卜。
　　“你找谁？”
　　积雪亭中，两位老人依旧坐在那儿，看到不远处蓝色的身影正蹦蹦跳跳的向这边走来。
　　“奶奶！”若夕主动在两位老人旁边坐下，略带撒娇道：“能给我讲讲你们知道的关于兴年的事儿吗？”
　　不问不知道，原来李兴年竟藏着这样的两副面孔。学校里臭名远昭的校霸与小区里助人为乐的邻家男孩，实在很难让人联系到一起。
　　林若夕不禁好奇，如若李兴年的真面目被公之于众，将会闹出一番怎样的好戏？
　　“唉！”老人一声叹息，打断了若夕的幻想。
　　刘老太摇摇脑袋，心痛道：“兴年这孩子也是真是命苦。自幼没爹不说，如今母亲还因为没了大儿子患了失心疯，动不动就弄着小儿子打。记得他小时候我每次看到兴年时都是遍体鳞伤的。唉，这么好的孩子偏偏要遭这罪，快把我这老婆子的心肝都揉碎了。”
　　一旁听着的李婶眼圈也红了：“可别说，我到现在都记得兴年还上小学二、三年级那会儿，他妈妈罚他在雨地里跪着。大冬天…大晚上的…天那么冷…我还以为犯了什么大错，原来就是下学回家晚了点儿。这还是亲娘吗？这么狠心。咱都是有孩子的，最看不得孩子受罪。我让他先去我家，他不去，说什么要听妈妈的话。太乖了，我的宝儿。”
　　谁又会想到，天天在外欺凌别人的恶霸，竟会是在家暴阴影下长大的可怜虫。
　　其实倒也不怪，那些从小常常遭受暴力的人，在长大后也形成暴力倾向，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即使现在的李兴年再怎么可恨，但他的过往却仍让林若夕感到同情。毕竟她也有着一位即使死了，也能让母亲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处处压她一头的姐姐。
　　最令若夕感到有趣的是，就是这样一位母亲，李兴年对她不但没有一丝恨意，反而异常在乎她。难不成就是因为她也曾是一位慈母，给过李兴年几年的温暖。
　　哪怕一丁点温暖，都能令他如此贪恋，他就这么缺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