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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噩梦前尘(4) ...

  •   赵夕白脸上肌肉抽动,只是因为些许筋络被割断了,是以神情中很有些僵硬,但他眼中的熊熊怒火却是任谁也无法忽略的。
      在他心里实已将自己的父亲殷辙美化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完美之人,旁人对他父亲不住自然该死,非但该死,那些人出现在这个世上根本便是上苍的一个错误。卓不羁、雷定钧二人贪图权力,勾结外人,死有余辜;谢观潮、阮知秋道貌岸然,借口维护武林公益,实则各怀鬼胎,更是姑息不得。
      但这些人都比不上君无念该死,他自己固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住殷辙的事情,但他的存在便是他的罪过,只因他是殷辙妻子不忠的证据,他更是殷辙的耻辱,既然他母亲死了,她欠下殷家的,只有在做儿子的身上找补了。更何况这个君无念根本无意将圣鹰教带向雄霸武林之路,而这却是殷辙生前孜孜不倦为之奋斗的大业,赵夕白决不能容忍这个出身不明不白的人将凝聚着父亲心血和梦想的圣鹰教带向歧路,这便是君无念罪过之二了。至于韩暄说的殷辙同样也对不住君无念的母亲,赵夕白从来不曾想过,也不会去想。
      他听了她这句话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心下大怒,只是韩暄一番“歪理”虽有强词夺理之嫌却让他一时语塞,但她直言自己心中敬若神明的父亲在这件事上也有理亏,教他如何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赵夕白冷笑道:“阿暄,你果然能言善辩!你这么说来,背夫偷汉原来还有道理了?难道你还认为我爹爹应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难道对丈夫不忠便不应该受到惩罚?嘿嘿,出云斋果然是个颠倒黑白的地方!”
      韩暄道:“五哥,出云斋是什么地方你我心里都有数。你也不必刻意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瞧不过眼你一味强调你爹爹受了多大的屈辱,多么心地慈善放过了对自己不住的妻子。其实呢,你我心里都明白,杀一个人并不是多难的事情,而不杀一个人,未必就代表了仁慈。你爹爹认定了妻子不贞、所生的孩子并非由他所出这点之后,将他们囚禁了起来,没有杀他们母子,这就叫待他们好?”
      赵夕白道:“你的意思是我爹爹娶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应该认命才是,还要守着这样一个女子终老、绝无二心才是正理?还要认下不知父亲是谁的孽种视为己出么?嘿嘿,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早知这孽种长大成人之后几乎将凝聚我爹爹半生心血的圣教搞得乌烟瘴气,当年就不应该姑息他们!爹爹啊爹爹,你一念仁善,却埋下了祸根!”
      韩暄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自然是公道,只是你确定你爹爹不杀他们母子只是因为心中不忍?可没听过殷辙教主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我这个人有个很不好的毛病,便是爱将人家的心思往阴暗处揣度,虽然不曾与令尊殷教主会面,但是正如你所言,自己的妻子和人有染,还生下孽种,对任何男人都是奇耻大辱,试问一教之主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我猜令尊不是觉得这样杀了他们母子二人太过便宜他们,囚禁起来慢慢折磨他们岂不是更能消解心头怨气?嗯,顺便多句嘴,五哥,你一直强调他出身低贱,你乃是你爹爹的亲生儿子,究竟你当真是鄙视他呢,还是你一直遗憾你不是正室嫡出?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我也说过我爱将人家的心思往阴暗中揣度……”
      她虽然说了自己根本是瞎猜,但是韩暄这人何等敏锐,她是否当真猜中了殷辙的真实想法现在已然无从验证,但是她最后一句话却是直刺赵夕白心中最隐秘的角落,她的弦外之音他如何听不出来?便是暗示他,他自己也不过是殷辙妾氏所出,身份高贵自然无从谈起,这是赵夕白一直以来最为介怀之事。本来嫡庶之分在江湖上并不那么讲究,只是他自己介意此事,却是毫无办法。他脸上青白交错,一双眼瞪视着韩暄,脸色瞬息万变,眼中杀气陡显,只是抬起的手凝滞不前,似乎是在心中计较是否要推翻先前说过不杀韩暄的话。
      君无念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二人,韩暄此刻是生是死全在赵夕白一念之间,她是为了他而身陷险境,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激,胸口热气上涌:“我……我这样一个人能得她如此对待,这一世总算不枉了,只是……只是她如此待我,我何以回报?”
      赵夕白不知为何还是忍住了手,过了一会儿才恨恨地说道:“阿暄,你事事向着他,我也没话可讲,只是没想到你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如此浅薄,如此目光短浅……我……我当真高看你了!”
      韩暄愕然,不知他何以突然出此言,道:“却不知我怎么目光短浅了,又是怎么浅薄了?”
      赵夕白一手指着君无念,冷笑道:“你事事护着他、向着他,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嫁了他,木已成舟,便认了命?还是……因为他……他生了一张不错的面孔?哼,我原知天下女子大多浅薄,惑于表象,又或者相信什么‘嫁鸡随鸡’的鬼话,原以为你是个例外,现在看来……嘿嘿……”
      韩暄愣了愣神,有些哭笑不得,嗟叹道:“五哥,我像是认命的人么?至于惑于表象,被他这副好皮囊迷惑,还是我心里爱他,所以处处回护他,终究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他明白,我明白。这些事……便是说给你知道,你也不会明白的……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
      赵夕白倏然趋进一步,一把抓住韩暄的肩头,双目憋得通红,厮声道:“阿暄,你……你……你果然对这个低三下四的人动了心,是不是?我……对你太失望了……”
      他约莫是心中惊怒交加,手底下的力道非同小可,韩暄只觉得肩头疼痛不已,然而此刻却是全然顾不上了,虽然生死系于一线,但她还是觉得今日的事情委实太过可笑,这赵夕白实在教她看不懂,他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却是为何?
      韩暄和他实乃宿敌,君无念当真如他所说那般不堪,她嫁了这样的人,并且一颗心牢牢地系在君无念身上,幸灾乐祸才是正常的反应吧?若说他在出云斋期间对韩暄暗自动心,所以见她心许旁人便妒恨不已,却也说不通,因为和他相识多年,他在出云斋可从来不放过陷韩暄入险境的机会,他往往隐身幕后,而冲锋陷阵的是魏凤起或者齐远雷,所差的不过是他亲自动手罢了,连她都记不得有多少次险些着了他的道儿陷入危机之中,很难想象一个人一方面对另一个人魂牵梦萦,另一方面却要置她于绝境而后快。
      韩暄道:“五哥,小妹很不明白,你所谓的失望从何而来?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实则说我们相互之间视若仇寇也不为过,我不记得何时和五哥你亲厚若斯,使你为我的事情劳神。我爱什么样的人,和五哥你……并没有关系。”
      赵夕白的手上的劲道又加重几分,韩暄只觉得肩胛处剧痛入骨,只是不愿痛呼示弱,是以咬着牙硬撑着,冷汗涔涔而下。君无念瞧在眼中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刚要开口,却因为适才受了赵夕白一掌,彼时强自忍住,此刻却是心情激荡,胸腔处血气上涌,“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韩暄见状,顾不得肩上剧痛,叫道:“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君无念一时间开不了口,只是勉力一笑,便是要她安心,二人命在须臾,心中却只有对方的安危,便是瞎子也能瞧出二人之间实在已是情到浓处,只有赵夕白是个例外。
      赵夕白忽然放脱了韩暄,冷笑道:“阿暄,在出云斋期间,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很有本事,能和我对峙多年。我也一度认为你是一个不凡的女子,因为你和秦北宴虽然交好,但是却没有像庸俗女子一般为他着了迷。我以为……我以为多年来,我总算找到了一个配得上我、能和我携手并进的女子,所以……你知道我听说你被谢观潮迫着嫁人心里有多难受么?更不用提你最终嫁的那个人还是君无念那个卑贱的人……不过那时候我还是对你存了信心的,我以为你不是池中之物,决不会被这厮的外表迷惑……可是你呢?你说我该不该失望……亏我还对你寄予厚望……”
      君无念忽然说道:“原来你这样想!你……认定了阿暄,你根本不爱素馨,不过是在利用她,而你的脸毁了,你从来都信不过她,更怕她背叛你,所以要杀她灭口是么?”
      赵夕白不以为然地说道:“素馨?她出身是不错,只可惜脑筋太笨,岂能和我携手共创大业?而且我能够靠着几句让她为我所用,又怎么保得准他日她不会为了旁的男子背叛我?每个人生存在这个世上都有一定使命,她的使命便是为我刺探雷定钧的动静,以及为我偷盗他的毒药,那时候雷定钧马上就要由你送上西天,她活着对我也没用了,而且我的脸都已经毁了,说不得她便因此背叛我,到时候反而成了我的祸胎,这却怎么说?反正当时她已经落在你手中,若然挺刑不过,将我的事情说给你知道,岂不是坏我大事?杀了她,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
      很少有人能将这样一番自私自利的话说得理直气壮,赵夕白却面不改色地说了出来,韩暄心想:“能说出这番话,我才真正相信这个面目全非、举动又和平时大不一样的人就是赵夕白,因为他的确便是这样的人。”
      她脸上微微笑道:“五哥,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考验我来着,究竟我应该感谢你曾经对我的厚爱呢,还是应该庆幸我到底是个肤浅女子?这个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只是目前我肯定而且感到庆幸的是我夫君果然和你不是兄弟。”她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再来对赵夕白厌恶已极,说话间便没容了情面。
      赵夕白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尽管庆幸吧,等你知道你夫君过去做过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我便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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