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白也斥

27、第27章 母亲

　　清晨的露水沿着叶子纹路缓缓往下滑，直到边缘汇聚成水滴落在帕恍的眼皮上。

　　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一睁眼他就看到泊的睡脸，正上方的人侧身靠在植物上，看起来睡得并不怎么舒适。

　　清晨的阳光透过叶片缝隙照入，不规则的阴影撒在两人身上，还在熟睡的泊紧皱着眉头，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晒醒。

　　「笨蛋。」

　　刚起床还有些迷糊，帕恍抬起手替泊挡住照进来的光线，傻傻地盯着泊的睡脸，直到对方睁开双眼。

　　水绿色双瞳被晨光照亮，对方眼里的温柔因为还没睡醒只增不减，脸庞被指腹擦过，泊好像正在帮他擦拭脸上的露水。

　　又或者别有用意。

　　放下手瞇起双眼，帕恍偏过头朝泊的手掌蹭了蹭。

　　不知道是谁睡迷糊了，但泊原本就习惯肢体接触，所以比较有可能是自己。

　　「早安。」

　　一声早安混合着轻笑让帕恍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两人过于亲昵的动作让他有些慌张，眼神开始四处飘移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才好。

　　但上方越来越明显的笑容让他有些焦躁。

　　笑什么笑！谁都有脑袋不清醒的时候！

　　「醒来就准备走了！趁现在公园还没什么人我们赶快出去，晚点被人看到草丛中钻出两个人，不引人注目才怪！」帕恍干脆地坐起身，拿起斗篷往泊的脸盖上。

　　旅店老板应该是听信了他们的说法，公园附近的戒备还没有什么变化，快步朝港口走去，帕恍心疼地付了一大笔钱买好船票。

　　用力拉开有些老旧的船舱门，虽然这艘船比他们到海门城的船大了不少，但坐起来依旧不怎么舒适，帕恍拉起座位一侧的扣环，越过自己的腰扣在另一侧的钩子内，以免等等被船晃得东倒西歪。

　　启航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船只两侧的鳍片嘎吱地摇晃着，慢慢往下潜入漩涡通道离开海门城。

　　随着越来越深入海里，周遭的海水也变得深蓝，当船只再停下时，帕恍发现他们正处于一片海草之中。

　　「搁浅了？」

　　以为船被这些海草缠住，帕恍往窗外看去，却发现船只前方的海草竟然慢慢往两旁退开，一个熟悉的漩涡通道出现在前方。

　　草绿城的中心是一个巨型石柱，由上而下从石柱往外分出好几个城区，无数的海草攀上城市底下的礁岩，使得整个草绿城看起来就像一株巨型植物。

　　他们搭船到达的城区就是草绿城最上方的主城区。

　　幸好草绿城的港口在无水区，否则也不知道还要泡在水里多久，帕恍甩了甩湿掉的头发，他的银发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显眼，不少兰雨提斯人还因此多看了他几眼。

　　「真麻烦……」帕恍将斗篷拉上，隔绝那些探究的眼光，「走吧，第一城区要从哪里去？」

　　等了一阵子也没听回复，转头才看到泊又拿着信封正在发呆。

　　自从来到兰雨提斯后泊就常常心不在焉，跟在奎亚城的样子差了很多，偶尔还会盯着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在沉船找到文件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想问泊到底怎么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普通的问话根本不可能从泊那边得到真正的答案。

　　当他想响应泊的温柔时，对方却突然退开，而事后帕恍也只能懊恼他当时为什么无法做出回应，虽然已经习惯泊忽近忽远的行为模式，但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最近让人越来越不爽了。

　　他不知道泊在怕什么。

　　「我说，第一城区！」帕恍打了个响指，想把人的注意力唤回来。

　　「从那边下去。」泊回过神，指着中央的广场。

　　广场上伫立着许多根石柱形成一个圈，每根石柱的周围都有一圈石板可以让人站立，水流会载着石板来回穿梭不同城区，这种交通工具被叫做水梯。

　　他们刚来到水梯前，还没上去就被人制止。

　　站在水梯旁的守卫拦住他们，语气不善地问：「等等！你们的搭乘券呢？」

　　「什么搭乘券？」帕恍看向旁边，其他乘客完全没有出示什么搭乘券。

　　「你们是外邦人吧？外邦人要买搭乘券才能用水梯。」守卫看了他们几眼，不耐烦地赶走他们。

　　帕恍白了那守卫一眼，他们无奈地去买了票，一张票的价格虽然比船票还便宜很多，但也能让他们住一晚旅店了。

　　「我看再这样下去我们又得去接任务了。」

　　泊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水梯通过海草做成的管道缓缓向下，没多久他们就到了第一城区，这里除了主要街区在无水区，其余的居住区都位于水下，水平面上只有几条街道，显得特别空旷，但也因此他们没多久就找到了那间工匠店。

　　推开玻璃与海草制成的大门，挂在门后的贝壳串互相碰撞，发出喀喀的响声，进门左手边有一张工作桌，上面摆着许多工具及半成品。

　　一个短发男人坐在桌前，戴着单边眼镜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进来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店里两侧摆放着长型玻璃柜，将不大的店面塞满，一副副精心制作的耳环陈列在玻璃后的皮革上，整间店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但帕恍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家店没有卖手饰或项链，只专门卖耳环，并不像一般的饰品店。

　　「你们想找什么？」男人将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将单边眼镜往上推，看着刚进店的两人，起身将刚做好的耳环放进玻璃柜中，「我这边只有卖兰雨提斯人的耳环，如果想买纪念品去其他店吧。」

　　男人的右眼上方有一道伤口，长长的伤疤延伸到耳后，平整的伤疤看起来不像是因为海兽的爪牙所造成，反而看起来是被利器所割出的伤口。

　　「你是卢森克？」泊询问。

　　「你找他做什么？」看着被斗篷遮挡面容的泊，男人没有正面响应。

　　「我在找一封信。」泊拿出信封的给对方看。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要缠着我不放，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看见上面的寄件人，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他挥手想赶走泊跟帕恍。

　　听见这句话，泊马上就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卢森克，但现在时间紧迫，他只能用最快的方式让对方放下戒心。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泊将斗篷摘下，转变成人鱼型态，看向准备把他们赶出店外的卢森克。

　　「王子？你怎么在这里？」

　　卢森克惊讶地看着泊，又马上探头看向窗外，确认外面没人后立刻将门锁上，拉起窗帘阻挡一切可能的视线。

　　「我现在已经不是王子了。」泊轻声说。

　　卢森克叹了口气，让两人进到店内深处，他压低音量，不想让谈话传出去。

　　「你之前去哪里了？胡恩发通缉令的时候我去找过你，后来听说你已经离开兰雨提斯，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我原本只是拿忘记带走的东西。」泊将宣传单跟信封递给卢森克，「但我们在海门城的礁岩里的沉船里发现那些宣传文件，又刚好在绵海兽体内找到这枚信封。」

　　「你们怎么会找到那艘沉船？」原本他是觉得沉船足够隐密，才把文件都放在那，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刚好迷路而已。」

　　「或许是珍的指引。」卢森克看着宣传单，叹了口气，「你想知道关于珍什么事？」

　　泊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又不知道要从哪边开始问起，他想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积极地想与外邦人接触，也想知道母亲为什么而死，更想知道她有没有提起过自己，为什么会抛下年幼的孩子独自消失。

　　泊垂下眼帘，轻轻地说出两个字。

　　「一切。」

　　「珍是一个温柔的人。」卢森克缓缓地说，「她很爱你。」

　　一百年前那次黑潮将四邦舰队全都击沉，四邦一致认为兰雨提斯的海域太过危险，而且陆地上也还有许多纷争还没解决，所以没再探索海域，又过了六十年后四邦才组织了另一次远征舰队，这次舰队成功的与兰雨提斯接触，也带来了许多礼物跟协议，就此开始兰雨提斯与四邦开始贸易往来。

　　「一开始兰雨提斯人对于这些外邦人没有那么敌视，反而有些好奇，我年轻时曾经还交过龙族的情人呢。」

　　珍还没结婚时就是个喜欢交际的女孩，她总是温柔的对待每个人，时常会倾听大家的烦恼，也勇于调停一些争吵。

　　「后来珍在市集上摆摊时跟连希相遇了。」想到当时刚见面的时候，卢森克大笑着说，「你父亲那时候还紧张到拿着商品就想跑。」

　　但接触的时间一久，有些外邦人发现海底竟然有珍贵稀少的资源，那些是陆地上所没有的东西，他们也发现如果没有兰雨提斯人的帮忙，靠他们自己根本没办法成功采集资源。

　　后来有人开始雇用一些兰雨提斯人进行非法开采，这对海洋生态造成了不少破坏。

　　虽然当时的国王，连希的父亲已经下达命令开始抓捕非法工作者，虽然沉寂了一阵子，但那些人又研发出其他器具来开采海底资源。

　　海兽因为栖息地被破坏，开始无差别攻击人，大量的外邦人涌入让兰雨提斯的治安一度变得很差，那时国王正在考虑断绝与四邦的往来。

　　兰雨提斯的一切纷乱又危险。

　　「在那个即将封闭的时期，珍生下了你，她不希望你永远困在这片海里。」