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酿奇缘》北飘

3、第三章 地动（3）

　　男子跌坐地上，急喘了两口，定睛一看，才看清那发亮的长条分明是个人来的，那骤然横在他和少女之间的光束原是一盏灯笼。

　　提着灯笼的壮汉身高六尺，着靛色束袖短袍，眉飞眼亮，鼻挺耳长，长相英武，气质肃杀。

　　跌在地上的男子还未开口，就见那壮汉蹲下身来，将灯笼伸到他面前，忽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光照下的男子身着土色麻衣，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脸圆肤白，浓眉大眼，面容俊俏，身材结实。

　　没两下那光亮又被移开了点，男子听见那人温和可亲的声音，“这不是城东许家的昙生嘛。”

　　“易……易捕头？”许昙生把手拿下来，壮汉对他点了点头，又转身用灯笼照出跌倒在另一侧的少女模样——柳眉下细眼狭长，秋波澹澹殊为妩媚，鼻子小巧，红唇纤薄，身子单薄却婀娜生姿，还散发着淡淡幽香，只一张脸白得有些过了头。

　　易山皱了皱眉，直觉少女身上的香味有些奇异，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只朝她伸出灯笼杆子，“城北花家的灵灵？”

　　“见过易捕头。”花灵灵虽低着头，神情却无一丝慌乱，易山多看了两眼，和许昙生不同，那并非惊吓过后已复从容的模样，此刻她甚至还能做出娇羞的姿态，自如地握住灯笼杆子由着易山将她扶起。

　　许昙生自个撑地站起，快步走到花灵灵身边，关切地问她是否安好，花灵灵偏头对他笑笑，点了点头。

　　易山见二人亲昵模样，心下好奇，对二人微微笑道：“莫要惊慌，我方才在此巡夜，闻有声响，疑是精怪歹物，才不慎冲撞了两位，对不住啊，勿怪勿怪。不过……二位是何时认识的，何时竟……这般要好了？”

　　许昙生正要去牵花灵灵的手，闻言动作一顿，又收了回来，有些羞赧地揉了揉脖子。花灵灵却似不满，柳眉微蹙，粉唇轻抿，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拉住，指尖摩挲掌心，媚眼如丝，纠缠着全抛向他，给许昙生闹了个大红脸。

　　易山忆起往昔见过的此少女的情状，更觉奇怪，但见天色实暗，不多时风雨要来，无意在此多做试探，又对二人道：“二位缘何在此相会，易某不便多问。但此地凶险，不宜久留，当速速离去。夜路难行，不如由易某护送二位回家，如何？”

　　许昙生偷瞄了眼花灵灵，另一只手又揉上脖子，心虚似的不敢正眼去看易山，他晃了晃花灵灵的手，示意她一同离开，花灵灵却似浑不在意，斜睨了一眼易山便扭过头去，满目柔情地望着远处山巅上的发光之物，爽快直言，“也无甚不可说的。传言桂树亦为月老，今日七夕，我二人自个来此过节，在此立誓，请仙树做个见证，求仙树护佑良缘，仅此而已。仙树乃是真神，此地有何凶险，用得着劳动易捕头相送。”

　　许昙生听得脸上发热，一双手被花灵灵紧紧攥着，只低头不语。

　　易山却越发惊奇，瞧了会花灵灵，再去瞧许昙生反应，见他一副痴呆情态，忍不住加重了点语气：“仙树能否佑你二人情意现下无从得知，但从百年前的那场祸乱来看，恐难护你们性命。金粟山上精怪颇多，虽已有百年未曾见过大乱，但防备之心不可无，近几年此地也并不太平，你二人来此竟然不带器具，实在过于轻怠。许昙生，你爹素来疼你，你来此地应是未同他说的吧，此刻他指不定已经跑去衙门找人寻你了。”

　　许昙生闻言神色有些慌乱，嘴唇翕动着吐不出一句话来。

　　易山换了严肃面孔，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握在腰间柴刀刀柄上，身子侧过来挡住许昙生些许，说话声音似是刻意拉得很长，“花灵灵，你娘卧病在床，应是离不了人，你怎的还有闲心来此过节，应当早些离去，莫要耽搁才是。”

　　“我爹睡得沉，一时半会醒不了，灵灵的娘也早睡下了，灵灵说……不必担心。”许昙生见易山和花灵灵不知怎的，竟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忙道：“易捕头有所不知，托仙树的福，灵灵的娘这些日子已经有了不少起色，我，我本来也打算，过了七夕，就同我爹言明此事……”

　　易山听得目瞪口呆，诸多疑虑猜测从心头翻滚而出，未及多想便动了手。他将手中灯笼一杆子杵到二人紧牵的双手处，眼见花灵灵似是惧火般急急撒开许昙生的手，便趁机将许昙生一把扯到自己身后，朝那娇弱少女喝道：“你这傻小子，别是叫这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怪东西骗了吧！”

　　花灵灵闻言变了脸色，媚态尽收，显出凌厉，她抖了抖纤纤素手，抬眼看向易山，冷冷地说：“难道易捕头不信桂树乃是神物？”

　　“易捕头，灵灵没骗人，那桂树确有神效……”许昙生冷不防被扯到一边，立时又要往花灵灵那边去，被易山抓着手臂死死拦住，“你别说话！”

　　易山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两人一痴一怪，怪东西眼见就要被戳穿面目，竟毫不在意，倒是不允他人不尊那所谓神物，“你究竟是何东西，信与不信，有那么要紧么！事实胜于雄辩，别说百年前那等大乱，即便只是你这等小妖作乱，那桂树也根本无所应对。”

　　“易……易捕头，你……你这是什么话……灵灵她怎会是……”许昙生急得话也说不利索，忽觉一阵眩晕，一时站不稳又要往后跌去。

　　花灵灵一个闪身到他身边，同易山分别托住他的一只手臂，让他勉强立住。

　　许昙生恍恍惚惚地正要道谢，忽见易山和花灵灵同时往金粟山的方向望去，不由得也随着二人望了过去。

　　“糟了……”花灵灵回望城北方向，喃喃自语。

　　“灵灵，易捕头，怎的了？”易山回过头来，又低头看了看地面，再抬头时望向许昙生的神情十分凝重，“这地似是在动，恐生变故大乱，莫再多言，咱们赶紧离开！”

　　十几名衙役被分成四拨，分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找人，会心领着两人，同魏明去往城北，路上经过人家，魏明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像直奔着某处去的。

　　“大人这是要去找王七姑、李八姨她们？”会心在一步恨不得变作三步的紧追慢赶中，还能抽出闲来摸了摸身上斗篷，触到几分湿润。

　　“不错。”魏明的步子大，两名衙役的脚程快，很快这队人的排布就变成了两名衙役和魏明领着会心往前。

　　“县里的大事小情、恩怨纠葛，就没有这两婆子不知晓的。”走在最前头的那名衙役叫道。

　　“大人是要打探消息，好知道从哪下手，事半功倍。”走在第二的人紧跟着说。

　　魏明点了点头，“两位小哥真是聪明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