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城》三水渺渺

1、噩梦（一）

　　“那天…周五，学校组织大扫除，我和陈同学回宿舍值日，她说…她留下扫地，让我先去涮墩布。我提着墩布去的公共卫生间…人挺多…我排了会儿队。回去没看到陈同学，突然间听到楼下有人尖叫…我看到窗户开的很大，心里…心里…我从窗户往楼下看…看到…看到…”
　　林若夕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她缩起脖子，将全身紧成一团。厚重的齐刘海把眉毛遮的严严实实，那大黑框眼镜下眼圈漫上通红，声音也变得颤抖。
　　“行了，你交代的已经很清楚了。”年轻的女警官停下纸上快速滑动的笔尖，扶了扶眼镜，看向眼前的女孩。

　　做完笔录后，林若夕出了派出所。

　　哈尔滨迈入寒冬，刮起干冷的风像刀子般打在脸上，割的生疼。冷气涌入肺部，每呼吸一口都仿佛肝肺结冰。她索性一系帽上系带，温暖的毛领紧贴脸颊，她身子一颤，将手插入双兜，讪讪走向一辆白皮面包。

　　驾驶座上的男人听到车门打开，回头瞅了一眼，又转头无言。副驾驶上的女人手中紧紧攥着胸前十字架，闭着眼，动着嘴唇，却无声发出，始终不肯抬头。

　　林若夕靠上后座，将头埋入臂弯，片刻，又抬头望向窗外，见几只麻雀飞来车旁，不知在地上着是何物。随着发动机一声呜隆，车辆渐行，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色车轨。

　　“同学们，我知道自从进了一轮复习后，大家都在备战高考。学习上的压力少不了，同学们关系间的小摩擦增多也是常态，我们能做的是调整好心态，培养抗逆性。陈伊颜同学的悲剧是无数人心中永恒的痛，我们不希望再看到悲剧在校园中重演。今天班会到此结束，同学们，下课。”言罢，班主任张老师拎起公文包出了教室。

　　“老师再见！”一排排齐刷刷的身影躬身目送，直至他离开。数十双目光瞬间转移，皆汇聚于一人。

　　什么不愿悲剧重演，说的好听。

　　软厚的棉耳罩暖热的了冻僵的耳朵，却挡不住人们的窃窃私语，出于嫉妒的、所谓伸张正义、的带着恐惧的，所有闲言碎语都令她恶心。从前的“三好学生”，人们口中的“书呆子”，即使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可如今的处境仍让她深感冰冷。

　　“林若夕，有人找你。”知谁喊了一声，瞬间拉回她游走的思绪。

　　“谁找她啊？”

　　“是李兴年吗？找她干嘛？”

　　“惹了李兴年，可算摊上大事儿了。”

　　“嘘…”

　　男女女推推搡搡，交头接耳，相互打着禁言。

　　那站在门口的少年正一手撑着门框，歪头打量着走来的女孩儿。

　　李兴年，飞英中学臭名远昭的恶霸，传言他和社会上的黑/恶势力有勾连，斗殴、要挟，劣迹斑斑，可始终没人敢动他。若是有人惹这位主儿，那必是凶多吉少。

　　林若夕还未待开口，便觉手腕一紧，随之传来骨碎般的痛。她吃痛的流出眼泪，试图将手抽离，换来的却是更加用力的一握。

　　李兴年无视她的反抗，扯着她的手腕，直径穿过走廊，所经之人都识相的腾出道来。

　　历经一路挣扎，顶着无数怪异的目光，她还是被李兴年拖入操场公厕后的小路，按在围墙上，双手被牢牢扣着，动弹不得。

　　李兴年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林若夕这才注意到这个臭名远昭的校霸，竟长着张如此俊俏的皮囊，可惜骨中的戾气却掩去了这份俊美。他盯着若夕的眼神，好似猛兽，欲将其吞没。良久，恶狠狠道：“陈伊颜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难道传闻是真的？

　　不知何时起，乖乖女陈伊颜的男友是恶霸李兴年这件事在年级闹得沸沸扬扬，不过陈伊颜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便被人们逐渐淡忘，直到陈伊颜自s，才再次被旧事重提。

　　“没有。”林若夕一口否定

　　“说实话！”李兴年咬牙吐字，用力将若夕纤细的手臂按在粗石围墙上，手背上娇嫩的皮肤被粗石磨的渗血。

　　林若夕强忍疼痛，含泪道：“这就是…实话。”

　　李兴年一把将她甩在地上，猛然失重使她不慎扭伤了脚踝。眼镜从鼻梁滑落，整个世界变得模糊。她伸手去摸地上的眼镜，却被一只脚踩中右手。他吃痛的叫出声来。

　　李兴年的五官模糊看不清表情，他转身，扔下一句：“我们慢慢玩儿。”便大步离开，只留下林若夕一人狼狈而坐。

　　那夜，林若夕蜷缩进棉被，却总觉有寒风吹进来，席裹全身。不知过了几时，全身的知觉仿佛被寒冷夺去，陷入迷离。恍惚间，窗被风推开，帷帘飘起，窗外照进幽幽的光，不似月光。

　　林若夕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下床，来到窗前，伸头向外看去。只见两楼路一个女孩摇晃着身子前进，在正对楼前停下脚步。突然，那女孩如蜘蛛般沿楼体向上攀爬，那张脸清晰可见，分明是陈伊颜，她似笑非笑的步步逼近楼上的林若夕。林若夕顿时冷汗直流，想移步，却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直至大约距窗口两三米左右，陈伊颜向他挤出一个慎人的笑容，便翻下楼去，直坠地面，鲜血四溅。

　　“啊！”林若夕猛然从床上坐起，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发丝一根一根粘在脸上。

　　这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