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轨道》无贰叁

4、敬茶

　　想办的事一时办不成，许舒鹤确实是抽不出时间来，搬家的事就暂时搁置了。

　　她和宋瑞希已经领证，双方家长在饭店定了包厢，组织了一场家宴。

　　家宴这天许舒鹤早早下班，准备赴宴。

　　不知何时飘起了雨，细雨如丝，洒落在地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显得光线阴暗而沉重。人们被笼罩在一片阴暗而湿润的环境中，让人不禁感到压抑和沉闷。

　　许舒鹤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来自大自然的威压让她喘不上气来。宋瑞希提前说了来接，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宋瑞希还是没消息。

　　许舒鹤：你过来了吗？

　　消息回的很快。

　　是一条几秒的语音：“抱歉舒鹤，临时接了个人。稍等，马上就到。”

　　语音尾端还有个女声，像是在和她说话：“嫂子，你别怪……”

　　话音太短，她听着有些耳熟，仔细分辨又觉得陌生。

　　许舒鹤捏紧手机，腹诽着男人果然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结婚证还热乎着呢，就开始招蜂引蝶。我倒想看看我都还没吃到嘴的唐僧肉，谁在惦记呢。

　　过了几分钟，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副驾驶车窗降了下来，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子向她笑道：“嫂子，不好意思啊。我和蓉蓉给你们挑新婚礼物忘了时间，就让哥哥先去接我们了，他也是为了我们大家考虑，嫂子你不会生气吧？”

　　许舒鹤看着她那张脸，有些恍然。车上的女孩是宋瑞希的继妹，叫苏棠。小时候经常黏在宋瑞希身边，那时候谁靠近宋瑞希就凶神恶煞，像个门神似的，也是有很多年没见了。

　　许舒鹤垂眸打量她，那时候看着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萝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个没长脑子的花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古早的绿茶，她以为大家都和她一样没长脑子吗？

　　“苏棠，虽然已经错过了发育的黄金时期，但你没事多动动你的小脑瓜，还是有开窍的可能的。”许舒鹤说着，又觉得和她攀扯也没什么意思，估摸着宋瑞希也看不上这个空有美貌的小傻子。

　　“下来。你科目一过了吗就坐副驾驶，你知道副驾驶的作用吗？他要是因为你出意外你负责得起吗？”

　　苏棠似乎真的被她唬到了，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偏偏面上一副不甚服气的模样：“我负责不起，你就负责得起吗？”

　　许舒鹤粲然一笑：“他现在可是我老公，出了事情，我可以领到赔偿金呀！”

　　“你！”

　　“你下去，很吵。”驾驶座清朗的声音传来。

　　许舒鹤其实也不想坐在副驾驶，她现在心情不好搞连坐看宋瑞希也不顺眼，但是更不想和脑子发育不完善的呆瓜坐一块。

　　她在副驾驶上坐好，瞪了宋瑞希一眼。

　　宋瑞希不解，但道歉：“抱歉，临时得知，时间没安排好。”

　　后面的年芙蓉也倾身向前，声音温软柔和：“舒鹤姐，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面你就成我嫂子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时间耽误了，一会给你送礼赔罪。”

　　年芙蓉是宋瑞希舅舅的女儿，许舒鹤以前住在宋家院子的时候偶尔假期会碰见一面，但那时候小姑娘似乎身体很差，很少出门，就算在院子里住着都很少见面。

　　“没事儿，小芙蓉现在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年芙蓉露出羞怯的笑来，说话还是细声细气的，“谢谢嫂子，现在好很多了。”

　　苏棠凑上来，“你们就是太瘦了，要不我把我的体重分给你们一些，大家都开心。”

　　年芙蓉捧场的笑了一阵。

　　苏棠见许舒鹤不愿搭理她，偏要凑上去：“舒鹤姐，你在医院上班有什么减肥秘诀吗？”

　　许舒鹤想起她小学的时候被男生哄骗着天天给人买早餐，结果吃出问题，被对方家长找上门来索要赔偿的英勇事迹，微微一笑，“有啊，不吃男人画的饼。”

　　“你！你不要太得意……”苏棠还要再说什么，被驾驶座的男人冷声打断：“安静。”

　　世界清净了，许舒鹤闭上眼睛假寐。

　　到了酒店，宴会场景精心布置，用了许多红色物品装潢，显得浪漫又喜庆。包厢入口处的大门用了鲜花和绿叶装饰，宛如是一扇通往幸福之门。

　　许舒鹤正要走进去，手就被宋瑞希牵住。

　　她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今天爷爷奶奶也在。”说着就将许舒鹤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挽好。”

　　“你看，我就说孩子们会一起来的吧。妈，你就是太担心瑞希这孩子了。”他们刚走进去，就听见宋瑞希的继母吕青芝扬声说道，语气有些讨好。

　　宋奶奶并不理会她，拉着许舒鹤的手亲热地说些关切话语。

　　“小希能和你这个孩子在一起，我们很高兴，说明我们两家人的缘分深厚！当初你母亲救了我，如今你又和小希有这段缘分，可见冥冥之中还是有天意在的。”宋奶奶慈祥的拍了拍她的手。

　　许舒鹤笑着正要回话，就听吕青芝说：“是啊，妈。固然是缘分，可两个孩子不声不响的就把证给领了，也是不太像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

　　宋奶奶厉声打断道：“以为什么？青枝，你要是觉得在这里不自在，就先回去看孩子吧。”

　　吕青芝不自然的提了提嘴角，“怎么会呢妈，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先回去是怎么回事。”又向许母说：“不好意思啊亲家母，我刚就是一时嘴快，没别的意思。”

　　许母点头微笑，不置可否。

　　许舒鹤不禁感慨，原来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富贵人家真的会唱这些“大戏”。

　　“阿姨，我和舒鹤登记的日期是奶奶选的，今天人多，请您慎言。”宋瑞希淡声开口，声音不大，清冽沉稳。

　　吕青芝尴尬的笑笑：“好，我会注意的。”说完看向自己的丈夫，如愿得到了一个台阶。

　　“好了，你下次注意些。”宋父说。

　　宋奶奶瞪一眼儿子，揭过不提，接着话锋一转：“刚刚看孩子们进来都不知道如何称呼，虽然改口茶大多都是在婚宴上，但是两个孩子都说工作忙，不办婚礼。今天且不论办不办婚礼的事，依我和他爷爷的意思呢，今天我们就把这个仪式办了，我们两个老家伙早点喝到改口茶也就心安了。”

　　请君入瓮。

　　许舒鹤和宋瑞希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很快又都移开。

　　这是他们私下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时候也就是说给许舒鹤和宋瑞希听。东西早已准备好了，敬茶仪式很快开始。

　　两人先是敬了两位老人，然后是许舒鹤母亲和继父，宋瑞希叫了爸妈，接过两位长辈的改口红包。

　　后来到了宋瑞希父亲和继母，许舒鹤跪着接过宋瑞希递过来的茶，双手呈给宋父：“爸爸请喝茶。”宋父点点头，接过茶礼节性的喝了一口，许舒鹤又双手接了茶杯递给宋瑞希，收下宋父的红包。

　　接着许舒鹤又端着给宋瑞希继母的茶，双手递上去的那个瞬间脑子里有着万千思绪，但是动作间不落痕迹地说着：“阿姨，请用茶。”这听起来不太合适，但是她记得刚才宋瑞希刚才叫的就是阿姨。

　　吕青芝本来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她的话差点没跳起来，高声道：“你叫我什么？”

　　苏棠在一旁不满道：“许舒鹤，你是昏了头了吗？”

　　许舒鹤心道糟糕，但是她想起刚才和宋瑞希对视的那一眼，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可能宋瑞希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她想起那天在墓园，宋瑞希悲恸的模样，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酸胀感，强忍着没有改口。
　　正当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时，宋瑞希拿走她还双手端着的茶杯，许舒鹤抬头看他，只见他轻轻点头，双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在两人动作间，宋爷爷中气十足地发话道：“瑞希生母已逝，这茶不喝也罢。瑞希，把你妻子扶起来。”这话听着是有些滑稽的，因为说“扶起来”之前，宋瑞希就已经放了茶杯，弯腰去扶了。
　　但是在场的人谁也没心思去在乎这个。许舒鹤的母亲是在她上大学后才和继父结婚在一起生活。可是宋瑞希的父亲早在十多年前就再婚娶了吕青芝，并且还有个十岁的孩子。宋瑞希尚且能叫许舒鹤继父一声“爸爸”，许舒鹤叫“阿姨”的行为在吕青芝看来是莫大的侮辱。
　　吕青芝站起来扫掉桌上那杯茶，愤然道：“没听过这样的，新娘子敬改口茶竟然叫阿姨，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如果对方不是宋瑞希继母，桌上的大茶壶已经落在对方头上了。许舒鹤忍了不表，看向母亲，发现许母脸上并无丝毫怒意，并不像装的。母亲也看向她，很快，她被母亲轻轻抱住，许舒鹤突然心里什么气都散了。

　　是啊，眼前的人和疯子又什么区别，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要被他人的言论左右。许舒鹤这样想着，便冷眼旁观了起来，她发现宋瑞希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环境气氛变得压抑。

　　只见宋瑞希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具全然不在，脸色冷峻，眼睛里有着不可遏制的怒火，浑身散发着冷漠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阿姨这么多年还是没听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