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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数月后。

      “快点走,东边有邪魔出世,不想死就跟上路!”

      “上个月不是还说在西宁城吗?”

      “太快了啊,难不成天命如此……”

      “阿嬷!”

      一团矮小的灰影瞬间扑上了前面人的后背,灵拳重捶到骨肉的响声清脆,几乎是同时,身影闷哼一声,掉了下去。

      “快把驱魔符交出来,饶你不死!”

      是一个短襟黑袍的中年修士,三角眼勾得飞起,正向一对无辜老幼勒索财物。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重现百数之多,众人早已屡见不鲜,摇摇头,叹口气,又转过身继续赶路。

      倒是有几位新来的侠义之士欲要打抱不平,被身旁人一撞,又想起逃命紧要,紧握了握手中剑,终究没有回头。

      “你休想!幺儿,快逃!”

      “哈,死到临头还守着外物,你们今天全——”

      气息一凛,众人只觉寒冰扫面,忽有三九冷意袭来,不由垂首,强压顷刻落去,再抬头,那中年修士已是静若木雕。

      此景多怪,有人伸出一根手指触了触,霎那间瞳孔巨缩,落荒而逃,只见那一阵微风拂过,空中多了些齑粉。

      “抱歉。”

      …

      苍冥北域

      这地方历代春秋下来都是两界疆域的战场,与葬魔渊、混沌妖域并称上古三大禁地,雪虐风饕,域中央就是裂缝之口,每隔数年便有万千厉鬼凶煞爬出来作祟,白骨森森,风迷雾罩。

      直至岁华二十一年。

      裂纹大开,远非以往,死尸横行。

      数万里雪地在一瞬间尽悉化作绵延鬼域。

      太虚山,长生殿,无相门,圣玄阁,青鸿十三教,携同其他势力共赴苍冥北域弥补裂纹,一连七日,死伤无数,战至焦灼。

      半月后,域中鬼怪似有颓势,众仙门欲乘胜追击,急召多方援兵相助,却不料,步入其方陷阱,瓮中捉鳖,反被围剿,只待一网打尽。

      此时众势力方知,这些本应未开灵智的低等恶灵里竟诞生了一高阶鬼王,凶残狠辣,搅弄心机,骗的他们团团转。

      仙门百家被封去退路,禁去修为,心生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太虚门座下首徒应霜策执刀劈来,一招破尸鬼万千,少年英姿盖世,势不可当。

      然,鬼王修为极甚,身形莫测,二人于空中缠斗三百回合,终败,此子生擒于千人前,浑身浴血。

      胜负已分。

      本应再无阻挡,鬼域结界大起,已成定局,偏是此等紧要关头,变故迭生!

      “叮——”

      “叮铃——”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天上便骤然下起了疾雨,伴随着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那雨越下越大,足有倾盆之意,打在此界诸物上,色如漆墨,生杀骇人。

      那仿佛怎么也杀不尽的腐尸恶鬼,在这一场雨下全无活路,被那黑水腐蚀殆尽,生生沥化,还未死绝的哭天号地,哀鸿遍野,疯狂凄历的惨叫声混在雨里,瞧着竟比先前更似一片人间炼狱。

      “阁下何人!藏头露尾!”

      鬼王不甘心地抬头仰天,他虽不至死,却也极为难受,这雨打在身上犹如火烤,千疮百孔,好生狼狈。

      万丈云雾间缓缓踏出了道身影。

      留仙靴,耀光袍,逸痕剑,额心一道天剑纹——不是太虚山关门弟子薄黔尘又是谁?

      仙门众人纷纷侧目,心道世人虽皆知太虚山祖师门下出有滔天祸乱;可亦有这救世济明的天姿绝伦少宗主,悬光耀世,所谓阴阳平衡,大道至理,应当便是如此了。

      “好!”

      “说的好!”

      “薄宗主真不愧是我等修行路上的明启烛灯!”说话这人双眸双亮,极尽推崇之色,“只身补域裂,救仙门百家于水火,封两界定安危……”

      不少人亦是胸头火热,闻之顶礼膜拜。

      佳话流传许久,生长在苍冥北域附近的修士自小便听这传闻长岁,太虚上仙乃其信仰,所供灵像繁多,香火顶盛,如今正值多乱之秋,再听更是热血沸腾。

      “呵。”

      一声轻嗤同修士堆中传了出来,格格不入,如同冰块落入了滚烫的锅里,热气迅速消融。

      人群忽地静了下来。

      紧接着,凶腔毕露,豹纹虎目,怨毒交织,强忍暴怒……一张张来者不善的脸庞不约而同地走向向了刚刚出声那人的方向。

      因有茶馆珠帘挡着,众人瞧着并不真切,只知坐着的是个红衫,雪肤,修臂,发如长瀑,身系铜钱,不似凡俗之人。

      即便如此……

      这人什么意思!

      封灵度这边也皱了眉,他是不在意这虚名,一路上种种听闻也知仙门断未留什么好于他,可这件事,分明是太虚禁忌,连他一个被逐出山的叛徒都不会提,这堂堂一介宗主做了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修剑,额心有道纹,这人应是当年那个最后入门的小师弟。

      想当年,众人怜他年幼,怯怯不肯出山,自始至终未令他踏去半步战场,如今看来,倒是养出了只白眼狼王。

      修真界人算人人害人早已不算什么,但这么多真心喂不熟一点也是少见,封灵度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极为纯粹的两个字:不喜。

      从前是,眼下亦是。

      “诸位抱歉,在下未有辱意。”

      这人主动撩起了珠帘,将外面神色不一的脸收于眼下,温声道:“我只是好奇,太虚山首席弟子应霜策七岁筑基,十五立金丹,岁华二十年,年及若冠,元婴大成,依此传闻而论,竟是没有当时金丹未结的其下小师弟实力强横?”

      这话音礼貌客气,却句句落讽,竟是直指闻虚。

      众人本就被这人甫一露出的容色惊住,眼下听见了这话,下意识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谈起。

      他们本就是从小听说,世代相传,只知太虚山如今宗主救祖辈们于水火,至于事实如何,根本无从考据,只是下意识想要去维护。

      “这,这……年月所去甚远,当时之事谁又能说清?薄宗主淡泊名利,或许是隐去了真正修为只为救人!”

      那修士先前见封灵度面色青白脸似魅魔,已是生了三分怯意,一开口便说的磕绊,但见周围人面上的欣赏希冀之色,仍是强忍畏惧说了下去,没成想越说越顺,最后已能编出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骗过自己。

      眼见一人张了口,剩下的修士里也早有人按耐不住,纷纷辩解道:

      “就是啊,如果没有薄宗主,就没有如今站在这里的我们!”

      “薄宗主天赋何其超群,那天降奇雨的制敌奇招非同一般,想来并非是走了太虚山正统的功法路数,跟修为无关,是薄宗主另有奇遇,另有奇遇啊!”

      ……

      这就是人啊。

      封灵度饶有兴味地听了几句,久违地嗅到了一丝重归人世之感。

      离经叛道的终是少数,可什么是真经?什么是正道?他笑了笑,前世已经让他窥得了那层屏障,所谓正邪之言,早已不足入耳。

      他只道这些也算是记恩之人,古往至今受蔽已久,不必争一时之快,假寐者无可唤,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后计上。

      腕上的铃不觉响了两下,铃音清脆,荡起了两分思量——旁事也就罢了,这件也拿来做文章,真叫人不快,若是不叫人吃些苦头,似也有悖于他从前了,不如?

      正欲起身,恰听得一道声音忽地传了过来,由远即近,却是悦耳。

      “没想到在这边锤蛮地还能听见如此有趣的言论,倒真是不虚此行,我还以为仙界的修士多少都识得几个字呢。”

      “你什么意思!”

      当即有人反应过来,怒呵道。

      “没什么意思,”阁楼上缓缓走来了个雪衫缎袍的青年,持着把鎏金红扇,风姿款款,正笑着补充:“两界那裂口之后不是成了传送阵吗,我就想知道,这鬼王好端端的为何非管那叫什么封灵渡口,不叫薄黔尘口,还下了禁制不得改名,否则阵破,诸位,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还能什么意思,败了一回,面上挂不住,记了名以示此辱,修真传统,来日必要报仇。

      不过,
      现今竟有人敢明着提他?

      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他抬眼,心里生了点好奇,狐眸黛眉,雌雄莫辨,怎么看都是张全然陌生的脸庞。

      既帮腔一回,且算他半个友吧。

      这些修士平白又被噎了一下,气极不顺,想动手却又顾忌来者穿扮非富即贵,身份怕是不简单。

      “阁下还不走吗?”

      那人倒是不在意这些视线,直直朝他看过来,莞尔一笑。

      有意思。

      “行啊,你要请我吃顿酒就走。”

      不知想到了什么,封灵度没骨头地瘫在雕花倚上,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吃酒么,有点难,我带您去济世堂吃药去,阁下意下如何?”

      封灵度:……

      友个屁。

      最后这酒还是没吃成,医馆自然也没去,这人赖着一路不走,说什么相逢即是有缘,观他重疾加身危在旦夕,必要去冥界“借”个聚魂灯才能救,而他恰好须去那做客,这必然是天意。

      笑话。
      他生平最不信的,就是天意。

      说来有趣,这人医术不知是低劣还是太过高明了,他如今全身上下也就三魂七魄凝实的很,借这灯还不如想办法脱去这副身体。

      傀儡啊。

      这是谁的主意,倒也别具一格。

      封灵度淡淡应好,他本就是打算去那一趟,于是几番纠缠下来顺势松了口,观此人神色,确是有些如释重负。

      很好。

      就是要他一步步踏进去,才能将隔岸的尽皆扯下来,镇压足底,避来避去岂非下下之策。

      “既是说结伴方便,不如现在就告诉我怎么个方便法。”

      “哎,那好处可多了!”见他不似那般难缠,少年多少也松了口气,扬了扬唇,不由地凑到跟前,掰着指头给他细数,“这么说吧,我有门路,六界九域通行无阻,家世么,尚可,只能说上天入地至今无人得罪,最关键的是——”

      封灵度稍稍竖起了耳朵。

      “我生得如此佳貌,性秉温庄,还腰缠万贯,谁能拒绝这么好的人呢?”

      我能。

      不止能,还可以打人。

      虽然他很想这么直接说出来,但瞧见这人眉眼弯弯一脸傲气,分明是少年轻狂模样,又愣是给吞了回去,半晌才艰难出声:“受教了。”

      “你这叫什么回答?”这人眉头一挑,什么谨慎忌惮全抛到一旁了,颇有几分骄横道,“难道我不是一等一的相貌?禀性还不够绝佳?”

      不。

      艳丽,柔软,倒似条毒蟒绕着人爬。

      他真是头回见这样的自夸,轻啧一声,绕过了话头,笑了笑:“你刚刚说你是什么人来着?”

      “你想知道我的身份?”这人很快反应过来,话里话外透着一股玩味。

      “不是你想我问的么。”

      “有道理啊,”上挑的余尾轻薄地勾了一下,含意万千,“可是——我还不想告诉你。”

      究竟是不想,还是不能。

      封灵度没说话,舌尖抿了抿深紫色的唇。

      不急。

      重生之途漫漫,有些棋,才刚开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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