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知道吗》月知野

1、第 1 章

　　初春三月，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枝头刚冒出来的嫩叶跟着微微摆动。

　　褚瑾瑜半倚在窗台，漫无目的的盯着那一抹绿意。

　　“褚小姐，检查结果出来了，请跟我过来。”
　　肩膀被拍了拍，她受惊般抬起头来，只看见护士的嘴一张一合，耳边像是附上了一层隔膜，只能隐约听见一点声音。

　　护士似乎意识到什么，眼底流露出一点儿同情的意味，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
　　褚瑾瑜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这条路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进了会诊室，护士帮她佩戴好助听器，原本静寂的世界像是一秒钟按下了重启键。

　　万事万物都变得鲜活起来。

　　只是坐在桌后的主治医生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沉重，“情况不太乐观。”

　　哪怕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真正听到医生的宣判，褚瑾瑜的心脏还是骤然刺痛了一下，她勉强勾了勾唇角，有些艰难的回道：“那手术……”
　　“可以做，但恢复部分听力的可能性只有三成。”
　　“我……”褚瑾瑜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难接受，但是往好处想……”

　　她安慰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那个铃声耳熟能详。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嗓音，带着点儿慵懒的意味，低声唱的暧昧缱绻。
　　是当红歌手顾沉舟的新歌《她会知道吗》。

　　少年入圈不过五年多一点儿，就以席卷之势拿下了各大音乐榜单，成为了诸多人望尘莫及般的存在。
　　今年更是在推出新专辑后更上一层楼，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
　　医生挂断电话，见褚瑾瑜视线仍旧落在她的手机上，忍不住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女儿很喜欢这个歌手，前几天去听了演唱会，回来就让我们都换上她偶像的现场版新歌当手机铃声了。”

　　“嗯。”褚瑾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医生似乎也意识到不适合多说，转头又接着刚才的话头安慰她。

　　“维持现状不会变得更糟，反正也不影响生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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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褚瑾瑜没带伞，等了好久才打到车。

　　车上开着暖气，正放着自己从医院听了两句的那首歌。
　　——《她会知道吗》。

　　这首歌的出现频率实在太高，让她这种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都要不得不承认，顾沉舟确实是红得发紫。

　　手机震动两下，褚瑾瑜解开锁屏点进微信，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

　　“鱼鱼在忙吗，沉舟说多亏了你这张专辑才能有这么好的成绩，想托我问问能不能请你吃个饭，还想顺便请你帮个忙~”
　　褚瑾瑜滑屏的手指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复道：“不用客气，我只是写了两首词，吃饭就不必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呜呜鱼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也好想见见你，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猛猪哭泣,jpg]”
　　“有机会早晚会见到的，需要我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沉舟最近要参加一个公益活动，准备写首歌来宣传，想问问鱼鱼有没有时间帮忙改改？”
　　褚瑾瑜想了想，打字道：“发给我吧。”

　　对面千恩万谢半天，才把歌词发了过来。

　　-
　　说了有机会会见到的，原本只是一句客气话，但褚瑾瑜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在校长室看到了顾沉舟的这位经纪人，周若薇。
　　女人穿了一套干练的西装，踩着足足八厘米的恨天高站在一个导演旁边,和网络上那个喜欢发可爱表情包的形象相去甚远。

　　一见她进来，校长赶忙把她拉到几人面前，“这就是负责‘小耳朵’部的褚老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褚瑾瑜有些茫然，但转念间就想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昨天周若薇跟她说起，顾沉舟要去特殊教育学校参加公益活动的事情，她原本没放在心上，但谁能想到，他们要来的竟然是自己就职的学校。
　　一想到顾沉舟，她的心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他还记得她吗？

　　这个念头的小火苗刚刚出现，就被她快速浇灭了。

　　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侥幸出现在他求学的生涯中，跟他当过一阵子同学，那样浅淡的交集，估计早就如同一缕风一般在他记忆里飘散了。

　　怎么可能还记得。

　　-
　　短暂的愣神间，为首的男人已经率先颔首道：“褚老师你好，我们是柠檬台的工作人员，最近策划了一档公益节目，想呼吁大家关心特殊教育儿童，这段时间希望我们能共同协作，把节目做好。”

　　借助综艺节目关爱特殊儿童，节目组赚的噱头流量，嘉宾收获金钱名利，那些特殊群体的小朋友也能有被关注到的更多曝光。

　　褚瑾瑜点点头，“合作愉快。”

　　节目流程跟前一天周若薇在微信上跟她说过的大差不差，几个人对了一遍，修改了一部分小问题后，很快便结束了工作。

　　鉴于接下来节目组要在学校呆一阵子，导演拿出手机问道：“要不然我们拉个群，方便交流。”
　　几个人都点了头，褚瑾瑜也只能跟着点头。

　　她不愿意当众掉马，再跟周若薇上演什么多年网友意外面基的戏码，便赶紧切换到许多年前用过的微信，扫码进了群。

　　这个微信号已经荒废多年，上面大都是高中同学，也早就都断了联系。
　　只不过……

　　她看着被群聊挤到第二位，右上角还有未读消息标识的黑色头像，微微皱了下眉头。
　　她并不记得这人是谁，翻翻聊天记录也只有对方发的消息。
　　这个网名叫“Z”的网友发消息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很简短。

　　几乎隔几个月就会问一句，“最近还好吗”。

　　最新消息停留在两年前，似乎是发现得不到回应便放弃了。

　　褚瑾瑜没忍住好奇，试探性发了条消息。
　　——“你好，请问你是？”

　　她等了半天，对面都没有回复，是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

　　原本褚瑾瑜还有点儿在意，等到“小耳朵”部开始上课，手忙脚乱的褚老师便把这一切都忘到了脑后。

　　-
　　等忙完工作回了家，褚瑾瑜才有时间打开手机。
　　那个黑色头像始终没有回复过，倒是那个拉了没多久的群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热闹的很。
　　她点开群聊，恰好有人进群。

　　间隔几秒的消息，她看着那个微信名从一个可爱的鲸鱼小表情变成了顾沉舟。

　　她的心莫名颤了颤。

　　顾沉舟。

　　是顾沉舟。

　　群聊因为重磅级嘉宾的加入，热度轰然再度攀升。
　　顾沉舟似乎被闹得不好意思，在群里发了个红包。

　　有个小姑娘抢到了五百二十，特地截图出来在群里炫耀，引来了一众艳羡。

　　褚瑾瑜记得她，是跟顾沉舟出自同一家公司，打着富家千金小姐和顾沉舟师妹人设出道的偶像派歌手，沈幼窈。

　　这些年，褚瑾瑜一直觉得自己离顾沉舟很近，她混迹在他的粉丝群，买下他的每一张专辑，就连他的歌都有她身为词作的影子。
　　但这一刻，看着青春洋溢的少女用那样熟稔的语气跟他在微信群里聊天，她又突然觉得，自己离这个人，实际上很远很远。

　　褚瑾瑜抿了抿唇角，正准备退出微信群，忽然有人拍了拍她。

　　[顾沉舟：来领红包了褚老师~]

　　褚瑾瑜忽然觉得手忙脚乱起来，她点开已经被聊天记录顶到上面的红包。

　　慌乱之间，她拍了拍顾沉舟。

　　[褚yy：谢谢]

　　[顾沉舟：褚老师太客气啦！！！！]

　　褚瑾瑜来来回回打了几句话，最后还是删除了。

　　窗外的夕阳余晖已经被蓝黑色遮蔽，房间里暗下来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群聊的热闹很快拐向了其他地方，最终归于平静。

　　褚瑾瑜蹲在地上，一条小腿已经因为血液不流通，已经感到了刺痛，她换了条腿支撑，并没有站起身来。

　　她忍不住盯着微信，微信余额大大咧咧的摆在那里。
　　是五百二十一。
　　她刚刚抢到的。

　　良久，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爬起身来按亮了客厅的灯，缓步走进厨房，开始盘算着今天的晚饭。
　　吃点儿什么好呢？

　　如此兵荒马乱，心情过山车的一天，总要有点儿什么安慰自己。

　　被遗忘在地板上的手机亮了亮，一条验证消息发了过来。
　　——[顾沉舟：褚老师你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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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条验证消息一直到了褚瑾瑜睡觉前才被看到。

　　刚端起碗她的灵感就犹如喷泉涌现，一碗饭只来得及被扒拉几口，就胡乱的丢在桌上。
　　等她草草写完初稿，才发现已经快要凌晨了。
　　为了第二天的节目着想，她勉强拖着疲惫的身躯洗了个战斗澡。
　　等一切收拾好，她才想起她的手机。

　　只不过刚一看消息，原本的困意瞬间被吓退到九霄云外了。

　　那条验证消息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简短的文字让她明白了心脏骤停的含义。

　　褚瑾瑜试探性地反复戳着顾沉舟的头像。

　　她有点儿不明白顾沉舟的用意。
　　是因为还记得她，所以来加她的吗？
　　可是在群聊里他的表现不像是还记得的样子。

　　那或许是单纯的因为他们要合作，想要在合作关系存续期保持友好关系吧？

　　褚瑾瑜总觉得这个解释也说不通，但她实在没办法给顾沉舟的行为找到更合适的理由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顺从内心，通过了男人的好友申请。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到此也就落下帷幕了，没想到她刚通过没一会儿，对面就发来了消息。

　　——[顾沉舟：我等褚老师通过好友申请等了好久呜呜呜]

　　褚瑾瑜手指僵住了。

　　她的心脏突然间又漏跳了一拍，流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毫无缘由的熟稔，给人一种他像是还记得自己的错觉。

　　——[你好，顾老师，刚才在忙，没看手机。]

　　聊天框里的措辞被删删改改，纠结反复多次，她才总算发了出去。
　　对面马上回复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已经准备睡觉了。]
　　——[那……晚安褚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