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牧驰写的一些角色设定》容都

18、“你”是兔子的设定

　　1.
　　你要去外地上大学了。
　　你妈妈一边替你收拾行李，一边唠唠叨叨：“别怕，我们都替你联系好了，你到了云南大学，先去找文学院教民俗学的陈吃吃，啊，就是你表哥，他会照看你的。”
　　说是表哥，其实是一表三千里那种，从小到大没见过一次面。爸妈联系那边亲戚的时候你不在场，那边发给爸妈的表哥照片还糊成一片——据说是表哥自己临时自拍的。
　　你还是面露难色。
　　不光是因为表哥，还因为妈妈给你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兜子熟鸡蛋、一罐腐乳、两条用塑料袋装好的腊肉。
　　熟鸡蛋和腐乳火车上吃，腊肉送表哥。
　　马上九月了。食物变质好快的。但你又不敢说。父母也是为你好——你法力低微，维持人形很费劲，这几年国外来了几个专砍兔子腿当幸运护身符的洋鬼子，族里的人一旦被发现是兔子，全都得变残疾——他们倒是不轻易杀“人”，怕被本土道士追杀或被华国公检法机关抓住判死刑。
　　妈妈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回头看你坐在床沿上双眼无神的样子，走过来，双手一拍你肩膀，将你震醒：“幺儿（幺姑儿）！你有点儿志气！我们祖上可是长耳定光仙，西方教定光欢喜佛！”
　　你：槽多无口。攀亲戚攀那么远？《封神演义》看多了？有什么根据吗？好，即便祖上是成了定光欢喜佛，怎么成的妈妈你是一点儿不提啊（《封神演义》中的长耳定光仙最开始是截教通天教主座下随侍七仙之一，见截教式微，便将六魂幡献于阐教，后来又被西方教准提道人带入西方教）。
　　还不如高攀伯邑考呢。你心想。
　　她还去你床头把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陶泥兔儿爷（也叫兔奶奶，早期是女人祭祀太阴星君——姜王后——时防止孩子捣乱而给孩子的玩具）拿过来，往你手里一塞：“要是还害怕，就带上它。”
　　你看了它，越发忧心忡忡。
　　那兔儿爷三瓣嘴，红脸蛋儿，笑得可爱极了，穿着铠甲骑着鹿，威风凛凛——但背后插满了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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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下旬的某一天，你在火车站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一表三千里的同时也一表人才的表哥。
　　他比周围的男的高出一个头，长相更是不必多说，单看经过他身边的男女有多少回头的就知道了。
　　你之所以知道他是你表哥，当然不是靠那糊成一团的自拍照，而是靠他单手举着的、写着你名字的纸牌子。
　　为了以防万一，你拨出了表哥的手机号码。
　　几乎是立刻，那鹤立鸡群的帅哥就低头看向了手机。
　　“表哥？”你抖着嗓子小声问。没办法，兔子就是胆小敏感啊。
　　“你在哪里？”他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和肩膀，还拿一只手挡着手机屏幕，也小声问。
　　“我在这儿。”你发出的几乎是气音了。
　　明明是他察觉到了你的情绪，结果搞得两个人跟地下接头一样。
　　你颤颤巍巍举起手。
　　他犹犹豫豫抬头左顾右盼。
　　表哥胆子也不大的样子。你突然就安心了，对找到你的陈吃吃展露微笑。
　　于是你就看到那人高马大的帅哥也对你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微笑。
　　他眉眼弯弯，两颊酒窝深深，让你产生了一种去抠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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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吃吃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在外面租房子住的，经济负担有点儿大，你爸妈的打算是你住他家去，每月给他房租水电费，让他照看你，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在舍友面前“原形毕露”，惹出麻烦。
　　你见他之前，有点儿抗拒，见他之后，就一点疑虑都没了。
　　他对你的情绪感应敏锐，脾气也好，还爱干净，家里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
　　就是不太会做饭。
　　没关系，你会做。两个人，谁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原材料，然后你做饭菜他洗碗，配合完美。
　　陈吃吃不愧是搞民俗研究的，在你不上课他不教学的时间里，还跟你一起讨论你们祖上到底是什么兔子。
　　他还列了个表。除了长耳定光仙和伯邑考，还列举了《山海经》第十八卷《海内经》记载的菌（jun，四声）狗（“又有青兽如菟（同兔），名曰菌狗。有翠鸟，有孔鸟”）、《神异经》记载的讹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壮若兔，人面能言。长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云窗私志》记载的巨大的兔子（“后羿猎于巴山，获一兔，大如驴……为此土地之神”）等等等等。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原形如果瘦小，变人也不会大，”他摘下眼镜，将电脑锁屏，转身正对你，“你人形这么大，家住巴山，可能是巨兔。就是这巨兔没名字。”
　　你坐在沙发上，嘿嘿笑：“你是我表哥，你不也是巨兔吗？”
　　陈吃吃从人体工程学椅上站了起来，伸展双臂和腰背：“我不是啊。”
　　“诶？”你眼睁睁看着他化出原形。
　　没有什么烟云特效场面，他就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只身高一米九、腰围也是一米九的、圆滚滚的、浑身长满绒毛的猫头鹰（鸮、玄鸟）。
　　都是绒毛，没有形状大和相对坚硬的正羽。
　　你的表哥陈吃吃，他是一只巨大的猫头鹰宝宝。
　　不过，问题不在于宝宝不宝宝，而在于兔子在猫头鹰的食谱里！
　　还真是一表三千里啊……你两眼泛白，吓晕了过去。
　　未完待续。
　　2.
　　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沙发上躺着，没被捆绑，陈吃吃也不在你身边。你松了口气，看了眼他书桌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傍晚5点多了。
　　平时这个时间陈吃吃应该在准备晚饭。
　　“哆哆哆哆哆哆……”刚这么想，你就听到一墙之隔的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陈吃吃有在健身，晚饭通常是吃什锦清脂沙拉。
　　比你个兔子还能吃草。
　　你更放心了一点，心想，大家亲戚一场，他要吃你，早就吃了，根本没必要装这么长时间、和你一起追本溯源。
　　你壮着胆子出门，去了厨房，在门口踟蹰。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早就恢复人形的他注意到了你，停下切菜的动作。
　　你不敢看他的脸，只盯着他手里那把王麻子菜刀。刀刃白得反光。吓人，你又移开了目光。
　　他立刻放下了刀，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天气炎热，你一时也想不出能吃什么：“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好。”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至少当时你是这么认为的。
　　当天晚上十一点，你躺在自己卧室的被窝里刷手机——卧室灯早就关了，怕身担监督你早睡早起职责的陈吃吃告诉你爸妈——突然，一颗毛茸茸的头就从被子和床垫的空隙里伸了进来！
　　“嗬！”你短促地叫了一声，手机脱手，往后一滚，把被子全卷走了，迅速从另一边下床远离，再将被子甩向那颗头的方向，蒙蔽对方的视线，跑向卧室门之前还扭头看了一眼。
　　床上手机未灭，照着的那颗毛茸茸的头属于陈吃吃。
　　你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是蹲在床前的，凭借猫头鹰的生物特性，悄无声息地就进了你的房间。你出了卧室继续跑，这次的目的地是大门。
　　擦擦擦擦擦！你想给自己几耳光，悔不该睡觉前不关卧室窗户——原以为14楼这种高度没有被小偷翻窗入室的可能。
　　他的脖子和两只翅膀还靠在床垫上，身体不动，头朝着你的方向转了270°，眼神不太清明，说话口气也很含糊：“妹妹（弟弟），你闻起来，好香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心底呐喊不止，拉开大门后连电梯都没敢等，一头冲进了楼梯间。
　　你的光脚板在楼梯阶梯上踩，“啪嗒啪嗒啪嗒……”
　　而他，速度太快，刹车不及，沉重的身体数次在楼梯拐弯处撞上墙壁：“砰！砰！砰！砰！砰！砰……”
　　正是这些声音提醒你，生存危机尚未解决。
　　你开始急了，眼见下到了3楼，立即恢复巨兔形态，撞开楼梯间那扇窗户，一跃而下！
　　时间太晚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没能引起熟睡的人们的注意。你落地之后，几个起落，蹿出小区。
　　大约十秒钟之后，那栋楼的楼门口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身影。
　　他跌跌撞撞地朝你消失的方向追过去，靠的是倒腾双脚不是呼扇翅膀。
　　他还没有长出正羽。
　　在你们二人之后，几只蝙蝠从楼顶俯冲而下：“来活儿了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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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呼……呼……”出了小区，你只顾闷头跑，至于有没有被摄像头拍到，活下来再说吧。
　　巨兔的形态跑得比人形快，一蹬腿就是好几米，你一直跑到周围植被密集，不辨方向，才停下了脚步，扭头四望。
　　有点儿眼熟。你来过。更确切地说，是陈吃吃带你来过。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把你当成他女（男）朋友，羡慕得很。
　　这里是昆明植物园，距离云南大学大概12公里。
　　算算时间，一个不注意，你竟然连续跑了快2小时！
　　陈吃吃！你牙齿都开始痒了。他是你这辈子除了老爸以外最信任的男人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你想说些脏话，但又缺乏储备，骂不出来。
　　短暂地怨恨之后，你就将他抛之脑后。当务之急，是活着回巴山找爸妈。
　　身上既没手机也没钱，500公里的距离要光靠两条腿走回去，你一想就觉得很惨了。
　　委屈啊。“呜呜呜呜……”你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嗒嗒。
　　“小妹妹（小弟弟），你一个人啊？”你的头顶突然有人出声。
　　你的呜咽卡在喉咙里，泪眼汪汪地抬头向上望。
　　一只蝙蝠倒挂在树枝上，皮毛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噌”地从地上站直了，连退几步。
　　谁知头顶上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跟她（他）罗嗦什么，早点办完早点交差！”
　　你捏紧爪子，又退了几步，抬起头来。
　　还是一只蝙蝠。
　　你转动头部，发现了上方倒挂着的其他几只蝙蝠，确定自己被包围了。
　　“兔子，如果你不挣扎呼救，我们就留你一条性命，只要你四条腿。”一只蝙蝠说。
　　哦。这下你明白了。他们即便不是爸妈口中的那几个专砍兔子腿去炼制幸运护身符的洋鬼子，也是一伙儿的！
　　你咬了咬牙，给自己打气，然后原地躺下了。
　　“嘿嘿！懂事！”一只蝙蝠说。
　　他们齐齐落地，化为人形，掏出刀具，朝你走来。
　　你这才看清他们的数量。
　　五个。
　　但当他们靠近你、举起刀具挥向你时，你双手一撑地面，靠着背部转了一圈，同时两腿连续蹬出，正踢在他们小腿上，等他们失去平衡向你的方向倾倒，你又再次转了一圈，这次用尽全力，踢中的是他们的面颅骨。
　　几声脆响，他们便失去意识，口鼻流血，往后倒去。
　　你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看着他们从人形变回蝙蝠。
　　他们都死了。
　　你蹬死的。你又有力，速度又快。
　　哼。他们该死。你对自己说，将颤抖不已的双手叉到腰间，隐藏心慌。
　　陈吃吃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你没有回避，心想要是他敢动手，你照蹬不误。
　　陈吃吃跟没看见你一样，径直走向地上那几只蝙蝠，一一叼起、抛上半空、张嘴吞咽，几口就没了。
　　哦，对，蝙蝠也在猫头鹰的食谱里。你在身上的毛上擦了擦汗。你杀“人”手抖，他吃“人”如麻，比你高好几个level。你又开始害怕了。
　　“回家吧。”陈吃吃进食完了，恢复人形，眼神也正常了。
　　“回……哪个家？”你的声音跟你的人一样抖得厉害。
　　他微笑道：“当然是我家啦。你明天还有课呢，你忘了？”
　　“我不去！”你做好了他翻脸的准备。
　　结果他竟然从幻化的衣服兜里掏出个手机来，拨出了你爸爸的号码，接通后说明了当下的情况，才将手机递给了你。
　　你接过手机，一边听你爸爸给你解释，一边用目光逡巡，想知道他把手机藏哪里了。
　　从你爸爸口中，你得知兔子一族已经对专砍兔子腿去炼制幸运护身符的洋鬼子们展开了反击，用你爸爸的话说，就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今晚上的蝙蝠，只不过是他们无数走狗中的一支，凑巧近期盯上了你。
　　“爸爸，你知不知道表哥是猫头鹰啊？”你问。
　　“知道啊，很多亲戚都知道。”
　　“猫头鹰吃兔子的啊！”
　　“你们不是普通猫头鹰和兔子……”顿了一会儿，你爸不确定地问，“他要吃你？”
　　你看了眼对你们父女之间的对话无动于衷的陈吃吃，说：“他说我闻起来好香。”
　　爸爸毕竟是亲爸爸，他让你把手机给了陈吃吃，具体说了什么你没听见，但挂断电话之后，陈吃吃说你可以回他家收拾东西再离开。
　　你化作人形，附和着：“好的好的，谢谢表哥。”谢谢从来不自以为是的爸爸。
　　他转身带路：“胆子又变回原来那样小了。前几天还敢伸手指戳我的洞洞裤呢。”
　　那时候无知啊，好色啊，光看那些洞洞里露出来的白肉了。你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止是好色。跟他相处的时候，你是真的开心。你获得任何一项微不足道的进步，比如跟同学多说了几句话、加了联系方式之类，他知道了，都会给你鼓掌，从肚皮鼓到胸前，再从胸前鼓到头顶，一直“啪啪啪啪啪……”鼓个十几秒钟那种。
　　捧场王啊。你很喜欢这种把你的事当回事，且事事有回应的感觉。
　　住一起几个月，他只跟你甩过一次脸，而那一次，是你想参加某个同学组织的酒吧聚会，帅哥美女免费。他说，体验一项不需要付费的服务，只能说明你也是服务的一部分，你想进入别人的评价体系，你就去。你觉得有道理，并且用崇拜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脸都红了，咳嗽两声，承认自己那番话是网上看来的。
　　诚实啊。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稀缺的品质。
　　美好的点滴回忆，都是真的。
　　但他想吃你，也是毋庸置疑的。几个月相处，能抵得过进食的本能吗？你其实有怀疑过，这些时日，他应该不止一次想吃你。
　　你们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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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他家中，你直奔你的卧室。
　　他出声提醒：“锁好门窗。今天太晚了，你可以明天早上走。”
　　你将他的声音关在门外，没有应答。
　　锁好窗户、捡回手机、收拾好行李，你想了想，出去那么久，该洗个澡的，于是又从行李箱拿出换洗衣物，出门去了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你出来了，浑身燥热，气血翻涌，双眼通红。
　　这种天气，洗完澡出来本来应该觉得凉快的，为什么啊？
　　你明明满脑子疑问，身体却自动走向了陈吃吃的卧室，抬腿一蹬，把卧室门蹬出个窟窿。
　　“砰！”
　　陈吃吃闻声惊醒，在床上翻身而起。
　　你大摇大摆走进去，站到他床边，从上看到下，说：“你长得真白净。”
　　他伸手抓了抓垂落眼前的卷毛：“……不好意思，你是在凝视我？”他产生了自我怀疑。
　　你点点头：“就是看你白。”
　　看着你那双红得快滴血的眼睛，他意识到你的反常，腮帮子鼓了鼓，忍了。
　　“长得这么白，竟然有‘毛裤’，我喜欢。”你得寸进尺。
　　陈吃吃：“= - =”
　　“胸大屁股翘。”
　　陈吃吃：“= - =”他把双手放到脸上，揉搓了两下。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整个人多了几许无奈和疲惫。
　　“……你要是从了我，手上还能有个九两重的金戒指戴戴。”一直得不到积极的反馈，你滔滔不绝。
　　“你F情了，我给叔叔打个电话说一声。”虽然这情发得与众（其他兔子）不同。他刚要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那手机就被你一爪子扇飞了，撞到墙上，碎成几块。
　　这还没完。
　　你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床头，撞得他后脑勺“咚”的一声。
　　他几度想直起身体，都被你重新按了回去。
　　等你嘟着嘴唇往他嘴上压，陈吃吃的脸上才终于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似乎这时，他才对你几脚蹬死那些蝙蝠的力量有了概念。
　　从此以后，你们两个对对方而言，都不再安全。
　　另一边的床头柜上，你送给陈吃吃的陶泥兔儿爷微笑着旁观。
　　啊，忘了说，兔儿爷是掌管生育的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